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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大個兒的指揮下，三隻熊的前掌已經經過了去毛、沸煮、反覆冷水浸泡的預處理。
接下來的工藝，就不是秦大個兒這個山裡的糙漢子能理解的了，黨大哥把處理好的三個熊掌和老雞、火腿、豬肘子一起丟入湯鍋，敞著蓋子用小火煨上。
然後幾位漢子就無所事事了。
經過預處理的熊掌最少需要高湯慢慢煨三個小時，才能軟糯入味，而煨好以後的處理，他們的小東家姚遠說了，必須得等他親自來處理。
身高足有一米九五的秦書漢不理解，不就是幾個破熊掌嘛，咱們這幾個廚子弄得如臨大敵似的，都一股腦地擠進廚房看稀罕。這個熊瞎子在老林子裡有的是，前些年每年冬天林場都要組織民兵專門圍剿，否則這玩意就會下山禍害百姓。
大家都知道熊掌是好東西，城裡人稀罕，所以能賣個好價錢，但對於山裡人來說，大家也都吃過，這玩意廢柴費火，不好熟，做好了還沒啥味，軟不塌的覺不出來這東西有啥好的。
自己的老戰友黨建國這是都饞成啥樣了，還至於專門寫信要這個玩意，還叮囑讓自己有空的話親自過來一趟，讓看看他弄的新食堂，看有沒有機會在一起工作。
秦書漢對做飯一竅不通，當了幾年兵，就學會了開車修車，在部隊裡是混得如魚得水，還當上了連長。
雖然退伍後有點不太得意，退伍兵太多，縣武裝部根本安排不過來，秦書漢不想給國家添什麼麻煩，敢對就回了自己從小長大的林場。
林場裡啥都有，只要動動槍，吃喝根本不用愁，所以從來也沒想著能在大都市的食堂裡找到什麼工作。
不過老林子裡一到了冬天大雪封山後，實在是沒啥事幹。
雖說大雪封山後是打獵的好時候，但現在山上的獵物越來越少，打獵這個唯一的生計也受到了影響，而且，林場裡現在已經吹出風來，以後要加強什麼野生動物保護，熊瞎子、傻狍子這類的重要肉類和經濟來源，以後就都不讓碰了。
如果這項政策是真的話，那林場裡的生計肯定會受到影響。
只能在家貓冬的秦書漢閒得難受，收到戰友的信兒以後，乾脆就蒐羅了點熊掌和另外一些山裡的稀罕玩意，坐車來到平城，找不找工作不重要，先會會戰友，在大城市裡過個年再說。
哈什螞這東西也是稀罕玩意，姚遠可沒說不讓大家碰，他也根本不知道秦大個兒還帶了這個好東西。
哈什螞，又叫做林蛙，是產自東北林區的另一個知名野味，味道極其鮮美，還具有超高的藥用價值，能益精補腎、對男女都有功效，甚至還能調節人體免疫力，曾經是隻供皇帝老兒享用的珍品。
後來因為過度捕捉，曾經一度瀕臨絕種，後世經過人工培育、養殖，才又出現在市場，秦大個兒來看戰友，自然就緊著自己認為的好東西帶，卻不想好東西都便宜了這幫子不識貨的光棍退伍兵。
黨建國按照秦大個兒的指點，簡單把哈什螞紅燒了一下，又用五花肉、豬肚、豬腸、豬肝弄了一個火鍋子，配上了大個兒帶來自己家漬的酸菜，再指揮滿城用蒜臼搗了一大碗蒜醬，便關了火。
品種不多，剩在量大，都是一幫糙漢子，不講究那麼多，秦書漢以為這就是晚宴的全部的時候，高陽、李鐵又樂呵呵地捧著一盆子各種各樣的燻雞醬肉、一大盆醋拌白菜豆芽粉條豆腐乾、還有一盆冒尖的金燦燦的烙餅端了上來。
黨建國把紅燒哈什螞端上桌，又把已經沸騰了的銅火鍋煙筒給拿去，搓了搓手，一臉的饞樣：“我說，咱們開動吧！早就饞這個酸菜了，可惜就少了點血腸，實在來不及弄了。”
秦大個兒看了看早就躍躍欲試的三個孩子：“要不孩子們先吃，咱們再等會你們的東家？”
眾人就鬨笑：“什麼東家、少東家，那是我們開玩笑說的，姚遠是咱公司的老闆，但他年紀小也沒架子，歷來咱們這邊開飯都不用等，他能趕上就趕，趕不上就吃剩的，沒那麼多講究。”
小花兒嫌棄哈什螞的醜模樣，直接把筷子伸向火鍋，專門挑裡面的豬肚和酸菜，聽到眾人在議論自己親哥，也不說維護著點：“別管他，他也是大個子還特能吃，回頭他來了咱們再吃不飽了。”
秦大個兒鬧不清幾個人的關係，也不好搭茬，只能從善如流地坐在桌前，看了看桌上，就發現桌子上大盆、大碗銅火鍋，弄得挺熱鬧，可是還好像少點什麼，癟癟嘴又忍住了沒說話。
