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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猗管謝宗義借來小像,竭力穩著步伐走回房間。直到關上門,謝無猗的手掌心還在不停地冒汗。

眼前又浮現出在決鼻村做戲時的那場大火,她本做好了萬全的防護,目的是向村民們證明她是經火不死的大俞巫女。可沒想到,那把火竟穿越了一個月的時光,重新灼透披風,燒到她的身上。

每回想一次,竄動的火舌都在生⻓,猶如火鳳穿空。

謝無猗牢牢握著左臂,這麼多年來始終堅持的信念,頃刻間被人擊得粉碎。

而她左手中的小像,早已卷出了深深的摺痕。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正在收拾衣服的花飛渡發現謝無猗的異常,忙上前來詢問。

謝無猗看著花飛渡,五官幾乎扭曲成一團。她握著花飛渡的手坐下,給她展開那張小像。

花飛渡的手一下子收緊,混如一條冰涼腥鹹的蛇從背後探出,正舞到她眼前。

——畫上的人和謝無猗的母親花彌長得一模一樣。

就連旁邊題寫的詩都是花彌生前最喜歡的那首《生春二十首·其十一》:

何處生春早,春生鳥思中。

鵲巢移舊歲,鳶羽旋高風。

鴻雁驚沙暖,鴛鴦愛水融。

最憐雙翡翠,飛入小梅叢。

一首平平無奇的詩,不知怎的就入了花彌和華漪的眼。

“謝宗義告訴我,他和華氏相識於凌波谷,華氏有個已經過世的雙胞胎姐姐,那時是孤身一人。”謝無猗緩緩地道,“二人結成露水之情,卻因為謝宗義顧忌禮法分開了。”

自別後,謝宗義時常惦記著華氏,總是後悔當初自己不該放她離開。幾年後,兩人重逢,謝宗義二話不說就把華氏抬進家門。沒想到好景不長,華氏生下謝九娘之後不久就病逝了。謝夫人說是癆病,連夜讓人燒了屍體。

“花娘,”謝無猗看向花飛渡,目光中帶著三分探尋,“‘華’與‘花’相通,爹和孃的初遇同樣是在凌波谷,這些難道只是巧合嗎?為什麼您和爹從來都沒有對我提起過我娘……還有雙生姊妹?”

花飛渡沉默不語,思緒早已打結,整個人彷彿凝固成冰。

該不該告訴她?

或許一切並沒有那麼糟糕,反正這對可憐的姐妹早已作古,說出來也沒關係了。

花飛渡撇開頭,深深地撥出一口氣。

“是,你母親確實有個同胞妹妹。”

此言一出,謝無猗不覺坐直了身體。

她能頂著這張臉輕易取代謝九娘,輕易獲得謝宗義夫婦和謝暄的信任,原來都是源於此。她和謝九娘是這世上血緣最近的表姐妹啊!

“不過她們志不同道不合,很久之前就斷絕關係了。”花飛渡勉強彎起嘴角一笑,“老爺和我不說,是不想讓過去的陰霾影響到你。”

“藉口。”謝無猗毫不猶豫道,“花娘,您騙不了我,這裡面一定還有別的緣由。”

花飛渡回望謝無猗。她一天天看著謝無猗長大,教她功夫,陪她遊歷。從某種角度來說,她們才是關係最親密的,可以毫不猶豫將性命交託給彼此的人。

現在,她的丫頭早不復當年的衝動稚嫩,以前那些話再也瞞不過如今這雙深邃洞明的眼睛。花飛渡笑了笑,神情柔和了許多。

“丫頭,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花飛渡收斂心神,牽起謝無猗的手坐在床邊,仔細撫平她的掌心,“廟堂有忠奸之分,江湖有黑白兩道,但其實廟堂和江湖從來沒有分開過。”

謝無猗屏住呼吸,她知道花飛渡將要說的是一個巨大的秘密。

“幾十年前,江湖上曾有一個神秘組織,那些人專門誘拐無家可歸或者長得好看的小孩子,用各種非人的手段把他們培養成殺手細作,再放他們潛入各處刺探訊息,僱兇殺人。”

分明是多年前的往事,如今提起,花飛渡依舊心驚不已。

“往遠了說,鄢、涼等名門望族自然不可能倖免;往近了說,就連我朝已故的德妃家中也有很多這種人。”

“德妃?”謝無猗突然眯起眼睛。從前她不關心朝堂後宮,對這位妃子實在沒什麼印象,卻又隱約覺得事關重大。

窗外起風了,謝無猗的手指忍不住動了一下。

“我只是說一個例子,影子到處都有,你不要覺得這種事在大俞不會發生。”花飛渡解釋道,“德妃病故後家業凋零,沒了利用價值,他們的人也就紛紛撤了出去。這件事在江湖上引起過一點風波,只不過那時候你還沒出生。”

謝無猗垂下目光,慢慢咀嚼花飛渡的話。在世界各地周遊多年,她也不是才知道朝廷和江湖勢力有所勾連,卻第一次覺得這些勾心鬥角明爭暗鬥離自己這麼近。

莫名地,謝無猗想到了蕭惟。同是後宮妃嬪,如果連德妃都不能倖免,那他的母妃淑妃呢?

或者,蕭惟他自己呢?

他從天之驕子變成現在這般令人琢磨不透的模樣,難道也經歷了什麼變故?

