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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粼粼前行,整隊人馬緩緩模糊在了山間的迷霧之中。

這時的路旁就只剩下蕭宇和劉伯宣兩個人,在他們身後是那堆疊在一起正在熊熊燃燒的屍體。

沒有了旁人,蕭宇終於可以長舒一口氣,身體有種說不出的輕鬆。

他扭頭看了眼身後的燃燒的屍堆,屍體已經燒得焦黑,綻開的皮肉猙獰扭曲,讓人唏噓不已。

蕭統一行已經遠去,在這裡說話便再無顧忌。

“劉世叔,你說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啊?”

“肯定不是尋常強盜,有樣東西我一直想拿出來。”劉伯宣說著便自懷中掏出一個通體烏黑的長方形鐵牌交到了蕭宇手中。

“這是什麼?”蕭宇詫異道。

“這是我追擊那賊人時,自那人身上掉落的,先前蕭統公子在,沒拿出來怕節外生枝。”

蕭宇接過了鐵牌,在手上掂量了掂量,那鐵牌很重,似是熟鐵鑄成。

鐵牌的邊緣有祥雲裝飾的圖案,祥雲正中卻是一顆猙獰的狼頭,狼頭下有兩行不同的文字。

一種漢字,那似乎是魏碑寫法,赫然刻著“內府候官”字樣。

另一種字型,蕭宇就從未見過了。

“內府候官……”蕭宇抬眼看了看劉伯宣,“內府候官是什麼?下面那是什麼文字。”

“那應當是鮮卑文,至於候官……”劉伯宣捋了捋長鬚沉吟道,“我懷疑他們是北魏候官曹的人。”

“候官曹?”

“世子有所不知,候官曹乃是北方魏國一機密組織,內部成員被稱作候官或白鷺,他們皆由鮮卑胡人擔任,在北朝屬於一種特殊的存在,直屬於內廷,不受外朝節制。

“候官之人,行動神秘鬼祟,這些人一般都會隱藏自己候官的身份,用各種公開的身份作為掩護,他們或是朝廷命官或是販夫走卒,舉國上下,無孔不入。

“據說他們可以不受限制地出入北朝任意場所,上至王庭府衙,下至府院民宅,自由窺探任何人的隱私,若有所斬獲,上至親王下到百姓,他們都可自由捉拿拷問,不受朝廷限制。

“同時,他們還身兼刺探他國情報、投毒暗殺,策反軍政大員的職責,就是說北魏朝廷沒辦法明面上去幹的事情,皆由候官一力承擔。

“只是發展到後來,候官權勢不斷膨脹,對皇權產生了威脅,並不斷被朝中不同勢力利用,也製造了幾起影響巨大的冤假錯案。

“自北魏孝文帝南遷洛陽之後,用臺閣取代了候官,那些胡人候官偃旗息鼓,不見蹤跡,似乎像從不存在一般,讓我費解的是這麼多年了,居然在那賊人身上撿到候官令牌?”

“劉世叔,你的意思是追殺我的人是北魏候官?”

劉伯宣搖搖頭:“沒查到確切證據之前不好如此下結論,候官曹現在到底還存不存在都不好說,有此令牌只能說那個賊人與候官曹有著某種聯絡,只可惜沒抓到他,若抓到了一審便知。”

蕭宇點點頭:“我看他們確實都是胡人,但收屍的時候,我都留心檢查過了,這些人雖然穿著我們漢家的衣服,拿著我們漢人的武器,極力偽裝成我們漢人,但他們部分剃掉的頭髮和身上的紋身是掩蓋不住胡人身份的,但那些人的身上沒有像這樣的令牌。”

“那並不奇怪,真正有候官身份之人極為有限,應該不超過千人,他們自身也有一種特殊的審查制度,一候官死才有一人補錄,而給候官曹賣命的大多數人是沒有候官身份的,只是外圍雜役之類的存在。”劉伯宣說到這裡眼神流轉,他突然抓著蕭宇的肩頭:“世子,告訴世叔,你是如何會惹上這等人物?”

