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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楊銘他們早早出發,由大興最南邊的明德門出城,與城外的楊氏宗親隊伍匯合。

一支由禁衛、親軍,家僕組成的六千人隊伍,浩浩蕩蕩的朝著南山方向進發。

南山距離大興不過六十公里,以他們的行軍速度一日可達。

傍晚時分,楊銘他們已經住進了南山北麓由先鋒部隊搭好的帳篷裡。

衛王楊爽今年三十六歲,身形纖瘦,臉色蒼白,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他是皇帝楊堅的同父異母弟,身兼右領軍大將軍和納言兩職,封上柱國。

楊銘的印象裡,歷史上的楊爽應該早就掛了,不過這一世的大隋,對方還活的好好的。

楊爽對待晉王府這邊還算客氣,畢竟他是由長嫂獨孤皇后撫養長大的,而楊銘又得獨孤後專寵,所以楊爽在安營紮寨後的第一時間,就來晉王府營地這裡打招呼。

營帳內,楊爽揮退身邊的親衛,笑呵呵道:

“我特意將你們的營地安置在外圍,兩位小殿下心裡一定有意見吧?”

“怎麼會?衛王安置得當,楊暕絕無怨憤。”

老二楊暕心思通透,自知晉王府在大興不受待見,對方這樣的安排也是情理之中。

畢竟在他們這支隊伍裡,東宮那幾位才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

衛王楊爽點了點頭,看向楊銘道:

“我聽聞最近小殿下和東宮那邊鬧過幾次彆扭,太子殿下寬仁,不會計較,但是底下人就說不準了,所以小殿下這段時間處事要儘量低調,畢竟晉王遠在江都,出了什麼事他也鞭長莫及。”

這句話已經是非常明顯的警告了。

楊銘聽得出,對方一定是收到了什麼風聲,才會第一時間來提醒自己。

“太子殿下寬仁?看來五叔公也不是很瞭解他啊?”楊銘笑呵呵道。

“額......”

楊爽一愣,微笑著聳了聳肩,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朝角落裡盤膝打坐的樓嬤嬤微微頷首之後,便掀帳而出。

“唉......”楊暕仰面躺下,嘴裡滴咕道:“咱們還是離東宮那邊遠一點吧,出外遊玩的時候切記帶足親衛,別被人欺負了。”

知曉事態的楊嬋乖乖點頭道:“大興沒人給咱們撐腰,確實要小心一點。”

楊銘能感覺到,這對兄妹有著遠超同齡人的成熟和冷靜,或許是因為成長環境所致,像他們這樣的出身,腦袋稍微遲鈍都會壞事。

而事實上,能給他們晉王府臉色的,也唯有東宮。

其他人,只有資格看他們的臉色。

在大隋,除了皇帝皇后太子三人之外,又有誰不忌憚晉王楊廣呢?

休整一晚,第二天清晨,隊伍起程向著此番春遊的中心腹地行軍。

越往裡走,遇到的車隊人馬越多,

寶石點綴的馬鞍上,坐著一位位翩翩佳公子,長髮綸巾舉止從容。

似被風兒掀起的車廂簾子內,露出一張張美麗的面孔,正四處打量著過往的英姿少年。

大隋風氣開放,女追男非但不會被人唾棄,反而會傳為一段佳話。

可惜楊銘沒有這個福氣了,要不然以他的身份,倒追他的千金小姐能從大興排到江都。

“稟三位殿下,咱們今晚就在前面的山坳下紮營,翻過一座山頭才是東宮的營帳,這是衛王安排的。”

“知道了,”車廂內的楊銘澹澹道。

果毅郎將龐牛是楊銘身邊的禁衛隊長,向楊銘彙報之後,策騎跟著馬車後面。

楊暕從江都帶來五百人的親衛隊,個頂個的精銳甲士,其中不乏一些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頂尖高手。

而楊銘這邊,除了不知底細的樓嬤嬤之外,還有大興晉王府中的幾位神秘高手。

安全問題絕對無憂。

至於陳淑儀,楊銘一直覺得她只是個半吊子水平。

就在車隊經過一片滿布營帳的平原地帶時,一聲刺耳的巨響在耳畔響起。

緊接著,楊銘所在的車廂轟然一震,向右傾斜下去。

“放肆!”

“大膽!”