怎麼突然想到他了呢,真是奇怪。謝無猗狠狠晃了晃腦袋,把這些無厘頭的念頭驅逐出去,又問道:“所以,華氏也是——”

花飛渡點點頭,“華漪也是小時候因和你娘走散而被拐走了,從此失了音訊。”

“你們沒有去找?”

話一出口謝無猗就知道自己失言了,花飛渡比她們姐妹大不了幾歲,華漪被拐走時,她也只是個半大的孩子。

果然,花飛渡苦笑著搖頭:“我們那個年紀的孤兒,勢單力薄的,連飯都吃不飽,怎麼找?就算知道人在他們手中,就算我身手尚可,茫茫人海,尋到確切的蹤跡談何容易?”

蹤跡難尋……謝無猗暗自重複幾遍,忽覺一室燭光都暗淡下來。

一雙年少分離的姐妹,走著截然不同的路,卻不約而同地喜歡同一首詩。

那首《生春》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是密語,是約定,抑或只是血濃於水的默契?

“我們再遇見她已經是十幾年後的事了。”

花飛渡似也陷入渺遠的回憶中,語調悠長,“時間能改變太多事,那時的華漪早已變成一個冷酷無情的殺人機器,你娘沒有辦法,只能和她徹底斷了關係。”

是啊,時間……真的能改變太多事。

謝無猗的手慢慢扶上左臂,她的蒼煙就縛在上面。謝無猗從不信虛無縹緲的巫堇,好在蒼煙不只是巫堇的象徵,還是她自保的武器和縱橫江湖的底氣,更是她活著的證據。

所以這麼多年,每當謝無猗感到煩躁時,她的目光都會不自覺地移到上面,像是在隔空吸取源源不斷的安慰。

華漪是個刀頭舔血的殺手,怎麼就甘願委身於謝宗義這麼個軟弱的男人?若她泉下得知女兒是死於她丈夫的忽視苛待,心中該作何感想?

她的殺孽,難道就非要由謝九娘來還嗎?

謝九娘只是個無辜的孩子啊!

“再後來,老爺娶了你娘,你娘不想把他捲進江湖紛爭,才遠離了家鄉。”

謝無猗點點頭,凌波谷是她們姐妹二人的家,可無論是墮入黑暗還是想往自由,她們自故土逃遁,也終究逃不出血脈的安排。

花彌在生下謝無猗後病逝,華漪也沒能倖免。

這段不為人知的過往重見天日,謝無猗卻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命運的枷鎖牢牢羈絆住上一代,而現在,謝九娘也已經死了。

她緊緊攥住左臂,聲音艱澀,“所以……我孃的名字是假的。”

“是老爺取的。”花飛渡的語調略有波動,“當時他們兩人同行,老爺指花為姓,以彌為名,希望能彌補她失去至親的傷痕。而我不願離開你娘,便也從了這個姓。”

謝無猗想了想,總覺得有哪裡不對。華漪是殺手細作,難道她是故意接近謝宗義的嗎?十幾年前,謝宗義不過是一個平平小官,他身上有什麼值得挖掘的秘密能讓那個神秘組織盯上?還是說他們另有圖謀,謝宗義只是棋盤上一顆很小的棋子?

她不禁追問:“花娘,那個組織叫什麼?他們的人還在大俞嗎?”

花飛渡目光閃爍了幾下,她起身剪了燭花,房間裡頓時明亮許多。在這和暖微醺的光亮裡,花飛渡認真地看向謝無猗。

“十幾二十年前的事了,華漪也已經死了,他們的能量微不足道。”花飛渡雙手扶上謝無猗的肩膀,把她僵硬緊繃的右手拉下來,“不然怎麼會這麼多年都沒有發生過亂子呢?”

花飛渡的話在理。不談對軍糧押運案的處置,大俞皇帝強硬果毅,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君主,斷不會容忍這種組織興風作浪。

謝無猗看了看緊握住自己的那雙粗糙的手,腫脹變形的關節,密密麻麻的老繭和傷痕,無不令她心下升起沒來由的恐慌。

可花飛渡不想說,謝無猗也沒有辦法。

“也是。”她轉身收好華漪的小像,“不重要了。”

眼中隱有淚意,謝無猗重新捧出謝九孃的骨灰盒,將臉輕貼在上面,指下微微用力。

木盒冰涼,隔著三層雕花,她彷彿能聽見齏粉的幽咽。

那哭聲順著骨堆向上盤旋,纏繞住她毫無記憶的過往,也牽絆住荒唐未知的來路。

謝宗義是因為知道華漪的身份才不認謝九孃的嗎?他對她的思念裡,是否多多少少也含了一絲真情呢?

想與謝家割席的念頭才剛生出,就因花彌和華漪的關係重新落了下去。

喬蔚,別看過去,你要一步一步向前走,才有資格談破局。

“原來你我也共享著血脈啊……”謝無猗忍著洶湧的酸楚,呼吸越來越重。她抱著骨灰盒喃喃道,“花娘,真到了那一日,把她和我葬在一起吧。”

這世上從來沒有巫堇,沒有神明。生時不得相認,今日暫且許下這樣的心願,希望能稍作彌補吧。

她沒有親兄弟姊妹,就讓她們表姐妹於地下重逢,長眠一處。

跳動的燭火在謝無猗的雙眸中勾出灼目的星芒,花⻜渡彷彿能循著那道光,看到花彌年輕時的模樣。

她們長得可真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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