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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沈煉前番在蘇州遊玩數日，還曾在太湖捕魚撈蝦，此番到了杭州，身邊有佳人相伴，自然是要好好玩玩。
提到杭州，就不得不提西湖。
提到西湖，就不得不提雷峰塔。
提到雷峰塔，就不得不提許仙在法海威逼之下，說出的那句驚世之言
——沉迷女色我願意！
白蛇傳原版的故事是什麼模樣，各個版本有什麼具體含義，涉及到哪些風土人情，有哪些諷刺和歌頌……
這些沈煉全都不記得！
小青是男是女？
法海是好是壞？
儒釋道三教思想碰撞，是在諷刺刻板的教條，還是歌頌自由的愛戀？
沈煉對此著實沒什麼理解。
若是能理解這些高深思想，也不至於苦修煉體，成為一拳崩山的莽夫。
沈煉記憶最清楚的，除了大威天龍之外，就是各個白素貞都是大美人。
有的典雅，有的嫵媚，有的溫柔，有的堅韌，有的為愛痴狂，甚至到了一千多年之後，仍舊沒有放棄愛情。
沈煉當年奮筆疾書的時候，曾經把記憶中的白蛇傳來了個大雜燴，全都送到天機閣，讓他們可以隨意修改。
天機閣不知道該如何修改，就送給各個大劇院，讓戲班子照此排節目。
各個戲班分別擷取一部分，然後再加以改進創新，有的改的狗屁不通，有的改的催人淚下，還有的哭天喊地，想要找到原作者，讓他做出解釋。
數年過去，幾乎所有的州府，都有對應版本的白蛇傳，也使西湖斷橋，成為無數人心中的愛情聖地……
當然，免不得出現誤傷。
有些人偷偷潛入金山寺藏經閣，想找找有沒有《大威天龍菩提正法》；
有些人偷偷潛入金山寺佛塔，找找有沒有千年巨蟒留下的蛇骨、內丹；
還有些人感情不順，免不得要進行一些遷怒，這些事情任誰都很無奈。
沈煉更是非常無奈。
好在當初沒有署名，而且是用左手寫的，和自身筆跡全然不同，否則若是被金山寺得知，後果不堪設想。
溯源是不可能溯源的。
版本這麼多，曲目這麼雜，連皇帝都曾讓宮廷樂師排演過幾次，就算讓郭不敬去查詢，郭不敬也只能連夜把沈煉吊起來揍，嚴刑逼供，逼問真相。
找證據？
狄仁傑在世，也找不到證據！
看著沈煉無神的雙目，澹臺鏡明知道沈煉走神了，最近幾日，她已經習慣沈煉時常走神，玉手探向沈煉後腰，抓住後腰軟肉，提起來，轉了一圈。
“嘶~~”
正在幻想白素貞的沈煉，口中發出吐信子的聲音，瞬間完全恢復清醒。
“想什麼呢？”
“蛇精！”
澹臺鏡明手上加力：“你想的應該是白素貞吧？不知沈捕頭喜歡哪位花旦扮演的白素貞？趙、王、劉……”
澹臺鏡明自幼在蘇州長大，自然聽過白蛇傳，對蘇杭之地的劇院也是非常熟悉，本地能演白蛇傳的戲班，有三家最為優秀，分別有一位當家名角。
沈煉不著痕跡的岔開話題。
“我很少來劇院聽戲，對於蘇杭之地最大的印象，還是柳永的詩詞，我有一招槍法，便是從此演化而來。”
“望海潮？”
“我那招名為煙柳畫橋。”
兩人當然不會去聽戲，哪位名角的戲都不會去看，而是去了杭州府衙。
沈煉曾經來過杭州，也曾見過杭州知府，但那人已經被老朱砍了，現如今的知府馮少卿，是去年調任來的。
馮少卿和程硯堂年歲相同，體態卻是天差地別，程硯堂是標準的書生，馮少卿早已發福，體重至少二百斤。
相比於程硯堂的書卷氣，馮少卿更像是商人，體格富態，親合力強。
馮少卿臉上總是帶著笑意，笑的比朱月明更加真誠，至少沈煉無法從這張胖臉中讀出陰險、狡詐、虛偽。
馮少卿當然不是什麼清官。
不是清官，不代他表昏庸無能，也不代表他會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擺出算計的姿態，掠奪各種利益。
那種生活實在是太無趣了。
