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聰明也有糊塗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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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大型傳銷組織在土城縣覆滅，從組織者到被迫參與者無一漏網，產生了較大的社會影響。

範志新雖然沒有參加傳銷組織，但是因為被人舉報涉及參與買賣假冒產品而被暫時關押在看守所。

第二天一大早，呂大娘、安琪、蔣莉文在蘭隊長的陪同下來到了看守所，在會客室與範志新見了面。

面對夕陽紅的三位不一般的女人，範志新慚愧地低下了頭。低頭就意謂著認錯，有了錯是自己坦白還是被人逼著說，當然是自己坦白好，因為坦白是主動認錯的表現，即使要處罰也有從寬的可能。他向三位女人鞠了個躬，又向蘭隊長單獨鞠了個躬。

蘭隊長指了指沙發，讓大家坐下。範志新與三位女人相向而坐。

蘭隊長給大家沏好茶後，告辭說：“你們聊吧，我去看看對傳銷人員的審訊情況。”

蘭隊長走後，氣氛一下變得融洽起來。範志新一臉的苦瓜相，相面上每一道皺紋裡都充滿了委屈。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訴說，但又羞於啟齒難於出口。安琪作為學生是最懂老師心理的，這個時候最能讓他放下心理壓力敞開心扉的也應該是她這個學生。

安琪諾諾大方靠範志新坐下，幾乎是肩並肩粘在一起。她拍著他的手安慰說：“老師，學生無能，不能為你解憂。”

這話很暖，也很感人。範志新的心被徹底感動，眼淚像起閘的洪水奔湧而出。他反拍安琪的手說：“老師糊塗啊，給你丟臉了。”

安琪說：“我知道老師心裡的痛，如果老師信得過我，就請老師一吐為快，讓學生為老師分憂解痛。”

話到這份上，範志新忍不住了，思想嘴巴之門同時轟然開啟：“我只是覺得說出來怕你們笑話，明明白白一世，糊里糊塗一時。唉，我要不說出實情，怎、怎能對得住你們。”

他接連唉嘆了幾聲，安琪遞給他茶，他啜了一小口，開始講述他與傳銷組織結緣的過程。

那是一年前在城東幸福樂園的一次舞會上，範志新和傳銷組織的頭目胡塗相遇。胡塗六十出頭，但人看上去不像是這個年紀的人，像是五十出頭吧，顯年輕。人很隨和，屬於臉上掛笑嘴裡帶糖心裡藏刀的那種人。他主動邀請範志新跳舞，這人舞跳得很好，跟範志新很合拍，幾個舞曲下來，範志新就像中了魔似的，開始被胡塗吸引住了。他問胡塗是哪裡人，到土城來幹什麼。胡塗只說自己是老年保健品公司的老總，到土城來只是想透過自己的產品為老年人解除慢病的痛苦。範志新慢病纏身，一聽說有醫治慢病的良方，興趣馬上就來了。話題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緊纏慢追問胡塗是什麼產品。胡塗見時機到了，於是從隨行的一位女土手裡拿過了一本產品推廣宣傳小冊子，並遞給他一張名片。範志新走馬觀花似的翻看了一遍小冊子，看了眼名片後似乎對胡塗這人有了濃厚的興趣。他緊攥著胡塗的手說：“歡迎到土城來，為土城的老人們送來福音。”

胡塗面露難色，說：“只怕土城的老革命不歡迎我呀！”

範志新一世聰明謹慎，此刻卻變得慷慨糊塗，竟拍著胸脯說：“沒事，需要我出力的，你儘管吩咐。”

胡塗要的就是這句話，他認定範志新就是他在土城要找的人，是可以託付重任的人。於是他把這次來土城要重點推廣的幾種產品一一作了介紹。

想不到，範志新對這幾種產品都很感興趣，當場表態先自己試用產品，如果確有效果就擔任宣講員在老人中逐步推廣。結果胡塗給他頒發了聘任證書，聘為業務顧問，而且還給他送去大量免費體驗產品。

試用一個月，嚯，確實有了變化，口味更好了，睡眠更香了，精神更足了，氣流更通暢了，身體確實得到了較好的調理。這些變化，從認識上很好地征服了範志新。範志新開始向身邊的密友推廣使用，收到的反響跟他一樣，有用有效。

於是範志新開始大張旗鼓地推銷產品，積極配合胡塗舉辦產品知識講座、產品推廣會，成了胡塗手下一名實實在在的鐵桿助手。一大批的老年朋友加入到了產品推廣使用隊伍，成了範志新的忠誠粉絲。

然而，當產品由體驗使用期轉入自購使用期後，問題開始慢慢出現。

首先是產品價格逐日俱增，很多老年人對產品產生了意識上的依賴，但又在經濟上逐日難支。其次是價格越來越貴，但效果卻越來越差，有些老人把情況反映給了範志新，範志新還跟他們開玩笑說，不是產品假，而是產品和人體達到了和諧，進入了產品效果的穩定期。他提醒大家要長期使用效果才會越來越好。這樣，經過一段時間的平靜後，風波再一次掀起，幾位老幹部一起找到範志新，要求退回購買的產品，原因是假貨。

