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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頭……民?”

齊敬之敏銳注意到了這個字眼。

他看著面前這個老者模樣的飛頭,訝然問道:“你們是人族?而且還是我大齊的編戶齊民?”

若是對方所言屬實,這些所謂的“落頭民”倒是與曾經的哥舒一族有些相似,都與尋常人族有所不同,也都受到了鎮魔院的特殊管制。

“正是大齊的編戶齊民!”

老者的飛頭前後晃了晃,權當是點頭了:“我等落頭民的祖先歸順大齊之後,原本的蠻、獠、瑤這些部族皆被打散,人人都落了戶籍,還因為落頭民這個稱呼有些不雅,鎮魔院便在名冊上省去一字,寫作了‘落民’。”

“作為大齊之民,落民納稅服役從不敢怠慢,無論是飛上絕壁、摘取風蘭石斛,還是飛下溪澗、採集魚蝦珍珠,又或是探索雲山霧谷、煙瘴絕地,都是一把好手!”

“咱們十六人這次跋涉數千裡而來,也是奉了鎮魔院的令,要趕往永昌軍鎮壽光侯帳前聽用!”

齊敬之見對方言之鑿鑿不似作偽,倒是不好貿然動手了,心中不由暗道:“怪不得鎮魔院人手不足呢,實在是攤子鋪得太大,要管的事情太多……”

至於對方口中提到的壽光侯陽聖卿,乃是如今執掌永昌鎮軍務的軍侯,而且極可能就是第二次北拓的行軍總管,臨出發之前壽跋長史早就將此人的根腳來歷詳細告知了齊、韋二人。

陽聖卿所在的陽氏一族,乃是古時候陽國的宗室之後。這個陽國曾經緊鄰著大齊,崇信巫祭鬼神而屢生事端,以至於被桓王發兵攻滅,殘存的陽氏後裔也就成了大齊之臣。

嗯,這一點倒是與七政閣前的武德將軍章居庸同病相憐。

陽氏一族在巫祭鬼神之道上可謂家學淵源,傳承有《譴劾百鬼法》,能劾百鬼眾魅,令其自縛見形。

陽聖卿乃是如今陽氏族中修習此法的第一人,此前曾擔任鎮魔院五雲司土衙指揮使,而土衙又稱冥衙,乾的就是對付屍鬼異類、外道邪神的差事。

故而國主封陽聖卿為壽光侯,調來永昌鎮掌軍,對付禁水之北的屍魔妖鬼,誠可謂知人善任。

只不過讓鉤陳院眾人腹誹不已的是,陽聖卿其人因為鎮魔院的背景,怕是與鉤陳院尿不到一個壺裡。

尤其壽光侯的“壽光”二字乃是“福壽康寧、快樂如意”之意,這又是“聖卿”又是“壽光”的,雖說陽氏也確實是桓王之臣,但落在鉤陳院眾人耳中,就分明與壽跋這個桓王壽宮之神有些犯衝……

反正壽跋在提到陽聖卿時,那語氣神態委實算不得好。

嗯,當時壽長史的原話是:“爾等在王都時自然要收斂爪牙、謹言慎行,可一旦外派出去,就要時刻顧及國主親軍的臉面和威風,甭管碰上誰都無需給面子!”

雖說鉤陳院作為國主羽翼,確實是要始終保持獨立和超然,騶吾軍此行不但要與各方勢力劃清界限、涇渭分明,還要在某種意義上充當第二次北拓的監軍,但壽跋此言多多少少帶了那麼點個人私怨……

齊敬之心裡轉過這些念頭,朝面前的老者頭顱問道:“既然是鎮魔院分派的公務,還是前往壽光侯帳前聽用,你們手裡應當有文書憑證吧?”

老者連忙又是點頭:“有有有!鎮魔院公事文書就在小老兒身上放著!”

“身上?”

齊敬之上下打量眼前這顆頭顱,實在找不出能存放文書的地方。

老者見狀才要解釋,後方忽然傳來一聲慘叫。

齊敬之循聲望去,只見在老者後方的落民之中,一顆青年模樣、目中無瞳的飛頭忽然口噴鮮血,接著就直直栽了下去。

“五郎!”

一眾落民登時又是一片驚呼,與那青年最近的兩顆飛頭立刻追了下去,分別咬住青年的一隻耳朵,這才沒讓他墜落而亡。

被叫做五郎的青年奄奄一息,有氣無力地道:“有人動了我的身軀!”

