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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誠懇的話，讓趙術有些愣怔，他心裡清楚，這一刻，說這句話的是一個老父親，而不是大秦的王。
迎著秦王政殷切的目光，趙術點了點頭：“王上放心，末將必將視長公子為兄！”
話，趙術說的很漂亮。
但是他內心深處怎麼想的，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
他已經給了扶蘇很多次機會，但是扶蘇每一次都放棄了。
所以，這一刻，趙術答應的很是痛快，因為，從今以後，他與扶蘇之間，只是王族血脈之情，再無君臣的可能。
抿了一口老黃酒，趙術苦澀，道：“其實這一番話，王上應該對長公子說，而不是給末將說。”
“末將只是一個武夫，而長公子是王上寄予厚望的繼承者，大秦下一任王。”
“末將的性命，從來都是握於他手，在他的一念之間！”
抿了一口涼茶，秦王政莞爾一笑，朝著趙術，道：“你我都是聰明人就不要說這等笑話了。”
“從一開始，寡人就將你當做子侄，如今你娶了陽滋，算是寡人的女婿。”
“扶蘇屢教不改，心向儒家，他的能力與手段，不足以壓制滿朝的驕兵悍將。”
“一直以來，寡人見你鐵心支援扶蘇，想著，只要你們君臣一心，由你彌補扶蘇缺少的一面，足以操持整個大秦。”
“但是，韓地一行，讓寡人意識到，你與扶蘇，骨子裡的不同，是不可能君臣一心的。”
“扶蘇在性格上像極了寡人，一樣的執拗，一旦扶蘇成為儲君，成為下一任秦王。”
“他必然會極力推行自己堅持的儒家，用來治理大秦！”
“想來你也清楚，除了博士宮中那些博士，滿朝文武，除了王綰之外，只怕是沒有人支援。”
“商君變法百年有餘，大秦朝廷上下，皆是法家，亦或者秦法的堅定支持者。”
“扶蘇想要以儒家治國，根本就是妄想，以一己之力，動盪整個大秦國本，除了身死之外，別無他途！”
聽到秦王政如此走心的一番話，不僅沒有讓趙術心頭的疑惑解除，反而是更為嚴重了。
將老黃酒一口喝盡，趙術沉吟半響，朝著秦王政，道：“王上，末將有一個疑惑，不知當講不當講？”
聞言，秦王政輕笑，看著趙術許久，方才一字一道，道：“你是想問，既然寡人知曉這些，為何還讓扶蘇拜師儒家？”
“嗯！”
這一刻，趙術點頭，他心中有些猜測，但是他想聽秦王政的回答。
再一次抿了一口涼茶，秦王政語氣幽幽，情緒複雜，道：“你可知道文信侯？”
聽到這話，趙術不由得一愣，然後點了點頭，道：“知道一些，當年大秦的相邦，執掌大秦二十載！”
“嗯！”
“寡人在登基之後，除了很多的夫子之外，文信侯也教導了寡人很多知識與道理。”
“寡人之所以有今日，文信侯居功至偉，當初寡人於雍城加冠親政，文信侯於咸陽修書《呂覽》。”
“當時的聲勢極為浩大，甚至於傳出了一字師，一字千金之說。”
“當時，文信侯向寡人遞交了《呂覽》，寡人知曉文信侯的意思，想要寡人以《呂覽》作為大秦執政的根本。”
“但是，當時寡人選擇了商君法制！”
說到這裡，秦王政話鋒一轉，道：“你可是，為何寡人當初要選擇商君法制，而不是《呂覽》？”
“當初你的老師李斯給了寡人一個選擇，今日你說了說你的想法，讓寡人看看，你跟著李斯都學了些什麼。”
“諾。”
點頭答應一聲，趙術不假思索：“因為王上志在一統天下，想要一統天下，只能堅持商君法制！”
“不光是因為商君法制已經耕植大秦朝野百年有餘，更是因為商君法制是一統天下之策！”
“末將也曾翻看過《呂覽》，以末將的個人淺見，《呂覽》更像是霸主之法。”
“嗯，就是這個區別，所以寡人當年選擇了商君法制！”
這一刻，秦王政也是欣慰的點了點頭：“但是，打天下與治天下是截然不同的。”
“山東六國，在寡人這一生中，必然會被徹底的平定，大秦將會是中原大地之上的唯一。”
“在這個時候，商君法制就不再適合大秦了，經歷了數百年的戰爭，中原需要休養生息恢復元氣。”
“這意味著，下一任的秦王，需要時一個仁主！”
“在商君法制以及《呂覽》的基礎上，寡人看到了一個希望，那便是融合法家與儒家，以法家為骨，以儒家為皮。”
“甚至於在這個過程中，夾雜一些道家的黃老之術，將會更加的完善。”
“到時候，大秦推行內聖外王之道！”
“唯有如此，才能化解中原各地因為戰爭而造成的仇恨，才能讓大秦傳承萬世！”
“但是扶蘇跟隨著儒家淳于越等人，只學到了儒家的小仁小義，沒有學會大仁大義。”
“他更多的是將自己當做一個儒家的君子的標準來要求自己，而不是大秦的長公子，下一任秦王。”
........
聽著秦王政侃侃而談，趙術心中大震，他沒有想到在中原尚未一統之前，秦王政就想到了這麼多。
以儒家立國，以法家治國，並佐之以黃老之學。
這一刻，秦王政的話，讓趙術到了漢宣帝的那句：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
亂我家者，太子也！
多麼相似的一幕！
心中念頭轉動，趙術朝著秦王政，道：“以法統六合，以儒化四方，但是這需要大智慧之人！”
“以王上之滔天威望，絕世大才，自然可以輕鬆為之，但是長公子之能，不是末將貶低，不過中上之才。”
“他做不到這一點的！”
“長公子，只有兩個選擇，要麼以法家鎮壓一切，凝聚整個大秦的力量，以大秦銳士鎮壓一切。”
“要麼，徹底的摒棄法家，重啟儒家，以儒家化天下，如今看來，長公子選擇了後者！”
“長公子有自知之明，可惜，他選擇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