古往今來最大的貪官和珅，也不是事事皆算計，該享受也會去享受，遇到賞識的晚輩，也會給予部分提攜。
沈煉和馮少卿沒有衝突，甚至是來給他幫忙的，他自然是笑臉相迎。
“卑職沈煉，見過馮大人！”
“早就聽聞沈捕頭威武如神，原本還以為是江湖人吹噓，今日得見，果然是不同凡響，簡直是金剛在世。”
“馮大人謬讚了。”
“不謬讚，不謬讚，這怎麼能算是謬讚呢？沈捕頭遠道而來，本官已經設下接風宴，為沈捕頭接風洗塵。”
“沈某卻之不恭。”
“這位姑娘可是沈捕頭同門？”
“她是太湖洞庭山莊大小姐。”
“原來如此，澹臺姑娘，請。”
澹臺鏡明心中一驚，沈煉方才只提及洞庭山莊，卻沒說她的姓名，馮少卿竟然立刻說出她的姓氏。
洞庭山莊遠在縹緲峰，澹臺家族甚少與外界交流，更像是武林世家，原本不會引起官府關注，更不會引起遠在杭州的馮少卿關注，他是如何得知？
不僅知曉，而且記憶非常清楚。
不愧是能成為杭州知府的人！
沈煉傳音入密：“不必震驚，多半是程硯堂告訴他的，求人辦事，總該把客人的身份調查清楚，詢問是否有特殊的忌口，否則豈不是白費力氣？”
澹臺鏡明笑道：“馮大人，聽說您是進士出身，您這種書香門第，怎麼會關注我們這種隱世的武林家族？”
馮少卿擺了擺手：“我和那些迂腐的假道學全然不同，對於江湖武者非常的喜歡，我家女兒曾隨高人學武。”
“不知是哪位高人？”
“那位高人沒說名字，也沒有定下師徒名分，傳下的武功卻非常高明。
我家裡養了十幾個供奉，武當少林峨眉崑崙全都有，他們加起來，不是我女兒三招之敵，更別提那位高人。
看你這小丫頭的表情，肯定覺得我被人矇騙，那些人不過是三流貨色。
錯！錯！錯！
我請來的這些供奉，最差的也是江湖一流高手，最強的那個，是峨眉三英四秀中的嚴人英，劍術非常高明。
根據嚴先生的說法，傳授我女兒功夫的那位高人，武功超凡脫俗，乃是當世絕巔的人物，神龍見首不見尾。
可惜嘍！
高人看不上我家女兒。
只傳功，不收徒，著實可惜！”
馮少卿嘴上說著可惜，面上表情卻頗為得意，他才不想定下名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如果定下名分，那就相當於馮素貞半個親爹，可以對馮素貞的未來，提出許許多多建議，甚至還有決定權。
馮少卿對此自然是非常不願。
在他看來，女兒要嫁入世家大族，成為誥命夫人，練武強身，只是提升自保之力，並不需要有太大的成就。
退一萬步說，馮家遇到危難，就算沒有師徒名分，以那位絕代高人對馮素貞的寵溺，難道能袖手旁觀不成？
澹臺鏡明問道：“既然如此，西湖梅莊的血案，為何不讓小姐出手？”
馮少卿看了沈煉一眼。
沈煉笑道：“馮大人應該是擔心辦案辦出來興趣，要效仿程小蝶，加入六扇門成為女捕快，我說的可對？”
馮少卿略有些感嘆：“老程別的事情做的都很好，唯獨太過溺愛女兒，捕快這種事，著實不適合女兒家。”
沈煉並未反駁，反而對馮少卿的話表示贊同，而且是真心實意的贊同。
女捕快確實非常危險。
危險性隨著顏值成指數提升。
沒出事的時候千好萬好，萬一出現什麼意外，簡直比死亡更加可怕。
沈煉教導師妹的時候，不會打擊她們的自信心，但會用各種方式，教導她們提升警惕，絕不能輕信任何人。
當初被沈煉抓來的周舍，更是最好的教具，全方位向師妹們展示，衣冠禽獸騙人的時候，有什麼具體表現。
危險，危險，還是危險！
江湖險惡，安全第一，輕功為王。
安全，安全，還是安全！
遇到危險，不可莽撞，安全為上。
如果遇到強敵，就想辦法通知在附近辦案的師兄，或者帶人圍攻，能用人海戰術，就絕對不要冒險單挑。
沈煉和馮少卿頗有話題，兩人談論的甚是歡喜，賓主盡歡，滿意而去。
……
“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