周圍的落民們聞言大譁,掉頭就朝著下方的深林中撲去。

作為首領的老者悚然而驚,連忙朝面前的少年校尉告了一聲罪,也是一臉惶急地飛了下去。

“這些落民原來是有身軀的……莫不是鄧紹那妖人在作怪?”

齊敬之心生此念,也立刻扇動鐵翅跟了過去。

等他降落在林中,恰看見一群身軀和四肢俱全的男女老少正扶著各自的腦袋,緩緩從地上爬起。

這些人的脖頸上都有一道極為醒目的赤痕,身上服飾也與尋常大齊百姓有明顯差異,但從氣息上看果然都是人族無疑。

唯獨那個吐了血的青年落民依舊只有一顆孤零零的頭顱,雙眼緊閉、氣若游絲,被老者緊緊抱在了懷裡。

齊敬之環顧四周,卻並未瞧見什麼無頭的身軀,顯然五郎的身軀已是不見了。

少年眸光一閃,立刻直截了當地問道:“他的頭顱一旦無法回到身軀,還能活上多久?”

原本有些手足無措的老者先是一怔,旋即臉上露出希冀之色。

他顫聲答道:“在不曾被鎮魔院徵召的時候,我等落民通常在白日裡如常人一般勞作,天黑後才會讓頭顱飛出去覓食嬉戲,在天亮前就會返回,但其實只要餓不死,便是身首分離幾天幾夜也能活。”

“可是有一條,落民的頭顱與身軀不能相距太遠,脖頸處也不能被異物遮擋,否則頭不得歸,那就危險了!”

齊敬之點點頭,雙眸中立刻跳躍起燭火,更將手掌貼上了身旁的一株老松。

下一刻,他的五感藉助松柏甲木之氣,順著這株老松的軀幹、枝杈和根鬚飛快延伸,轉眼間又向著四周的樹木蔓延,而無論是天上的風聲,還是地面的震動,都為這些松柏之木帶來了遠方的訊息。

過不多時,齊敬之的眉頭就漸漸皺了起來,倒不是並未發現怪眼飛頭和那青年落民身軀的蹤跡,而是發現的蹤跡著實有點多。

他睜開眼睛,向老者言道:“你這同伴的身軀似乎被分成了大小差不多的三塊,一塊已經飛到了西面二里之外,一塊往南去了,剩下一塊則是飛去了東北方向。”

聞聽此言,落民們都是愣了愣,緊接著看向那青年頭顱的目光都變得複雜起來,懷疑審視之中帶著興奮和熱切,更有議論之聲隨之四起。

“五郎這是血脈復甦?難不成他是哪家貴姓之後?”

“屁的貴姓,他就是個連姓氏都沒有的泥腿子,若是當真有個好出身,也不會攤上這等苦差!”

“那他這是怎麼回事?即便是那些貴姓,也沒聽說有血脈復甦的啊?”

“不對不對,就算是血脈復甦,五郎的身軀和雙腿也該留在原地,而不是到處亂跑!”

吵吵嚷嚷之中,那領頭的老者在吃驚過後回過神來,一雙老眼忽然亮得驚人,臉上更隱隱有喜色流露。

他語聲急促地向齊敬之解釋道:“我等落民自古相傳,本族先祖乃是上古時因墀國的解形之民。”

“解形之民能使頭飛於南海、左手飛於東山、右手飛於西澤,自臍以下、兩足孤立。”

“有一日,解形之民照例放出頭顱和雙臂在外嬉戲,頭顱在傍晚時飛回了肩上,兩條手臂卻遇到疾風而失落於海外、落在玄洲之上,變化成了兩隻形如獅子的五足獸,一根手指便是一足,能跑能跳、再不回還。”

“解形之民無奈,只能讓人幫忙割開裡肉,將之化成了兩條新胳膊,跟舊的一般無二。”

落民老者講述起這個聽上去極為荒誕離奇的傳說,語氣神態都極為嚴肅正經,明顯對此深信不疑。

他緊了緊懷裡雙眼緊閉的青年頭顱,那小心著緊的模樣就好似抱著的是什麼聖物。

“五郎這孩子應是身上源自先祖的血脈復甦了!放在落民歸順大齊之前,他這樣的人是有資格擔任部族之主或者大祭司的!”

“他復甦了先祖的血脈,縱使頭顱與身軀隔得遠些,輕易也死不了!”