範志新說什麼也不承認是假貨，也決不支援退貨。老幹部們便說要到消費者維權中心去投訴，這不但沒嚇唬到範志新，反而壯了他的膽。他拿出幾位老幹部共同簽了字畫了押的產品推銷合夥人責任書，使老幹部們一下子成了啞巴。

為什麼？因為一旦投訴售假，老幹部們也難咎其責。但是，即使不投訴，任其發展下去，後果會更嚴重，怎麼辦？老幹部們要求範志新停止宣傳推廣產品，同時回收未使用完產品，以避免事態嚴重化。

範志新也意識到了後果的嚴重性，決定找胡塗商討對策，但無論以怎樣的方式都聯絡不上胡塗，胡塗就像突然從人間蒸發了似的，變得無影無蹤、無聲無音。

這下範志新開始意識到產品虛假的真實性和後果的嚴重性，發誓掘地三尺也要把胡塗找到。於是他開始了尋找胡塗的計劃，可是問遍了所有與胡塗有關的人都說不知道，尋遍了所有胡塗可能去的地方都沒見到他影子，但範志新並不死心，堅信胡塗再狡滑也休息逃出自己的手心。

上帝總是會垂憐那些有心人的，終於有一天，範志新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打電話的是一個女的，向他提供了一條十分重要的資訊：胡塗躲在塑膠廠。

範志新單槍匹馬奔赴塑膠廠，到了廠門口被保安攔下不讓進。範志新便在廠門口大呼小叫胡塗的名字，一會兒，從廠裡走出來一位戴眼鏡的保安，同範志新耳語一陣後，範志新隨他進了塑膠廠。這位保安就是阿標，他是奉胡塗之令前來請範志新的，說是請其實一進入宿舍區就兇相畢露了。

阿標把範志新交給了兩名保安，這兩名保安像對待犯人一樣把範志新帶到了地下室一間很豪華的辦公室，辦公室連著臥室和運動室，面積總約二百餘平米。大約呆了半小時，胡塗在阿標的陪同下赫然顯身，見到範志新十分熱情地招呼起來。

範志新卻不領胡塗的情，火冒三丈朝他一頓亂吼：“胡總，你太不夠朋友了，我死心踏地支援你，你倒好，設下圈套害我。你說吧，大家都找我退產品，賠償損失，還說要舉報我。怎麼辦？你總得想辦法解決吧！”

胡塗不怒反笑，說：“範兄息怒，天塌不下來的。產品絕對不是假貨，有可能是產品效能不適合他身體的體質。”

範志新怒氣更大了：“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騙。今天你得給我一個明確的說話，是退貨還是賠償人家損失。”

胡塗還是笑臉相迎，安慰他：“什麼都不用，一切都會過去。”

範志新的怒氣還在增加：“我不聽，今天你得拿出行動來把問題給解決了。”

胡塗臉一陰，笑容立馬消失：“要解決是嗎？你知道最好的解決辦法是什麼？”

範志新反問：“是什麼？”

胡塗一字一頓：“你不露面。”

範志新一驚，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不露面不就是讓人消失嗎？莫非胡塗要殺人滅口。人一旦感覺到危險，其自救爆發的力量足以讓泰山移位。範志新猛用力推開胡塗，瘋牛一樣狂奔起來，阿標發飆似地追了上去，一隻手抓在範志新的肩膀上，範志新像中了魔似的突然站立不動。

胡塗冷冰冰笑道：“範兄請放心，我不會要你的命。你只要聽話，老老實實呆在這裡，我可以保證你不會有任何危險。”說著拂袖而去。

阿標重重把門關上也隨胡塗去了。

就這樣，範志新被軟禁在了塑膠廠的地下室，直到傳銷組織被搗毀後，才得以獲救。

呂大娘、安琪、蔣莉文聽完範志新的講述，都為他的遭遇捏了把汗，也為他的得救而高興。

範志新突然朝呂大娘跪下，自責道：“我給夕陽紅抺黑了，我對不起大家，對不起董事長！”

他這一跪，讓三個女人頗感突然，三女人合力把他拽了起來。

安琪像女兒對待父親一樣把他身上前前後後拍了個遍，還一邊安慰他：“沒事的，你也是受害者，也受法律保護。”

呂大娘說：“你把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公安的同志，不要有任何的隱瞞，相信你會沒事的。”

蔣莉文補充一句：“你只是被人給騙了，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範志新滿臉的憨相，目光在三個女人間跳來跳去，目光裡透射出對三個女人的無限感激和敬意。

這時，蘭隊長和幾位民警非常嚴肅地走了進來，蘭隊長對呂大娘嘀咕了幾句。

呂大娘向安琪、蔣莉文招了招手後，三人依次走出了會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