澹臺鏡明話音中略帶些不滿。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是最為基礎的本事，馮少卿能夠成為杭州知府，這份本事早已爐火純青。”
“我說的是伱，你不是腦子出問題了麼？不是嘴轉的比腦子快麼？和馮少卿說話的時候，沒見到你這樣！”
澹臺鏡明眼眶微微泛紅，好似發現自己看錯了人，越發覺得失望。
沈煉愛憐的看著澹臺鏡明：“我回答的就是這個問題，馮少卿早就知道我的習慣，談話的時候做出引導。
我們兩個相談甚歡，實際上節奏全在他的掌握之中，這傢伙察言觀色、改換話題的本事，已然爐火純青。
他怎麼知道我的習慣？
當然是程硯堂告訴他的。
我的同門都知道我的習慣，八師妹告訴程硯堂，程硯堂告訴馮少卿。
馮少卿早就已經做好準備，想到該談論那些話題，該如何轉換話題。
我知道，你還有一個疑問，就是我區區一個小捕快，怎麼值得杭州知府如此認真招待，難道只是為了案子？
不是！
當然不是！
馮少卿一直都在套我的話。
他想詢問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兩位結義兄弟，錦衣衛鎮撫使盧劍星，東廠四檔頭靳一川，這才是他的目標。
知道我為何在蘇杭轉悠，不返回金陵述職麼？因為金陵現在很危險。
具體的兇險我不方便說，只能說這件事牽連到很多人，馮少卿拜託程硯堂找我查案，不是為了案子，而是為了從我口中打探錦衣衛和東廠的動向。
宦海沉浮二十年的老狐狸，早就已經習慣用最真誠、最誠懇的態度，找尋到需要的情報，保證自身安全。
馮少卿的語言做派都很真誠。
馮少卿想要套我話也很真誠。
現在，你明白了麼？”
聽完沈煉的長篇大論，澹臺鏡明破涕為笑，輕輕捏了捏沈煉的手臂。
“我剛才的話沒說錯。”
“什麼話？”
“你的腦子非常正常，你的嘴並不比腦子轉得快，只要你想控制，隨時都能夠控制住，就比如現在這樣。”
澹臺鏡明越說越是得意：“你看到我的眼淚，立刻火急火燎的解釋。
條理清晰，語言精練，直指核心，就算是先生上課，也沒有這麼詳細。
我可愛的沈捕頭，你終歸還是中了我的算計，這就是你最大的弱點，我把握住你的弱點，必然戰無不勝。”
沈煉：o(╥﹏╥)o
你的腦袋瓜子裡藏著什麼？
這特麼是什麼腦回路？
“不要想這些事情了，你只需記得今晚輸給了我，你還會輸很多次。”
澹臺鏡明羞紅著臉跑出房間。
她雖然是很果決很大膽的人，但這般膽大包天的話，還是平生首次。
心跳加速，面色羞紅，臉頰燙燙的好似發燒，用被子矇住腦袋，就算熱的滿身大汗，也不敢把腦袋露出來。
……
翌日清晨，沈煉起床晨練。
往常沈煉晨練的時候，要麼是獨自一人練拳，要麼是帶著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打太極，今日卻有些不同。
沈煉迎著陽光揮灑汗水，伴隨著汗珠落下的，是宛轉悠揚的琴聲。
琴聲不知從何處升起，也不知從何處消散，好似從三十三天外傳來，隨風消散在浩瀚無垠的宇宙星空。
簡簡單單一曲《普庵咒》，卻讓整座莊園變得寧靜怡然，丫鬟僕役，廚子馬伕，老爺夫人，全都精神百倍。
沈煉感覺到些許的詫異，但並未以內力還擊，而是主動接受舒緩樂曲。
隨著琴聲越傳越遠，沈煉只覺得心頭的殺念魔障，也隨之而散去，就連狂亂之心的狀態，似乎都已經渡過。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降魔琴？
據說降魔琴與魔教的天魔琴，兩者同源而生，相生相剋，相輔相成。
這個傳聞有幾分真假？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