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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馮，忙著呢！”
李紅兵在廠裡幹了幾十年，跟門衛老頭也相熟，笑呵呵的打招呼。
“李師傅，你怎麼過來了？”
老馮頭瞧見是李紅兵有些驚訝，滿臉笑容道：“李師傅，可有日子沒見你了，自你下崗以後我可一直念著你呢。
現在還好吧？在哪兒發財呢。”
李紅兵聞言訕笑幾聲：“發啥財，在家歇著，等明年再說吧。”
老馮嘆口氣道：“現在不比從前，國營廠不好乾嘍，聽說咱這機械廠也快倒了，到時候都得下崗。”
李紅兵感同身受，不由跟著嘆口氣。
大家都是廠裡的老人，自打年輕就在廠裡幹活，這麼多年感情上肯定割捨不下，又免不了感慨起來。
林向東也不著急，等倆老頭聊完天才帶著李紅兵進廠。
一路走過，落葉枯黃鋪滿路面，旁邊的花壇里長滿雜草。
車間大門緊閉，空無一人，倉庫門口還堆著幾排木箱，無人問津。
林向東輕車熟路的把摩托車停食堂門口，才發現旁邊還停著一輛帕薩特。
神情不禁怔了怔，琢磨片刻，心裡頓時明白怎麼回事了。
這個李志斌腦子真夠用，知道唬不住自己，居然還找了機械一廠的二把手幫忙搭橋。
如此以來，就算自己再不情願，估計也得分賣個面子給他。
媽的，當真是老奸巨猾。
這兩個傢伙恐怕這會已經穿一套褲子了。
“怎麼了？”
李紅兵見他站在原地，臉色不太對勁，好奇問。
“沒什麼，進去吧。”
林向東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邁步進食堂。
偌大的食堂裡仍舊空無一人，不過穿過食堂大廳，順著樓梯上二樓，樓道盡頭有個小門，門後面就是廠區領導的小食堂了。
邁步進去，裡面一共三個房間，但從外表看十分普通，看不出和其他單位食堂有任何的區別。
但林向東清楚這只是表象，房間裡裝修絕對豪華。
以前國營廠效益好的時候，不少資金都被這些狗東西們吃吃喝喝了。
“咚咚咚”
李紅兵抬手敲了幾下門，隨即就見一個服務員把門開啟。
果然不出所料，房間裡裝修相當奢侈，甚至可以用富麗堂皇來形容。
流光溢彩的吊燈，四周是華麗的桌布和精美的裝飾品。
華麗的窗簾與精緻的傢俱相得益彰，富麗堂皇的裝修讓人忍不住咂舌。
中間擺著一個大圓桌，桌上坐著四五個中年男人，都是白襯衫，大背頭，黑西褲差不多的打扮。
笑容可掬，和藹可親，看面相就屬於那種為人民服務的富貴相。
“老李來了，快過來坐。”彭勝德笑盈盈起身過來說道。
“彭廠長，您坐您坐”
李紅兵受寵若驚，微微弓腰。
“這位就是你徒弟小林吧？”
“彭廠長好，我就是林向東。”
林向東臉上帶著笑，邁步上前搭話，眼睛卻不住的打量桌上的另外幾人。
除了彭勝德以外，他還看到了廠裡主管生產的車間主任劉振浩，還有後勤科科長王鳴，但唯獨沒瞧見李志斌。
如果是前世，他能跟這些大人物吃飯，心裡肯定激動壞了。
但如今兩世為人，林向東心態上早就沒了之前的卑微，說話語氣也是不卑不亢。
彭勝德笑眯眯看著林向東，眼中充滿欣賞，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小夥子長得挺精神，不錯不錯，來，快坐。”
林向東也不客氣，順手把李紅兵拉過來，挨著彭勝德坐下。
李紅兵面色尷尬，不由看他一眼。
那意思好像在說，你小子真狗啊，居然拿我老頭子擋槍。
林向東卻不以為然，彷彿沒看見似的獨自坐到對面位置。
而李紅兵儘管已經下崗，但還是有些拘謹。
畢竟桌上坐的都是以前廠裡的領導班子，饒是李紅兵脾氣臭，但面對這幾個人臉上也一直陪著笑。
幾人正寒暄著，房間門突然被人推開，隨即就見梳著大背頭，西裝革履的李志斌邁步進來，滿臉笑容，拱手道：“對不住各位，剛才出去有點事來晚了。”
隨即又將目光轉向林向東，笑容可掬道：“林老闆，咱們可真有緣啊，這麼快見面了。”
林向東不以為然，敷衍的擠出一絲笑，心裡卻忍不住罵娘。
這孫子不去做演員都可惜了，明明是你丫請的鴻門宴，居然還一副驚訝的模樣，真他媽的狗！
“志斌，這次你來晚了，待會一定要自罰三杯。”
“一定一定，領導都發話了，我肯定照辦！”
李志斌客客氣氣回一句，連忙挨著彭勝德坐到另外一邊。
林向東坐對面，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的看著幾人演戲，心裡可笑至極。
“小林啊，今天是我讓老李把你喊來的。”
彭勝德轉頭看向林向東，笑呵呵道：“以前在廠裡就聽說你是咱們的廠的高材生，老早就想找你聊聊，不過廠裡事多抽不開身。
後來再想找你，聽老李說你辭職了。
沒等留住你這種高材生，是咱們廠裡的損失。
正好今天得空，就喊你過來認識認識，順便問問有沒有考慮再回來上班的想法？”
林向東笑了笑，若前世他聽這老小子這麼說，肯定感恩戴德。
但現如今自己早已看透一切，這廝說這些話無非是想跟自己套近乎，拉麵子而已。
更何況用不了多久，機械一廠就該倒閉了，這時候還他媽充大頭，也是沒誰了。
當即推辭道：“感謝領導關心，在廠裡幹著兩年，對廠子確實有感情了。
不過我是師傅帶出來的，眼下我師父都下崗了，我再回去肯定不合適，希望領導多擔待。”
他這話說的相當藝術，既沒明確表示推辭，還順帶提了李紅兵下崗的事情。
言外之意，只要我師父能回去，我就考慮回去。
而彭勝德在官場混這麼多年，絕對的人精，怎麼可能聽不出弦外之音。
不過他說那些話本就是跟林向東客氣，心裡壓根就沒打算真讓他回來，更何況還捎帶一個李紅兵，就更不可能了。
於是便故作惋惜道：“那太可惜了，你們年輕人腦子靈光，想法多，就算離開了國營廠，以後工作上肯定也會大有所為。”
林向東啞然失笑，不愧是混體制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