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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珍笑眯眯的說道:“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

張庚捂著腦袋齜牙咧嘴,也不敢看宋珍了,囁嚅的說道:“沒什麼……”

我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只見成片成片的水稻一望無際,水稻中央插著幾個稻草人。

這些稻草人兢兢業業的站在稻田裡,守衛著這裡,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長出兩隻腳,逃離這裡,想要跳出這片囚牢。

嬰靈纏著接生婆?

張庚輕易地相信了宋珍的說辭,我卻並不太相信。

如果是真的話,不只是接生婆,恐怕醫院裡接生的大夫都無法倖免於難。

但過了這麼多年,從來沒聽說過接生婆會不得善終的說法。

當探求真相的人撕開第一層荒誕的謊言,看到了似乎符合邏輯的情況,自然而然會以為找到了真相。

然而,荒誕的謊言也許是為了掩蓋另一個謊言。

香車美女,正在將我帶入重重迷霧之中。

布衣村是個偏僻的小山村,鄉村振興的政策在這裡發揮到了極致。

地面是寬闊的水泥路面,一直修到了村民的屋門口;村口的牆頭上用紅色的顏料明晃晃的寫著“倡導移風易俗文明新風,反對封建迷信陳規陋俗”、“相信科學,提高素質”。

剛到村口,就已經聽到了嗩吶和哭喊聲,好多閃著光澤的寶馬賓士停在村口,一直排了近百米。

前來弔唁的人西裝革履,保養得當,走起路來龍行虎步,看起來一個個非富即貴。

一個偏僻的小山村的接生婆,居然能讓如此多的有錢人前來弔唁。

他們每個人都面色沉重,眼角帶淚,這可不是兒媳婦哭婆婆——虛情假意,更不是女婿哭丈母孃——野驢放屁。

他們是真的傷心欲絕,有些人的眼下烏青,眼睛紅腫,好似已經幾天晚上沒有睡覺了。

這些人一見到宋珍的車,就激動地跑了過來,將我們團團圍住,七嘴八舌的問起話來。

他們的表情急切,他們的眼神驚恐,他們大聲的問著:“帶回來了嗎?把人帶回來了嗎?!”

同他們相比,宋珍——這個死者的親孫女,倒是顯得有些冷漠了。

宋珍甚至還淺笑著指了指張庚:“放心吧,就是他,再過一日,我奶奶必然能夠順利下葬。”

所有人的眼睛齊刷刷的看向張庚,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打量、驚疑,但更多的還是狂熱。

他們走過來,要同張庚握手。

“太好了,多謝您肯來,您就是我們的大恩人啊!”

“是啊,要不是您來,我們可就……”

“咳咳!”宋珍粗著嗓子咳嗽了兩聲,這些人才意識到說錯了話,瞬間閉起了嘴巴,但是握著張庚的手搖晃的更快了。

“行了,都別在這兒圍著了,先去棺材那裡吧。”

“對對對!”這些人連連點頭,簇擁著張庚往前走去。

我如同水流一般,無聲無息的擠在人群裡,距離張庚僅僅兩個人的間距。

這個村子建設的確實好,超過了我見過的所有村子。

家家戶戶都蓋著小洋樓,二層三層四層,窗戶上用雕花裝飾著,有的窗戶上還有一個挑出來的窗臺,頗有些歐式建築的風格。

小洋樓外面用一圈兒青磚圍成了低矮的磚牆,磚牆上面是鐵絲網,家家戶戶都養著大黑狗。

大黑狗見到生人也不叫,就趴在地上,病懨懨的沉默著,它們的耳朵都耷拉下來,吐出長長的舌頭。

每個院子的門口都寫著四個字“王家小院”。

這些院子長得一模一樣,毫無個性,若是不熟的人走在裡面,肯定會迷路的。

去往王蘭家的路上,我看見了一座灰白色的橋。

這座橋灰撲撲的立在水面上,橋下的河水清澈見底,倒是好看。

直到第二次路過這個橋,我才發現,眾人居然繞了一大圈兒,走到了橋對面。

而橋的對面,剛好就是王蘭家。

依舊是青磚鐵絲網圍牆,依舊是‘王家小院’的牌匾,依舊是窗臺帶著雕花兒的歐式風格。

我回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橋,那灰白色的橋體上面似乎泛起了青黑色的煙,陰氣森森。

兩個人手中搖晃著明黃色的引磬,輕輕敲擊著。

清脆的響聲陣陣,令人耳清目明。

其中一人年齡稍長,身著黃袍,頭戴黃色綸巾,嘴上兩撇小鬍子,一雙眼睛中不時有精光閃過;

另外一人年齡較小,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

少年穿著粗布麻衣,頭髮挽起,人不大卻很穩重,頗有些少年老成的意味。

院子的正中間停放著一口黑色的棺木,隱隱泛出些許血光。

宋珍客氣的對著兩個中年男人鞠了個躬,“兩位天師,我已經將人帶來了,您看是否合用?”

宋珍的語氣古怪,形容的不算貼切,在她的口中,張庚好似變成了一個物件,只有合用和不合用兩種情況。

一大一小兩個天師抬起頭,仔細打量了張庚一番,點頭說道:“不錯。”

他們旋即又看向了我。

年齡稍長的天師臉色驟變,眉宇中透著些許煞氣,對著宋珍興師問罪:“你既然找了我等,為何還要另找他人?”

宋珍立即柔聲解釋道:“天師誤會了,這位是跟著張庚來的,並非是我請來的,他只是來觀禮,並不參與法事。”

中年天師兩撇小鬍子一翹,輕蔑的看著我說道:“這位道友既然來了,想必也是胸有成竹,可否露上一手,讓貧道也開開眼。”

我從未見過這中年人,也跟他沒有仇,他為什麼對我這般瞧不起,且還帶著一絲怨恨?

“天師多慮了,我確實是陪著張庚過來的,並沒想……”

少年天師眼珠兒轉了轉,看向我的時候充滿了敵視和厭惡,“師父,我看這小子就是個半路出家的二把刀,外面都是以訛傳訛,他就是個草包!”

少年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我,嘲笑起來。

張庚眉頭緊鎖,正要對著少年輸出一番,卻被我攔了下來。

我的手微微顫動,整個人消失在原地,等再次出現的時候,少年的手指向外翻折,骨節脫落,傷口處紅腫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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