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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亂溜出了上皇的寢殿,延光院。

陳四叫了一個小內侍,跟著他往打板子的地方走去。

不是他想被打板子,主要是兄弟幾個都捱了打,就他溜走了,這樣很不好,容易產生隔閡。

雖說他們現在就有夠隔閡的了。

一套龐大的儀仗匆匆忙忙的朝著自己衝了過來,義勇打量了一下,在看到那代表貴妃的步輦時,與小宦官一起躲開了身位,站在道路一賜,彎腰行禮。

按理說,步輦的主人在見到一位親王在向自己行禮的時候,理應停下回禮的。

但這支儀仗的主人顯然沒有這個打算,而是無視了正朝著自己行禮的親王,匆匆忙忙的朝著西苑內跑去。

只是在與親王擦肩而過的時候,他似乎感到一雙蘊含著怒火的眼睛掃過自己的身體。

等到儀仗走遠後,義勇才直起了身子。

“那是甄太妃的儀仗吧?”

義勇望著遠去的儀仗說道。

“大王好眼力,正是甄太妃的儀仗。”

身後的小太監躬身回答道。

“知道了,走吧。”

“是。”

忠信王算是廢了,現在甄太妃唯一的依靠也就只剩下甄家了。而甄家也只是靠著老夫人罷了,等老夫人一走,甄家也就只是一個尋常的江南大戶罷了。

他們已經不足以讓自己正視之了。

也罷,反正讓她瞪自己幾眼又不會少塊肉,來瞪吧!

。。。。。。

“哈哈哈,魯大哥,小弟敬你一碗!幹!”

“幹!”

秦淮河畔,一家酒樓的三樓大包廂內。

賈琿正在接待遠道而來的魯達。

知道魯達不好女色,賈琿把酒席特意安排在了整個秦淮河畔最清雅的酒樓裡,一個姐兒都沒叫。

只是請了一個專門在酒席上演奏的評彈班子過來,操著吳儂軟語,講述著杜十孃的故事。

“窈窕風流杜十娘,自憐身落在平康。

她是落花無主隨風舞,飛絮飄零淚數行。”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肚子填飽,現在就是喝著酒談天說地的時候了

賈琿主動的勸著酒,但魯達似乎興致不高的樣子,像只是給自己面子一樣。

見狀,賈琿放下了酒碗。

“哥哥今日似乎…興致不高啊。”

見到賈琿把酒碗放了下來,魯達嘆了口氣,將碗中酒一昂頭都喝進肚裡,這才將碗放在桌上。

“唉,兄弟,你說,如今難道不是盛世?怎的還有這麼多百姓流離失所,被迫賣身為奴?”

魯達說完,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松鼠桂魚肉下肚,彷彿想讓這甜味洗刷心中的苦悶一樣。

“哥哥這是遇見什麼了?”

賈琿低下頭來,舀了一勺蟹黃豆腐吃進嘴裡。

“兄弟你也知道了,哥哥前幾日才打死一個當街鞭殺僕役的鳥人。”

“嗯,知道,何止是打死,那可是拿鋼棍硬生生把人給砸成兩段了!”

正彈唱著的一人頓時冷汗直流,彈奏的越發賣力起來。

賈琿撇了一眼那人,沒有言語。

“那兄弟伱可知道,那已經不是哥哥頭一回碰上了,自打進了江南地界,幾乎每到一個地方,都能碰到這種虐殺僕役的。

剛開始,哥哥還以為是僕役偷了主家的東西還是怎麼的,也沒去管。

可誰知道,那人竟然只是為了鞭撻奴僕取樂!這還了得!打聽了一圈,知道了那人的住處,哥哥當天晚上就翻牆進去,把那主家的腦袋給割下來,掛到城門去!”

“嚯,原來淮南霍家的案子是哥哥你做的啊!我還納悶是誰身手這麼好呢!”

魯達也笑了笑,沒有說話。

蹦!

彈錯了音!

評彈藝人冷汗留了下來,再也不敢再彈下去了,動都不敢動,只是坐在椅子上瑟瑟發抖。

乃麼豁特!遇上兩個悍匪了!

賈琿冷眼看著停止彈唱的評彈藝人。

見到兄弟的好心情全叫著糟心的錯音給擾了!

“出去出去!這勞什子琵琶彈都彈不好,出來賣什麼藝!”

賈琿一臉噁心的朝著那評彈藝人擺了擺手,那一人這才如釋重負,抱著自己的琵琶,朝包廂外逃去。

兩人相視一笑。

“呵呵,他怕是把咱們兄弟當成是下山的悍匪了!哥哥要不要賭一把?”

賈琿開啟了摺扇,擺在胸前輕輕扇動著。

“哦?賭什麼?”