大門“咣噹”一聲響，闖進來了一老一少，一進門那位年輕人就不客氣：“喲、喲、喲，都動上筷子了，有沒有素質？開飯能不能等等我？對了，黨大哥，我的熊掌呢，你要敢說你給做了我真跟你急。”
黨大哥好脾氣地笑了笑，手指一指廚房的方向：“高湯煨了三個小時，現在時間正好，你去看看該咋弄。”
進來的老者一身藍色的幹部裝，人看上去頗為儒雅像是個文化人，可是一開口也跟這幾位糙漢子一個路數：“小姚跟我說你們偷偷吃獨食，黨經理你以後要總這麼幹，小心我卡你的費用！”
對於這位老者，黨大哥態度明顯恭敬了不少，站起來讓坐：“哎呀，馬老，您說的這是啥話，不信您問問姚遠，說今天有熊掌吃，我還說特地去請您呢，結果姚遠說他親自去，您快坐下，看看這桌上還有啥？”
馬會計大大咧咧往正中一坐，伸手胡嚕了一下胡小胖兒的小平頭：“你怎麼回事，又跑來蹭飯？你王奶奶那邊出攤兒你不管了？”
胡小胖兒有點不耐煩地扭扭頭：“等熊掌上來，我吃完就去，我還告訴你我作業已經寫完了，上次考試我是班裡前五名！”
胡小胖兒一開口就堵住了老馬的嘮叨，老馬也不以為意，眼睛在桌上掃了一圈，看見那盤紅燒哈什螞，一下子就亮了：“哎呀，這不是蛤蟆吧，難道是哈什螞？”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馬會計樂得眼睛都眯上了：“今天是真的有口福了，沒想到你們還能弄來這個好東西，那什麼鐵子，你趕緊去弄酒，姚遠說了，今天他存的那些茅臺大家可以敞開了喝！”
屋子裡馬上就一片歡騰，秦大個兒也笑了，就說嘛，聚餐怎麼能沒有酒呢！
茅臺可是好東西，比自己平常喝的散婁子強太多了。
滿漢全席裡面說到熊掌的做法是“扒熊掌”，姚遠今天就準備也照著做一下。
看過不少老菜譜，裡面對扒熊掌的做法說的都不一樣，而且很多做法一細琢磨都是糊弄外行的，最少是留了手了，如果嚴格按照菜譜裡的工序，出來的成品肯定好不到哪去。
姚遠捧起煨好的熊掌鼻子湊上去，深吸一口氣，飽浸了老雞、火腿香味的熊掌已經有了些底味，但隱隱地還能聞到一股特殊的腥羶味道。
那種腥味不同於普通肉類的不好味道，隱隱地帶了些山林野性的風味，對人的味蕾反而有些獨特的刺激。
姚遠點點頭，這種所謂的腥味，可能就是熊掌獨有的魅力吧，豐富的膠原蛋白經過長時間的入味以後，充分吸收了各種配料的香味，同時也把各種不好的雜味去除掉了，剩下的就是這個熊掌的風味了吧，就像是幹鮑？
有了基礎的判斷以後，接下來的操作就非常簡單了。
“扒”是中餐中一個最基本的操作技法，又分為“紅扒”和“白扒”，熊掌這一類的豪橫野味，肯定用“紅扒”更合適。
平城老菜兒中，用紅扒技法的菜品非常多，尤其是清真菜，這就難不住姚遠了。
把熊掌去骨塑形以後，姚遠加大了蔥姜的用量，然後又挑挑揀揀了幾味香料，用來去腥的除了常規的白芷以外，又增添了一點點甘草。
至於配菜，簡單地用了幾片火腿、玉蘭片、胡蘿蔔配色以外，啥都沒有。
自己家人吃，講究的就是一個實惠，不搞沒用的噱頭。
起油燒鍋，香料、蔥姜爆香，用高湯把熊掌徹底燒透入味，等熊掌和高湯裡面的蛋白質燒到黏稠以後，簡單用鹽、糖、胡椒粉調一下味道，淋入味油，最後一個漂亮的大翻勺起鍋裝盤。
沒有味精！
因為姚遠要求，自家的廚房裡味精、雞精之類的啥都不許用。
當然，現在也還沒有雞精。
身後的廚子站了一排，大家難得看到姚遠出手，站在灶前親自炒一個菜。
現在所謂的廚房是以燻、滷為主，除了炒料，很少能用到炒鍋，至於員工餐，什麼時候也輪不到自家的小東家動手，所以，對於姚遠的廚藝，大家都基本上停留在聽他自己吹牛的份上。
當然，說他吹牛是調侃，他說的所有的理論大家都聽得下去，還都會在工作中實踐驗證，但廚房裡最終比的還是動手能力
大家都是廚子，在廚房裡的各自水平只要一上手就能看得出來，姚遠漂亮的一個大翻勺，所有內行人就都服了，就這一個翻勺，沒有三年灶前的功力，不可能做得這麼利落。
於是所有人腦子裡瞬間都想起兩個字：妖孽！這特麼的絕對是妖孽！
一個高三學生，耍大勺能耍這麼利落，他要不是個妖孽又是個啥？
沒幹過廚房的秦書漢是外行，外行就看熱鬧，看著面前這個小年輕能把大炒勺耍的這麼利落，忍不住就開口叫了一聲“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