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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衡說完這話,便一下子上了馬車,他毫不猶豫的扯掉了馬車前的門簾。

嘶啦一聲。

白色的門簾在一瞬間被石衡扯掉,冬日午後和煦的日光便往馬車內透了進去。

馬車內全都是蒼白的陳設,彷彿一直在暗無天日的馬車上,從未見過陽光。

當溫和的陽光盈滿了整個車廂的時候,人們甚至能看見細密的塵絮在馬車內飛揚。

原本擠在門口圍觀、被皇后親自扶起的那位受害者孕婦的母親,瞧著眼前的馬車,淚水便不知怎麼的從眼眶裡滾落了下來。

馬車裡明明充盈著陽光,可她卻覺得那像是一個漆黑的大洞,要將她吸進去。

她似乎隱隱能聽見女兒的聲音,她似乎是在痛苦的嘶吼,在掙扎,在對她說。

“啊娘,我好痛啊。”

她原本能成為一個母親,可她永遠是她的女兒。

那頭髮花白的婦人眼眸通紅,死死的瞪著眼前這輛馬車,便覺得喉間似乎有石頭哽著她,不讓她說話。

她幾乎是要暈倒了。

石衡貓著腰進入了馬車,一寸寸的檢車著馬車中是否是有殘留的血跡。

馬車內那股特殊的氣味很濃,血腥味混雜在濃烈的氣味中,叫石衡辨別不出來血腥味的方向。

像是哪裡都沒有,又像是哪裡都有。

紀晚榕瞧著那輛滿是怨氣的馬車如今重見天日,她微微閉了閉眸子。

大概是因為石衡的鼻子很靈敏,所以他異常相信自己的嗅覺,深信能找出殘留的血跡。

可紀晚榕卻知道,墨鈞楓馬車內的陳設用的是蒼白的布料,目的便是為了讓血跡異常明顯,叫他自己在清理現場的時候能夠及時發現。

所以根本不可能找到殘留的血跡。

並且石衡想要辨別血腥味的方向……可他卻沒有想到,這整輛馬車裡都充斥著血。

根本沒有方向。

紀晚榕知道自己不便直接參與此事,她一直在找機會暗示,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於是她還是輕輕的說了一句。

“陛下親賜的馬車倒真是令人震撼,從前我便早有耳聞,玄鐵製成的車底這樣低,大大增加的馬車內的空間,想必楚王殿下游山玩水的時候,坐在裡面,應該會覺得很空曠吧?”

墨鈞楓聽著紀晚榕意味深長的話,將眸光重新投向她,原本掛在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

貓著腰的石衡,聽見這話,他的腳步微微一頓,便覺得是有些不對了。

他微微抬頭,估量著馬車車廂內的高度,隨後便俯下身子,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摸索著馬車的地板。

隨後喉結便上下的滾動了一下,他猛地掀開了腳下的地毯,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塊完整的鐵板。

鐵板中間有一條狹長的縫隙,結合了這馬車車廂的高度,便是很不對勁了。

石衡繼續在馬車裡摸索,可馬車外的墨鈞楓,望向紀晚榕的眸子裡卻逐漸變得漆黑了起來。

墨桀城瞧了,不動聲色的上前一步,擋在了紀晚榕的面前。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眾人便聽見石衡在馬車內沉悶的呼吸聲,隨後又是馬車沉重的一聲響。

那馬車似乎地動山搖了兩下,隨後石衡的聲音便從馬車內傳來.

“馬車有異,裡面有一張白色的瓷床,還有疑似用於捆綁手腳的牛皮繩。”

石衡的聲音很沉重,等他緩緩下了馬車,眾人便看見了他更加沉重的臉色。

墨鈞楓面上的表情緩緩收斂笑容,就連李標都猛地從椅子前站了起來,又急急的往馬車這邊走。

沒有了石衡的遮擋,所有的百姓都看清了馬車內的變化,那張雪白的瓷床,看著便是陰森詭異,在加上兩側的繩子,看著便像是一個刑房。

偌大的京兆府在一瞬間變得寂靜無比。

紀晚榕的目光掃過府外圍觀的百姓,其中許多受害人家屬已經蒼白著臉,大概是心中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了。

知道京郊失蹤案被重新提起的時候,所有人都是義憤填膺,民怨沸騰的。

可當他們親眼見證這殘酷的真相的時候,內心便沉重的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直到那個頭髮花白的婦人猛地倒在地上,發出了沉悶的一聲響,所有人才像是剛剛回過了神。

他們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望向墨鈞楓的眼神中也帶上了幾分恐懼和害怕。

“大夫,去救治府前暈厥的婦人。”

石衡說完這話,視線在周圍環顧,最後定格在了紀晚榕的身上,他看了紀晚榕許久,隨後才深吸了一口氣,往堂上的座位走去。

就在他即將於墨鈞楓擦肩而過的時候,石衡泠泠的聲音從公堂上響起,叫人感覺到是一陣春風拂面。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殿下,您現在該作何解釋?”

石衡的話音落地,遠處便傳來了一道怒氣衝衝的女聲。

“解釋?本宮找到了紀晚榕殺人的證據,你不給本宮解釋,倒是要叫沒有證據的人給出解釋?”

“石衡,你沒有任何理由便把楚王府封了,回到京兆府卻對從謝宅搜查到的證據隻字不提,你是想要包庇紀晚榕嗎?”

那慍怒的聲音再沒有了母儀天下的溫和,圍觀的百姓聽見這話,渾身都哆嗦了一下,望向皇后的目光裡再沒有了愛戴和仰望。

有的只是惶恐和害怕。

皇后說完,她身側的太監和宮女便把圍觀的百姓往旁邊驅趕,給皇后讓出來了一條路。

皇后冷著臉掃視過圍觀的百姓,隨即拎著裙襬,隨即便面色陰沉的跨進了京兆府的門檻。

皇后一進來,眾人便又是聽見了一道尖細的聲音,遠遠的傳來稟報。

“陛下駕到!閒人退讓!!”

皇帝來了?

原本驚恐的人群中又是爆發出了一陣議論聲,就連公堂上的人都是十分的訝異。

石衡原本是打算在百姓面前先定罪,後稟告,就算是日後要重新提審,也算是搶佔了先機,卻沒有想到袁老入宮竟沒有拖住皇帝,叫皇帝此刻就來了。

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只有皇后看著眾人突變的臉色,內心十分得意。

她不顧自己的顏面,在養心殿門前脫簪代罪請來皇帝。

若不是板上釘釘的、確實的證據,若是能夠有一絲解釋的、轉圜的餘地,皇帝便不可能對自己的親生孩子,置之不理。

而石衡都拿他鼻子聞見血腥味當成證據了,哪裡還有其他板上釘釘的鐵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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