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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七,內河邊的老柳,約莫有幾株抽出了新芽。

窩了一冬的書生學子,又開始聚在水榭書院裡,念著操蛋的頌詩。

“念念念,唸到你孃的狗肚子裡!”

常四郎將七八個書生,挨個踹入了湖裡。頓時,響起一片罵罵咧咧的慘叫。

“好歹是個宰輔,你就不敢下腳來踹?一想到小陶陶每天聽著這個,我就忍不住來氣。”

“最近事情太多。”徐牧露出苦笑,“你也是個渝州王,與他們鬧騰什麼。”

“老子生來就是這個脾氣,哪兒讓我不爽,我便打哪兒。”常四郎拍了拍手,又拾了兩把石塊,扔得那些落水書生滿頭包後,才意猶未盡地走了回來。

“怎的入長陽了?”

“有大事。”常四郎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認真。

徐牧怔了怔,印象中的常少爺,可是個無法無天的主,究竟是什麼事情,居然讓他親自入了長陽。

“狄狗派了使臣,趙青雲的河州讓了路,眼下到了老關。”

“北狄使臣?”

“我估摸著,是想入內城耀武揚威,多討些歲貢。”

“你殺了?”

常四郎挖了挖耳朵,“一共三百人,我殺得只剩十五個。”

徐牧頓時無語。

“那你不乾脆殺完?”

“有一個,喊了好幾聲騰格里,然後和我說,徵北將軍李破山……在他們手裡。”

“在乞命誆你吧?雍關一戰,當是凶多吉少了。”

“我寧願少殺幾個狄狗,也抱著一絲期望。回頭發現是假的,大不了再活剮就成。”

“那你入長陽,是想入宮麼。”

常四郎抬著頭,四顧著長陽城的景色,“想問問龍椅上的那位,問清楚了,心裡有個底兒。”

“問什麼。”

“打不打狄狗?再上歲貢,老子就不幹了。再者,李將的事情,我需要去兵部取些卷宗,查閱一番。”

“我和你同去。”

“難得徐宰輔作陪,改天去了渝州,我請你吃花酒。”

徐牧無奈嘆氣,一起玩尿泥長大的兩個人,分明是兩極分化了。

“陳長慶如何?”

“老模樣,正和我鬧著。”

“他手握重兵,估計以為自個有了底氣。”常四郎側過頭,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眼徐牧。

“我說,你這步步為營的性子,能不能改一下。”

“不能,是活命的本事。”徐牧露出笑容。

“小陶陶一死,我突然發現,只有你這麼個能說話的了。等會出了宮,你帶我去墳山看看。”

“自然。小侯爺一直在等著。”

這一句,讓原本喋喋不休的常四郎,一下子停了話頭,腳步踏得飛快。

不多時,兩人便已經過了中門。

“常少爺,見了陛下,暫且收斂一下,好歹是小侯爺扶起來的人。”

“他莫要惹我生氣。我與你說過,我現在不在乎什麼王朝,什麼皇帝,這爛了的世道,你不能指望還長出什麼好樹苗。”

“與你也算老友,我說句難聽的,你趁早離開內城,這裡不適合你。”

徐牧一時沉默。

“小東家,你該有更好的路。”

“多謝常少爺良言。”

常四郎努著嘴,轉身繼續往前走時,突然停了下來。

徐牧抬起頭,發現面前不遠處,陳長慶正帶著三千鐵衛,正好出宮。

“陳長慶?”

“確是。”

“怪不得你殺不了他,這乾脆躲到烏龜殼算了。”常四郎笑了聲,抬步便往前急走。

徐牧驚了驚,要阻攔已經來不及,只得打了聲響哨。不多時,曹鴻迅速帶著上千的虎堂死士,落在了宮牆兩側。

三千的鐵衛,見著常四郎冷冷踏來,當頭的一個小統領,立即開口怒斥。

常四郎直接揚起手,一巴掌扇得趴下。

陳長慶面色大驚,只以為是徐牧請來的刺客,迅速退後身子,隱匿在軍陣之中。

天空之上,陰影乍現,陳廬揮著兩截虎頭鐵鞭,怒喝打下。

常四郎從旁搶了一支鐵槍,抬了頭,直接往天空擲去。

陳天王怪叫一聲,死死用雙鞭夾住擲來的鐵槍,整個人誇張地往後倒飛,劃成了一道完美的拋物線。

“是、是常槍,我還打個卵!”

陳廬的這一句,讓原本叫囂的三千鐵衛,都一下子驚住。

陳長慶縮在軍陣裡,遠沒有想到,面前這個脾氣暴躁的大漢,居然就是渝州王。

“渝州王,你這是作甚?”

“看你不爽,想打一頓。”常四郎咧嘴發笑,轉瞬之間,又搶了一杆鐵槍在手,迅速往軍陣裡擲去。

“盾!列盾!”

鐵槍扎穿了二面虎牌盾,驚得哆嗦不已的陳長慶,滿臉盡是汗如雨下。

“收起你的狗兵,想打仗,來渝州找我。單挑也行,我讓你一隻手。大紀唯二的兩個狗夫,你和趙青雲齊名,都是狗爹養出來的狗犢子。”

徐牧走近,立在常四郎邊上。若是陳長慶敢讓鐵衛衝殺,無法子,他也只能動用虎堂死士了。

陳長慶咬著牙,終究是不敢。在三千個鐵衛的保護下,縮在軍陣中,戰戰兢兢地往皇宮外走去。

“過癮了?”徐牧露出無奈。

“還好,差些力道,這些日子酒喝多了。”

“他身上還穿著三層的鐵甲。”

“呿,當真是怕死的狗夫。”常四郎又開始罵罵咧咧。

“常少爺,請吧,準備入殿了。”

揉了揉手,常四郎點點頭,重新穩穩踏步,往前方不遠的御道踏去。

同行在側,徐牧心底實則有些心驚,遠沒有想到,常四郎的武功,居然如此恐怖。

雙鞭陳天王,直接被一槍扎飛了。

……

“渝、渝州王入宮覲見。”殿外的老太監,驚得顫聲高唱。

沒有召見,沒有入宮的拜書,就這麼堂而皇之地來了。果然,如傳說中的一般,是個敢聚兵占城的狠人。

坐在龍椅上的袁安,明顯臉色有些急促,先前還在御書房看著白描畫冊選妃,這一會,便急急端坐在位了。

……

殿外,常四郎停了腳步。

徐牧一時不解。

“閹人轉身。”常四郎低喝一句。

立在殿外的公公,驚驚乍乍地轉過身子。連著不遠處的幾個小太監,也急急頓了身子,匆忙跪地不動。

常四郎嘆出一口氣。

“小東家,你瞧著這新鋪設的御道,新添的琉璃瓦,還有那些新換的宮娥,都頗有幾分姿色。”

“內憂外患,百廢待興,銀子用在刀刃上,請你思量一番,這是一個明君該有的舉動?”

徐牧立在風中,只覺得那股無力感,重新湧遍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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