事發突然,龐牛一聲暴喝,立即帶著一隊人馬朝著右側的營帳疾馳而去,緊接著,那邊傳來了陣陣怒吼喝罵聲。

這裡的紛亂,立時引來了周圍人的注意,人們紛紛將目光投向事發之地。

當他們看到那輛斷掉車軸的馬車周圍滿布宮廷禁軍的時候,就知道今天這場熱鬧大發了。

徐景第一時間跪在馬車邊上,由陳淑儀扶著楊銘三人踩著他的背落下馬車,

“怎麼回事?”楊暕陰沉著臉,朝身後冷聲道。

一名相貌清癯的中年漢子將手掌遞了過來,掌心處是一枚鐵石:

“營帳方向射來的,勁道很足,發石之人臂力極強。”

“你們是幹什麼吃的?竟然沒有察覺到暗襲?”楊暕顯然動了真火,畢竟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打斷車軸,晉王府的面子可丟大發了。

“是屬下失職,”張慕趕忙請罪。

事實上,那枚鐵石速度之快,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等張慕一干好手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龐牛那邊一點也不含湖,直接帶著禁軍就把營帳那邊的人群圍住,像是趕豬迴圈一樣,帶到了楊銘等人的面前。

楊銘真要出了什麼事,第一個掉腦袋就是他,而龐牛又隸屬於宮中禁衛,所以什麼人他都敢抓。

被帶到馬車面前的,足足有近百人,其中少數一看就是大家族的公子小姐,其他的都是侍衛奴僕。

沒等楊銘問話,其中一名身形俊偉的年輕人大步走出人群,朝楊銘等人揖手道:

“是在下無能,驚了幾位殿下的座駕,請殿下降罪。”

·豫章王楊暕一愣,似乎很驚訝對方竟然敢主動認罪。

要知道,打斷車軸已經不只是簡單的驚駕了,完全可以認定為偷襲暗殺。

“很好,是條漢子,敢作敢當,來人,就地打死!”楊暕冷冷道。

“請慢!”

這時候,俊偉青年背後的家僕趕忙站出來跪地道:

“稟殿下,我家公子乃左僕射長孫高湛,剛才確實是失手冒犯,絕非有意,請殿下明鑑。”

楊暕一愣,頓時皺眉,眼神疑惑的看向楊銘,

你看我幹什麼?楊銘內心吐槽:你好歹是郡王啊,你得支稜起來啊?

左僕射,那就是高熲了,當朝最大的官,獨孤皇后的頭號心腹大臣。

對方如果真是高熲的孫子,打死是肯定不可能的了,最多小示懲戒。

可是這樣一來,晉王府這邊難免會被人嘲笑:親王的兒子竟然怕大臣的孫子?

楊銘的目光在高湛身上打量一遍,發現對方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自此他算是徹底明白,晉王府因為與東宮之間的矛盾,以至於被很多勢力所仇視。

“高公子看起來並不像是能射出如此力道飛石的人?”楊銘面無表情的澹澹道。

高湛眼觀鼻鼻觀心,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也不答話。

反倒是他的家僕雙手將一件奇形怪狀的小巧鐵弓捧至楊銘面前,

“我家公子與友人比賽射石,用的是這把勁弓,因飛石打在銅鑼上反彈,才驚了幾位殿下的駕,純屬意外,殿下明鑑啊。”

楊銘接過短弓,試著拉了一下弓弦,只是拉開了一個極小的角度。

隨即他扔給一旁的龐牛,後者奮力一拉,堪堪拉成半月,卻已是漲的臉紅脖子粗:

“是難得的強弓!弓弦應是蟒筋浸泡特殊藥液製成,拉滿怕不是得二十石的力道。(600斤)”

楊銘點了點頭,將短弓接過,然後目光望向營地方面那面陽光下閃著金光的巨大銅鑼。

一切似乎真像是那位家僕所說,只是意外。

但是楊銘記著祖父楊堅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朕最怕的就是意外。

“鐵石!”

楊銘接過那枚鐵石,包裹在弓弦上,然後朝著面前的高湛緩緩拉弓。

雖然只是很小的角度,但高湛已經是眼角一顫,瞪大眼睛望向楊銘,一臉的不可思議。

一時間,周遭繁雜的聲音剎那間消失。

人群似乎在這一刻同時屏住呼吸,目光全都聚焦在楊銘手裡的強弓上。

他會射嗎?

這樣的強弓,就算河東王年紀小臂力弱,可是如此近的距離,又是直指高湛面龐,躲都躲不了。

飛石一旦打出,高湛非死即傷。

豫章王楊暕並沒有開口阻攔,因為他以為楊銘只是嚇唬嚇唬對方,畢竟高熲乃當朝尚書左僕射,又是大隋立國的頭號功臣,不看僧面看佛面,楊銘沒必要做絕。

“嗖!”的一聲脆響,

在場所有人的心絃彷佛被這道聲音所擊斷。

楊暕呆若木雞。

緊隨而至的,是一聲淒厲的慘叫.......

關鍵時刻,高湛身邊的家僕挺身而出,擋在了主子面前,被楊銘射出的飛石擊中眉心,頭骨當場碎裂一命嗚呼。

高湛頓時嚇傻了,腳下一個踉蹌,跌坐在草地上。

楊暕和楊嬋目瞪口呆的對視,他們也沒想到,自己這位很好說話的弟弟,竟然玩的這麼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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