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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酒寧詫異了一瞬。

但她只當是女孩子害羞,便也沒說什麼。

“吶,給你一件我收藏的裙子,就當我賠你了,真是便宜你了。”

江酒寧從納戒裡掏了掏,片刻後竟找出了一件流光溢彩的紫色仙裙。

這是一種極為少見的紫色,如寶石般熠熠生輝,布料如綢緞般絲滑,裙襬搖曳時細碎的星光如同一整片星河流轉。

江酒寧摸了又摸,最後咬了咬牙將仙裙給了沈織念。

“出來,穿上。”

湖裡的沈織念怔愣片刻,月光灑在她的長睫上,透射出細碎的微光。

“這……真的給我嗎?”

從小,他就被勒令不許跟妹妹搶東西,不許打扮得過於女氣。

他必須要像個真正的男子漢,必須要承擔起家族的責任。

但沒人知道,他其實不想要承擔責任,不想要復興魔族。

如果可以,他會選擇做一個裁縫,開一家珠寶行,做自己想做的衣服和簪子。

猶記得有一次。

他趁妹妹和孃親不在,悄悄溜進了她們的房間,選了一件紫色的襦裙,小心翼翼地穿上,幻想著自己是精緻易碎的仙女。

但下一刻,卻被三雙陰戾的眼睛死死盯住。

後來,他付出了半條命來償還這次偷穿裙子的代價。

沒人知道,殺人如麻的魔尊其實是個想成為女子的變態。

他想,自己一定是扭曲又可憐的。

他厭惡自己的性別,他不喜歡所謂散發著汗臭味的男人。

他喜歡香香軟軟的女子。

他不喜歡滿口汙言穢語的男人,他喜歡像花朵一般嬌美的女子。

他不喜歡一個不高興就將孃親打得半死的父親,他更喜歡對妹妹和顏歡笑的孃親。

但孃親,卻很厭惡身為男子的自己……卻又不許他做個女子。

“不然呢?”江酒寧的聲音打斷了師無歧的思緒,“身為我合歡宗宗主的親傳弟子,總不能穿著件破爛衣服亂跑吧。”

沈織念回神,手指顫顫巍巍撫上仙裙,彷彿用盡了一輩子的力氣。

江酒寧眉頭一皺,將她從湖中拉了出來。

沈織念驚叫一聲,下一瞬,身上竟傳來了暖烘烘的感覺。

只見江酒寧正握著她的手,控制著龍火,為她烤乾身上的水份。

沈織念再次看呆了。

江酒寧眉眼沉靜,卻藏著一團熾烈的火,她絕美的容顏在火光中更加明豔,輕輕飛揚的墨髮襯得她更加不似凡人。

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溫軟,他心尖顫了又顫,眉眼軟了又軟,萬物虛化,只有她的身影越發清晰,他趕緊自己渾身在發燒。

“好了。”

江酒寧話音剛落,沈織念猛然回神,低頭一看不由震驚。

不知何時,那紫色的仙裙已經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勾勒出少女最美好的曲線。

一紅一紫身影相對,像極了那洛陽牡丹裡的旗紅,魏紫,同樣雍容華貴,同樣絕代風華。

她們是這清冷夜色下,唯一的暖色。

“以後見到了本尊,記得要叫師尊。”江酒寧叮囑道,“否則本尊如何在他人面前立威。”

江酒寧想到明日玄澈大婚,若是沈織念不知禮數,讓她丟臉,合歡宗如何能立足。

沈織念怔愣一瞬,有些彆扭。

當了幾百年的魔尊,根本就不知道師尊是個什麼東西,對他來說,不過都是練手的韭菜,嘎了一茬還有一茬。

沒想到有朝一日,他還有被別人逼著叫師尊的一刻。

江酒寧見他不說話,冷聲道:“若是學不會叫人,就不要出來見人了,從前的你,就算心有不服,表面上的禮數還是學得極好。

如今的你,是因為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覺得自己放走了魔尊就無所畏懼了嗎?”

沈織念張了張嘴,卻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罷了,你什麼時候學好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江酒寧手指一揚,沈織唸的身影便直直飛起,飛向了弟子苑。

“等等!!不要關我!”

沈織念瞬間驚叫。

他本來還打算在大婚的時候趁亂跑出去的,怎麼能被關起來啊!

然而不管他怎麼不甘心,江酒寧已經將他送到了地方,身影一閃,消失在原地。

……

次日清晨。

江酒寧立於吉祥峰上,曙光初照的那一刻,她緩緩睜開了眼睛,將受到感召的靈氣盡數吸收。

正在此時,早已恭候多時的會長老立刻上前稟告:“宗主,有客人來了。”

“哦?”