蕭宇看劉伯宣神色焦急,知道他在為自己擔心,只能想辦法寬慰。

“世叔不必緊張,我淌進這淌渾水之中純屬意外,他們要對付的並不是我。”

想來,之前和蕭統對話的時候劉伯宣並不在身邊,於是蕭宇便把之前的經過又講了一遍。

只是這一遍並沒有像和蕭統說的那遍那樣有所保留。

劉伯宣聽了之後大感震驚。

“索虜竟然如此大張旗鼓地要殺蕭玉婉那個妖婦!這真是讓人費解。若真是如此也好,真殺了她那也算斷了狗皇帝一條臂膀,也算替我大齊社稷剷除一大禍害。”

劉伯宣說得咬牙切齒,這讓蕭宇感到很不舒服。

他對永寧公主蕭玉婉一直抱有好感,自己能如此平安富貴地活到現在,很大程度上都要仰仗蕭玉婉的庇護。

但他不明白為什麼他的這位劉世叔對蕭玉婉有如此大的敵意。

“好啦,我不想再聽你說這些了。”蕭宇衝劉伯宣不耐煩地說道,順便把候官令牌也還給了他。

於是關於候官的話題就此戛然而止。

只是蕭宇的突然不悅讓劉伯宣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不知道哪句話衝撞了這位世子爺,也便小心翼翼,不再說話。

於是兩人就坐在距離燃燒屍體不遠處的石頭上沉默了片刻。

蕭宇抬眼看了看默不作聲的劉伯宣,心裡突然有些想笑,這位劉世叔不至於也是個玻璃心吧,自己一個語氣不對也能當他收得如此緊。

於是他放平緩了聲音,打破了之前的安靜。

“劉世叔,光說我這邊遇刺的事情了,這些日子你過得可好?”

“哎,還好,還好。”劉伯宣臉上寬和而慈祥,如同一位飽經風霜的老父,但他的眼神中閃現最多的還是一種蒼涼。

蕭宇見他鬢角對比之前又斑白了不少,又這麼久沒有與他聯絡,想來是荊襄之行並不順利。

但他對自己父子如此忠誠怎能不讓人感動?

蕭宇和緩地笑了笑:“劉世叔,你這段時候真是受苦了吧!一直為我們父子奔波。我現在挺好,蕭玉衡已經把我從廷尉署羈押的破廟裡放出來了,我有了自己的新王府,不會捱餓也不會受凍了。”

劉伯宣眼中似有晶瑩液體閃爍,他似乎又健談了起來。

“哈哈,這個我都有所耳聞,建康城有名的小王爺,登門拜訪的權貴都排過了兩條街,世子都一概不見,最後還是在王府後院把他們戲耍了一番,都說那個小王爺分不清四季寒暑,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哈哈……我卻不以為然。”

“唉,什麼事情傳著傳著就變味了,我哪裡戲弄過誰了,只是登門的人太多,我怕影響到鄰里,就破例讓他們進來,也讓他們看看我的日常起居,好讓他們死心。說真的,我很宅,不喜歡和人交往,尤其是那些帶著目的來的人,跟他們在一起會很累,有世叔、晴雪在,無拘無束躺平多好。”蕭宇想了想,“只可惜了趙管事,為我操勞了半生,最後我也沒能讓他頤養天年。”

蕭宇說的話劉伯宣半懵半懂,什麼“宅”“躺平”之類的,他聞所未聞,但是隻要小王爺高興他就感到欣慰了。

“趙管事應當明白世子的身不由己,他不會怪世子的。如今世子雖身在王府,卻只是把木籠改成了金絲籠而已,並不如以前那般自由快活。”

“世叔,我還是挺快活的。”

劉伯宣乾巴巴地笑了笑。

“對了,世子,最近可有王爺的訊息?”

“暫時沒有,但我知道他現在應該安全,我在等一個機會,如果時機把握好的話,我相信很快就能見到他了。”蕭宇篤定地答道。

他用木棍遠遠地戳了戳燒焦的屍體,夜風帶著一捧煙塵飛向了半空,化作了天上的星河。

……

待處理完了那些屍體,兩人就一頭扎進了那片密林子裡。

與匆忙逃跑時不同,這一路上蕭宇走得要從容的多了。

不同的是,上次是摸黑,這次多了一支照明的火把。

蕭宇走在前面,火光將眼前一部分割槽域映亮。

他走得並不快,一邊走一邊觀察著周圍,似乎是在找來時的道路。

劉伯宣舉著火把,跟在蕭宇後面為他照明。

走了一段距離,他們來到了之前一處發生過打鬥的區域,這裡叢生雜草間隨處可見刀劈斧砍的痕跡。

只是在這片區域裡,蕭宇走得比之前慢了些,他的手不時掠過樹幹上那些被劈砍過的地方。

突然在一棵粗樹前,蕭宇停了下來,眼前一支羽箭整個箭頭都沒入到樹幹之中,只留箭桿尾羽。

蕭宇試著拔了拔,但那支羽箭紋絲不動。

蕭宇再一次加大了力道,這時整個箭簇才帶著一些木屑被拔了出來。

劉伯宣見狀解釋道:“這必是胡人反背弓射出之箭,我漢人尋常十石之弓最遠可射一百五十步,胡人反背弓則不然,六石就可射一百五十步。只是反背弓製造技藝與我樺木弓、桑木弓大為不同,他們製造工藝更加複雜繁瑣,尚不及我樺木弓製造簡單。”

蕭宇沒有對弓做任何評價,他只是拿著箭簇在手中仔細端詳,片刻後他又將箭簇交到了劉伯宣手裡。

“世叔久經戰陣,你看這支箭簇有何特別之處?”

