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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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靜靜灑落在走廊上。安東尼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回頭看著順著繩子爬上來的奇洛。奇洛的巫師袍已經被清理乾淨了，但額頭和頭巾上還沾著爛泥。他執意不肯對自己的腦袋用清理一新。

安東尼完全理解，只是有點驚訝奇洛居然也會有這樣的感覺……除了特定魔咒，大部分的魔法其實不在乎自己究竟擊中的是什麼部位，對它們而言，頭和腳的重要性是一致的。

他正努力學著像巫師一樣看待問題，但他的麻瓜大腦常常有些根深蒂固的思考方式——比如，用魔杖指著頭比指著腳更危險。

“真是很長的一晚……我們回去吧。”安東尼靜靜地說，剋制著自己不要去覬覦別人的靈魂。不同於蛇怪，人類被他劃在觸碰範圍之外——倒不是因為他不想吃點更美味的東西，這純粹是為了他自己。

出於對失控的恐懼，他從來不允許自己窺伺活人的靈魂，以至於平時完全感知不到任何靈魂。就像他有次和骷髏貓說的那樣，他總是緊緊閉著眼、憋著氣，拒絕那些誘人的食物……因為人不應該吃人。

不過儘管乏味如同不加鹽的肉，蛇怪的靈魂還是令他感到相當飽足。他需要找個地方好好消化一下。他迫切地想要回到辦公室。

他希望自己回到辦公室的時候，他的貓已經在那裡了。他需要它。他需要將怨靈老鼠介紹給它，也需要它來提醒自己是個人。

奇洛說：“你還——還好嗎，安東尼教授？”

安東尼緊緊握著自己的魔杖，光芒在他的魔杖尖端顫抖著，但是相當穩定。

月光皎潔，他們不需要魔法照亮前路，但安東尼依靠它來提醒自己。他絕不要滑落進亡靈魔法的深淵……

“安——安東尼教授？”奇洛教授結結巴巴地疑問道，伸手彷彿想要推一推他。

安東尼立刻打掉了他的手，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他閉了下眼睛，確定自己狀態尚可。

“對不起。”安東尼搖搖頭，笑道，“我想我有點被嚇到了。”

奇洛隱蔽地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安東尼知道那是為什麼。

在吞下蛇怪後，他已經幾乎沒有體溫了。

寒風輕拂，送來遠處貓頭鷹棚屋中貓頭鷹輕柔的咕咕聲。安東尼問：“你呢，奇洛教授，你還好嗎？”

他記得奇洛教授在面對蛇怪前緊張得無以復加，緊張到他都覺得奇怪了……但是他現在沒有精力探究這些……他頭腦發昏，撐得難受……

“我——我沒事。”奇洛說，“我猜這是——是個好結局。”他神經質地咯咯笑起來。

安東尼忍不住微笑起來，肯定地說：“是的，這是個好結局。”

蛇怪解決了，奇洛沒有事，他多了一個寵物……還有，斯內普獲得了一條死蛇怪。所有人都相當滿意。

拉開辦公室門前，安東尼提醒道：“校醫院，奇洛教授。我們是僱員，有權使用這些……員工福利……”他晃了晃頭，懶得再管奇洛了，“明天見。”

“明——明天見。”奇洛說，“還有，謝——謝謝。”

上弦月的光輝下，他的臉色格外蒼白。

……

終於，安東尼踏進了辦公室的門。房間裡的燈光溫暖而寧靜，窗戶上倒映著有些凌亂的辦公桌，就像他每次回來時看到的那樣。

他微微鬆了一口氣，鎖好門，躺倒在地上，甚至沒有費神將自己移到臥室中。

他暈乎乎，飄飄然，就同喝醉了酒似的……他彷彿將自己鋪展開來，從逼塞的軀殼中解放了……他繞過丟在桌邊的《預言家日報》，爬上自己的辦公室，舒舒服服地流進還剩一點紅茶的瓷杯中……

突然間，一切都翻倒了。

他漂浮在一條黑色的河流中……不對，他就是這條河流的一部分。就像他無數次的噩夢那樣，他沉默地漂著，溶解在這些流動的固體中。波濤洶湧，但這裡一片死寂。

他只是這樣漂流著，漂流著，心中無比安寧，知道盡頭會有一個瀑布。瀑布下面，一切都是未知的，但他總會到達那裡的。事實上，有一部分他已經流下去了，因為他就是河流，他充斥著河流，河流也充斥著他……

然後場景又變換了。

他不再是漆黑的河流了，而正身處一個清澈乾淨的湖泊。被他推到岸上的女孩昏迷著，原本站在岸旁註視著她掙扎的人，現在轉而注視他的掙扎了。

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浮不起來，他不應該浮不起來，他學了游泳，也學了正確的救人方法……

他的眼前一片白光。

然後他意識到這是因為朋友正笑嘻嘻地拿著鏡子晃自己的眼睛。見他發現了，朋友得意地向他展示手中的鏡子，那是從媽媽化妝包中拿來的。為了好玩——他們對外說是測試老師上課講到的反射——他們一本正經地畫了角度，舉著鏡子站在不同距離上。

一顆小石子出現在朋友腳邊，朋友嬉笑著，晃動著鏡子……水面波光粼粼，太陽暖融融的……安東尼扔下手中的紙板，奔到湖畔……他伸出手，只恨自己身高不夠，手不夠長，他抓不到……他大聲求救，喊叫，但是沒有人聽到……

突然，他眼前癱坐了一個哭泣的男人。

安東尼認識他，這是懷特先生，他負責社群中零零散散各種事務，或者之類的什麼工作。安東尼並不知道懷特先生究竟在社群中起到了什麼作用。

懷特先生聞起來非常好吃……不，安東尼那時並沒有想起他是誰，他只是剛剛從棺材中走出來，覺得這個人聞起來很香……像一塊蛋糕，一塊麵包，非常香甜，肯定能暫時滿足他的口腹之慾……

不。

不。安東尼突然想起自己是誰。

這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依舊躺在地上，依舊被困在這個狹窄的身體中。他的幻覺來自那條蛇怪。在吞噬了它的靈魂之後，他可以順理成章地住進它的身體，於是他本能地就這樣做了。亡靈魔法趁虛而入，試圖將他的記憶攪散打亂——他賴以成人的記憶。

他沒想到蛇怪靈魂的威力如此大。按照記載推斷，非人靈魂的作用理應遠小於人類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