江酒寧挑眉。

這關頭難道還有知道玄澈大婚的人嗎?

是妖族的?

然而待她見到傳說中的客人,才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

宗主殿中,那白衣少年郎正靜立於殿前,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陳設,髮間兩根飄逸的紅綢帶是他身上唯一的深色。

“相恆昕?”

江酒寧不確定地喊了一聲。

少年聞言轉頭,一雙星眸泛光,額間那鑲金繡玉的紅色抹額鮮豔奪目。

江酒寧微驚:“真的是你?”

“寧寧,我來,和你一起。”

他上前一步,少年意氣幾乎要從眉眼間宣洩而出。

他看向江酒寧的眼神純粹坦蕩,卻又帶著熾烈的愛。

雖然相恆昕沒有說和她做什麼,但江酒寧卻很快會意。

她垂眸,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她還沒準備好。

看出了江酒寧的猶豫,相恆昕微微一笑,儘量讓自己顯得輕鬆無害:“寧寧你別怕,只要你一日不願,我就一日等你,直到你願意。”

江酒寧沒辦法回應他的熱情,只能僵硬說道:“好,那你便暫且住下吧,正好今日我徒兒大婚,你就來捧個人場。”

相恆昕眸光一亮,心下有些雀躍。

她沒有完全拒絕他,已經讓他很是欣喜。

她走在前面,他不緊不慢地跟著,彷彿綴了一條小尾巴。

“師尊,請入席吧,已經準備好了。”

姜霖忽然湊到了江酒寧身邊,恭敬地說道。

江酒寧看了一眼姜霖,掩下心中情緒,風平浪靜地跟隨他的指引落座。

但因著酆都涼亭一事,她還是下意識遠離了姜霖幾分。

反倒稍稍靠近了一旁的相恆昕。

這種細微的變化令姜霖不禁握起了拳頭。

江酒寧和相恆昕落座後,姜霖微微一笑,看向了相恆昕:“劍尊初來乍到,若有招待不周,還請勿怪。”

相恆昕還沒說什麼,只見姜霖拍了拍手,一個身材妖嬈性感的女弟子眉眼帶春,含笑端著果盤輕旋到相恆昕面前。

她微微附身將果盤放在相恆昕面前,但那雪白的玉桃卻險些跳了出來。

相恆昕急忙轉過了頭,不適道:“您客氣了,我隨意就好。”

誰料姜霖卻只是微笑解釋:“劍尊有所不知,這妖族的成婚儀式會有些特殊,過程繁雜,將會耗費一日的時間,直到亥時才算結束。

怕您坐不住,合歡宗特意準備了補充體力的靈果,您還是多少吃些。”

根本不是靈果的問題啊喂!

相恆昕嘴角抽了抽。

都說姜霖長袖善舞,極其善解人意,不會是騙人的吧。

他張了張嘴,正猶豫著怎麼開口。

旁邊的江酒寧似有所察,她轉頭說道:“你就先吃吧,這是我們的心意。”

相恆昕無法,只好默默忍了下來,假裝沒看到那女弟子挑逗的眼神。

為了躲避女弟子曖昧的小動作,又不至於被江酒寧誤會,他不過片刻便滿頭大汗。

比直接上場打架還累!

姜霖勾唇退下,眼神卻逐漸泛冷。

……

另一邊,玄澈憤怒地將丹藥瓶子砸在地上,怒意如同野火叢生。

該死的姜霖!

他竟然騙他!

玄澈推開婚房的門,正欲去找姜霖算賬,卻被兩名妖僕攔住。

“你們想幹什麼?!”玄澈眯了眯眼,眸中滿是殺氣。

兩名妖僕被他的氣勢震懾,抖了抖,但想到公主的話,還是硬著頭皮說道:“還請,還請駙馬莫要為難我們,公主吩咐,要我們看好駙馬,不能讓大婚出現差錯。

如今賓客均已陸續落座,儀式馬上就要開始,駙馬不能離開這裡。”

“嗤,什麼狗屁公主,本尊給她幾分薄面,是看在江酒寧的面子上,真把自己當作個人物了?!滾開!”

玄澈怒火正盛,不顧一切用術法擊倒了妖僕。

誰料,那兩名妖僕瞬間變了臉色,氣勢大變。

“駙馬,得罪了!”