劉伯宣眉頭微皺,他舉起箭簇在火把前一陣比量。

粗一看來,這支羽箭似乎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無論是長短還是材質、尾羽都很稀鬆平常,箭桿上也並沒有任何特殊的標記。

但看到箭頭,劉伯宣“呃”了一聲。

他看了看蕭宇,再一次低頭去看那箭頭。

只見那箭頭箭脊烏黑錚亮,四周鋒利的地方閃著銀光,指甲輕碰立馬發出“嗡嗡”錚響。

“這是何材質?”

劉伯宣摸索著箭頭金屬,卻說不出這種金屬是什麼材質,如何鍛造而出,它似乎與南齊常見的生鐵鍛造工藝有所不同。

“世叔跟隨我父與北魏交過戰吧!”

“交過。”

“不知北朝軍械如何?”

劉伯宣思索道:“北朝兵丁所用武器參差不齊,精良者也不在少數,兩國這些年來都在冶煉技術上有所突破,戰場廝殺,那也該……勢均力敵才是。”

“我軍或者北魏軍所用箭簇與這支箭簇是否相似?”

“如此好鋼用在箭簇上那就浪費了,並且如此金屬質地,我真的是從未見過。”

“世叔,你覺得這箭頭該是出自何方?”

“莫非是漠北?”

蕭宇嘴角泛出淡淡笑意。

劉伯宣聽說遠在漠北的柔然,瀚海、金山之間有一個叫做突厥的部族,他們精於冶煉,可以打造出一種叫做精鋼的金屬。

那種金屬無論韌度還是硬度都是極佳,所制刀劍鋒利無比,可斬生鐵而不斷。

至於製成甲衣,那便是輕薄而可以阻弓弩。

難道這支箭頭真的是來自那裡?

他望向了蕭宇,似乎眼前的少年對此早就瞭如指掌,只是有意將他的思維引向那個方向。

“世叔,漠北與北魏接壤,若此鍛造工藝被鮮卑人學去,並大規模用於農桑戰具,那會如何?”

“那北朝國力必然大增,況且現在北強南弱的局面已經形成,若真如此的話……我大齊危矣!”

劉伯宣說完這些,心頭一陣。

這一刻,他在這個少年身上看到了一種不同於常人的東西,那並非只有超越年齡的沉穩與縝密。

見微知著,有如此見地,江夏王爺也該欣慰了吧!

……

東方的天際泛起了魚肚白。

蕭宇尋著之前留下的蹤跡,終於找到了之前與晴雪、潘鐸分別的那處窪地。

周圍靜悄悄的,薄霧在林間似隱似現。

蕭宇轉過身望向了站在身後的劉伯宣。

“劉世叔這就要走?你我才剛剛相見。”

劉伯宣疲憊的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世子安全,伯宣也該回去向蕭公子覆命去了。”

“別回去了,世叔就留在我身邊,就像我兒時那樣,做我府上的門客,我的槍術不精,還要世叔教我呢!”

“此一時彼一時了。”劉伯宣嘆道,“如今伯宣為朝廷所不容,朝中鷹犬多方打聽伯宣下落,要除之而後快,若我留在世子身邊,恐對世子和王爺不利。今日見世子氣概見地皆是絕世,伯宣就是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說罷,劉伯宣跪地而拜,眼中熱淚橫流。

蕭宇心中不捨,但也不再強求,他不再看劉伯宣,大步向著晴雪潘鐸藏身之地而去。

走到近處,忽然聽到齊膝野草深處傳來一陣輕微的鼾聲。

蕭宇嘴角微翹,臉上綻放笑容。

他輕聲喚道:“晴雪!”

野草從中立馬傳來回應:“小王爺!”

一隻蓮藕般潔白光瑩的手臂自草叢中伸了出來。

蕭宇一把將手握住,向上拉起。

晴雪精緻的容顏就此展現在了蕭宇眼前,只是兩頰沾有泥土,但並不妨礙她的美麗可愛。

纖細腰肢向上輕盈一跳,少女一下撲進了蕭宇懷裡。

她淚眼婆娑,一夜的擔驚受怕,如今換回心坎之人的歸來。

在那一刻,小王爺就是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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