魯達來了興趣。

“我估摸這人下樓以後肯定去告訴掌櫃說,三樓包廂裡有兩個悍匪在接頭!

我賭這掌櫃會去報官來抓咱們。”

“抓咱們?為何?”

“嘿嘿,因為淮南霍家的五萬兩懸賞還在衙門口掛著吶!哥哥剛才說的那幾句話,保準讓那掌櫃的鋌而走險幹上一票!

你想想,當掌櫃一年才掙幾個錢啊?還不都被主家拿去了?

可這懸賞就不一樣了,萬一哥哥真是在霍家行兇的兇手,那五萬兩花去各種打點怎麼也能到手三萬多兩吧?

這些錢就是在這金陵城周邊都能賣上好幾千畝的上好水田了!若是那掌櫃的還想做生意,這些錢也是他的底氣!”

賈琿扇著扇子,右手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

“嘿,那哥哥就賭掌櫃的不會!”

“哦?哥哥可有理由?”

賈琿身子前傾,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狀。

“這酒樓可是靠著信譽吃飯的,為什麼建這包廂?還不是為了能有個不被人打擾談事的地兒?

若是連這三樓包廂主顧的身份都能抖出去,那以後哪個有身份的還會來這?”

“主家自然不會容許說出去,可現在管事的可是掌櫃啊!他用這些錢買通知府戶房把自己的籍貫改了不就行了?那不比給人當奴才舒坦?”

賈琿放下茶杯,朝著魯達反駁道。

“可主家也不會是吃素的!肯定會派出人手去把這掌櫃的做了,以維護自家酒樓的清名。

順帶著還有幾萬兩的銀子吶!就憑這幾萬兩,那主家也肯定會動手啊!”

說到這,魯達罕見的露出一副沮喪的樣子。

“就好像哥哥在廬州碰見的那樣。掌櫃的抓住一個通緝犯得了九千兩賞錢,知府還讓那主家給放了良,那掌櫃的高興的和什麼似的!

可沒過三日,那掌櫃就被發現死在家裡了,從背後被捅穿四次,還被掛著脖子吊在了房樑上。

那知府過來一看,竟然說是上吊自殺!這分明就是收了那主家的錢!”

魯達憤怒的錘在桌子上,頓時菜湯四濺,撒了一地。

“後來哥哥又趁半夜溜進那家人的院子,正好看見那主家一家人圍在那看從那掌櫃那裡搶走的賞錢!”

“等等,哥哥是怎麼知道那些是賞錢?”

賈琿有些疑惑。

“哦,那盛銀子的箱子和那掌櫃從府衙帶出銀子的箱子一個模樣,連掉漆都是掉在一個位置,這肯定是一個箱子!”

“這樣啊,行吧。然後嘞?”

“哥哥抽出刀子就跳進大堂,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送那一家人整整齊齊的上路!殺完了哥哥就跳牆跑了!”

魯達一臉自豪的炫耀道。

“這……”

賈琿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只能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原來廬州的黃家滅門案也是哥哥做下的啊…”

“嘿嘿,灑家這叫替天行道!”

賈琿與魯達相識一笑,端起酒碗來碰了一下,一乾而盡。

“說了大半天,那哥哥還要不要賭了?”

“賭!琿兄弟賭掌櫃會叫人來是吧!那哥哥就賭那掌櫃不來!”

魯達也把腦袋湊了過來。

“成,輸的給十兩銀子!”

“一言為定!”

賈琿伸出右手來,和魯達擊掌為誓,這個賭約就算是成了。

兄弟二人又嘿嘿笑了起來,又端起酒碗來喝了一次。

再次放下酒碗,魯達卻沉默了。

賈琿又拿起筷子,撈起一筷子乾絲來放在了米飯上,又加了一勺子湯,拌了拌吃了起來。

“兄弟,你說,大齊的江南,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主家會侮辱僕役的?哥哥也算是走南闖北見多了的,可沒見過一個地方如江南這樣欺負人的!”

魯達抬起頭來,滿臉嚴肅的直視著賈琿的臉。

賈琿扒完了最後一口飯,把碗放回了桌子上,拿起毛巾擦了擦嘴,抬起眼睛與魯達對視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他們人上人當慣了,當久了。已經不拿奴僕們當成和自己一樣的人了吧…”

賈琿將手中的毛巾放下,朝著魯達說道。

“人上人當久了?”

魯達似乎明白了點什麼。

“是,這也算是我大齊的一個…汙點吧…”

“此話怎講?”魯達追問道。

賈琿想了想,

“這就要從建國的時候講起了。哥哥你也應該知道,太祖打天下有多快吧?”