兩道身影來勢洶洶,玄澈不得不分心應對。

片刻後,玄澈竟然敗下陣來,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兩名妖僕:“你們,你們居然給我下毒!”

“不得已而為之才冒犯了駙馬,但為了公主的大計,我等願以死謝罪。”

兩名妖僕對視一眼後將玄澈重新拉回了婚房,為他梳洗打扮。

“總算好了,可以通知公主來接人了。”

玄澈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給歐陽妤陌發訊息,眼裡的煞氣濃得能殺人。

“駙馬且等著吧,公主馬上就到。”

似乎是為了證明妖僕的話,已經穿著打扮好的歐陽妤陌出現在了婚房門口。

“請駙馬與我去拜妖神。”

歐陽妤陌身穿一身綠色婚服,眼尾的幾顆瑩潤的珍珠端莊典雅,氣質卓然,儀態萬千。

對於她來說,玄澈愛不愛她並不重要,她一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所以,哪怕知道玄澈不愛她,只要她需要,便會爭取。

但好在,目前一切都如她所願。

玄澈被兩名妖僕帶出婚房,當看到歐陽妤陌身邊的狐獸時,眉眼閃過不悅:“你想讓我去騎他?”

歐陽妤陌沒想到他會介意這個,但還是點頭解釋:“狐獸姿態優美,靈性最強,用來做成婚的禮獸再合適不過,你有什麼意見?”

玄澈抿了抿唇,眉眼冷凝:“在禮數這方面你可真是用心了,只是想必連我的真身都搞不清楚吧。”

“莫非你也是?”歐陽妤陌心下微驚。

“不騎了,走著去便是。”玄澈說道。

“也好。”歐陽妤陌從善如流道。

兩人並肩走到了吉祥峰。

成婚儀式將在這裡舉行。

吉祥峰是合歡宗最高的山峰,山上有三條靈脈匯聚,是祥瑞起源之地。

在這裡成婚,再合適不過。

當看到那兩人並肩而來,所有賓客的眼睛都亮了。

只見一隻黃鼠狼妖欣慰地點了點頭道:“真般配呀,公主的眼光真不錯,這玄澈年紀輕輕便有了未來妖尊的氣勢,的確很適合統一妖族。”

“公主自出生起便有極高的靈性,能算出前塵往事前後三百年,有公主這樣的人物,真乃我妖族之幸。”

一隻兔妖邊啃胡蘿蔔邊說道。

“是啊是啊,公主的真身可是天上來的,自然是不一樣。”刺蝟妖也露出了豔羨的表情。

江酒寧聽著他們的討論,對這個歐陽妤陌突然有了興趣。

能算出前塵往事?

這麼厲害?

那她要是去問問自己的前塵往事,歐陽妤陌會不會知道?關於自己的身世,她還有好多的疑點呢。

感受到江酒寧的注視,歐陽妤陌回以溫婉的笑意。

江酒寧也勾起了唇角。

下一刻便聽到歐陽妤陌說道:“多謝大家來參加我的婚禮,我會挑選一個幸運兒接受妖神的祝福。”

歐陽妤陌話音剛落,妖族人均是沸騰不已:“公主萬福金安,求公主為我等指引!”

江酒寧看著這齊刷刷跪了一片的架勢,嚇了一跳。

這妖神的名頭也太響亮了吧,好嚇人!

“此乃妖神的花球,含有妖神遺留的一絲念力,據說妖神成婚當日,接到花球的人便能在月圓之刻找到真愛。”

歐陽妤陌手腕一翻,一個微微閃光的彩色球花出現在她掌心,

“相傳,被花球砸中的人,在月圓之刻,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給我!我要!”

“公主看我看我!”

“公主求你了,這好運也該輪到我了!我都打了一百年的光棍了!”

妖族人激動起來。

合歡宗的弟子也隱隱有些興奮。

他們雖然看似有很多選擇,但能遇到真愛的機會不多,如果這花球真有這麼靈,那就好了。

歐陽妤陌微笑,閉上了眼睛,隨手一拋。

所有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眼神追隨著花球的軌跡。

“啊!砸到了江宗主!”

人群中有人驚叫一聲。

江酒寧懵了一瞬,頭頂一疼,突然那花球就像一顆種子,深深紮根在了她髮間。

瞬間暗香浮動。

“恭喜江宗主。”歐陽妤陌笑著拍了拍手,“妖神的花球,選擇了您。”

江酒寧不自覺撫上了花球,眼神懵懂。

她就是看了個戲,怎麼就被砸中了呢。

看著江酒寧髮間搖曳的球花,在場的幾個男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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