聽到此處,齊敬之終於忍不住搖了搖頭。

即便是那傳說中的解形之民,身軀和雙腿也須立在原地,而不是隨意亂跑。

這個落民老者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卻因為血脈復甦的族人太過珍貴,此時依舊心懷僥倖,在這裡自欺欺人。

只可惜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能成為哥舒大石的,有沒有血脈資質是一方面,有沒有機緣氣運則是另一方面,甚至後者可能還要重要一些。

齊敬之看著老者,語氣裡帶了惋惜:“不管五郎是不是真的血脈復甦了,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他已經被方才那個妖人用怪眼奪佔了身軀,此刻……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聞聽此言,落民老者似乎終於想起了方才見到的那顆怪眼飛頭,一張老臉一下子就白了,嘴裡喃喃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好不容易才出了這麼一個……”

他嘴上兀自不願相信,眸子裡的光彩卻已經黯淡了下去。

周圍的落民們也被老者的情緒感染,一時間鴉雀無聲。

見狀,齊敬之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今天這事,當真是時也、命也……

說起來,這些落民忽然現身橫插一槓子,那是誰都想不到的事。

即便齊敬之方才沒有停下來與對方交談,而是如之前絞殺那些來援的怪眼異物們一般,不加甄別就將這些落民們統統斬殺,也同樣會不可避免地耽誤些許功夫,而鄧紹奪五郎之軀而逃的結果並不會有絲毫改變。

齊敬之按下這些念頭,朝一臉頹喪哀慼的落民老者道:“在下分身乏術,只能選擇一個方向追索。”

“伱們若是沒有什麼降魔手段,還是莫要去招惹那個妖人,更不要嘗試奪回五郎的另外兩塊身軀,立刻啟程趕往永昌鎮才是正經。”

說話間,齊敬之背後雙翅再次舒展開來,幾乎已經成為本能的洗翅勁在其中鼓盪衝擊,激發出磅礴大力,帶著他沖天而起,徑直往東北方向飛去。

林中的十五個落民見這位鉤陳校尉竟是說走就走,不由得面面相覷。

鎮魔院的老爺們乃至修行高人,這些落民們此前倒也見過幾位,可對新近崛起的鉤陳院就只有耳聞,不曾真個打過交道。

此時此刻,他們實在是摸不清這位少年校尉的路數,更不知對方所說的追索有幾分真幾分假,是真的肯替他們這些鎮魔院一系的落民出頭,又或者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這下怎麼辦?真就聽了那個鉤陳院校尉之言,不管五郎了?”有人遲疑著問道。

落民老者略作沉吟,復又咬了咬牙,伸手朝東北方向一指:“信不信人家又能如何?咱們落民早不復先祖榮光,除了飛頭之術異於常人,勉強弄些草藥和魚蝦餬口,何曾懂得半點降魔手段?”

“那位大人方才聽了咱們族裡的傳說,已經知道身軀遠比胳膊重要。他既然選了這個方向,那五郎的身軀和雙腿多半也在這個方向!”

落民老者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那正好也是永昌鎮的方向。”

這下子所有人都明白了落民老者的意思,當即再不遲疑,各自背好了行囊,悶不吭聲地朝著東北方向出發了。

齊敬之選擇這個方向的理由,還真是被落民老者猜了個正著。

在他方才的感應之中,那個五郎的三塊身軀雖然大小和氣息大差不大,但形狀卻有著差異。

西面和南面的那兩塊幾乎一模一樣,應當是五郎的兩條胳膊。與之相比,還是身軀被鄧紹頭顱寄生的可能性更大。

至於一副身軀、兩條腿和一顆怪眼飛頭加在一塊,為何會與一條胳膊的大小差不多,只需想想先前“一目五兄弟”所化的金眼大肉瘤,自然就什麼都明白了。

這也是齊敬之會認為五郎已經凶多吉少的原因了。

哪怕那個青年落民當真是先祖復生、解形再世,身軀被吸食成一個大肉瘤,恐怕也是回天乏術了……

鄧紹的恃兇殺人和暫時逃脫,並沒有讓齊敬之生出氣餒之心,也沒有給他添上半分焦躁。

這個獵戶出身的少年依舊一心一意追逐著屬於自己的獵物。

當此之時,東方天際上已然是金烏騰飛、紅霞漫天,一片光輝燦爛,與少年眼眸中跳動的殷紅火焰交相輝映。

少年居高臨下,默默俯瞰下方被鍍了一層霞光的蒼茫大地、北國山川。

這片天地遠比小松山浩瀚和廣大,卻又同樣遵循著小松山裡的那些規矩。

獵手與獵物,族群和領地,理所當然的弱肉強食……遠比大齊王都的那些條條框框更為直接,也更為殘酷。

意氣飛揚的少年卻只覺得親切,只覺得這裡才該是自己橫行之地!

他嘴角上翹,一句感慨脫口而出:“當真是個……好獵場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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