“七年。”

“對,七年,打得太快了,有好有壞吧。好處就是有的地方是望風而降的,就比如這江南。算得上是很早歸降的地界了。

主要是看在我金陵賈家和史家的面子,有著我們兩家照顧,他們的子弟也有出仕的地方了。當時又是急需人手,太祖也沒管那麼多,有多少加入就錄用了多少人。

如此,大齊初年,官場最大的山頭之一,江南系就此誕生了。”

“就是說,實際上江南的大家族們基本上毫髮無傷的熬過了亂世?”魯達有些震驚,他的家鄉那裡,早就沒有前朝的豪族,聽說在建國初年就已經死乾淨了。

“對,當時的江南真的是給大齊帶來了太多的東西。金錢、糧食、人才、民夫,甚至金陵還有著一所沒什麼損傷的兵仗局!

說句犯忌諱的,若是當年沒有江南,大齊都不一定能…”賈琿還是沒有把話說全。

魯達沉默了下來。

“雖說太祖只用了七年打下了天下,可實際上的亂世是自當年的河南大起義開始的,直至我曾祖父榮忠武公克定長安滅涼終結亂世,整整持續了十二年!”

賈琿又喝了一杯茶水。

“大概是因為北元的威脅吧,這場亂世的慘烈程度遠超前代,大家都想著儘快結束亂世,所以戰爭的烈度真是遠超現在。

就拿我曾祖與涼庭的潼關決戰說吧。

雙方總計投入兵力高達九十萬,實打實的九十正兵!

大齊決定分三路滅涼,一路偏師以尚書令史老太公的弟弟從太原出發,經龍門過黃河入關中。

一路是我賈家的寧莊肅公則是率軍攻武關。

我曾祖則是率領本部兵馬,在潼關與涼軍主力對峙。

三路兵馬總計五十萬。本部三十萬,偏師各領十萬。

本意是拖住涼軍最後的主力,只要任意一支偏師能夠攻入關中,那我們就贏了。”

賈琿停了下來,魯達正聽得入迷,連忙端起茶壺來倒上一杯茶遞給了賈琿。

賈琿抿了幾口茶,點了點頭。

“計劃很好,但實施的時候卻出了意外。

亂世出英傑,晉地偏師在打到柏壁城遭到了時年十八歲,現在人稱‘花將軍’魏明的重騎鑿陣,主將史遠山棄軍而逃,最後投降於魏明。十萬偏師全軍覆沒。

整個戰局險些因他崩盤,原本應如蕭何那樣被定為定齊第一功的史老太公就這樣被他牽連,最後只得了個郡侯的爵位。

同時,南路偏師同樣受阻,被四萬涼軍死死的釘在了武關。

沒辦法,又是近十萬的涼軍往潼關方向集結,我的曾祖當機立斷,強攻潼關!

三十萬齊軍與近四十萬的涼軍就擠在了潼關這狹窄的地方,總計一百五十門大炮對轟,你來我往打了整整七日,直到第八日,我軍從牛頭塬帶著器械上坡饒道,打穿了十二連城,這才攻克潼關…

戰後統計,這場決戰,兩軍一共戰死了近三十萬人。

對涼軍來說,身後就是關中平原,是他們的妻兒老小,必須要死命的守住。

對我齊軍來說,那就是狗皇帝的都城,當時的老兵們飽含著對涼帝那滔天的恨意,拼上了近十七萬條人命,這才攻破潼關,覆滅前涼的。”

賈琿放下了已被喝乾的茶杯。

“實際上,潼關決戰的烈度在那場亂世裡只能算是前三。

你能理解整個中原被打成了什麼樣子了吧?

說是廢墟都有些抬舉了,這個時候,江南就成了整個國家最重要的錢袋子了,任何一種會對江南的賦稅有影響的政策都不會實行。

更別提收拾江南世家們了。他們手裡的產業才是整個江南稅收的重要組成,更別提這些產業的產出對戰後恢復有多大作用了。

哪怕是這樣,直到二十年前,我朝的人後才堪堪恢復到亂世之前的水準…”

“這就是太祖不對江南世家出手的最主要的原因了。”

賈琿看著低頭不語的魯達說道。

其實,更重要的是,江南世家當時的靠山是我賈家和史家啊…

賈琿沒有把這句和魯達說。

包廂裡陷入了沉默。

魯達又端起了酒碗,自顧自的幹盡了酒。

“那…”

“大人,就是這間,就是這間屋!大人,這間包廂裡有兩個悍匪,是他們自己說霍家和黃家的案子是他們做的!”

那什麼,老爺們,小的我明天要去做個近視手術,可能要請個兩三天假的,大家放心,恢復好了以後肯定連續三天兩更的!

還請大家多多包涵,謝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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