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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周承棟和周承海二人回來,就見首位上的周太師,一臉凝重的模樣。

趕忙上前問道:“父親,怎麼了?可是有何不對?”

周太師看了二人一眼,右手搭在椅子的把手上,不停的在把手上的雲紋上摩挲著。

“這件事,你們怎麼看?”

周承棟是老大,周語彤是他嫡親的女兒,他先站出來說話:

“父親,這是好訊息,說明我們之前擔心的那些都不會發生。”

聽著這話,周太師的神情更為凝重,“老二,你來說說。”

聞言,周承海站出來:“父親可是覺得這件事情太突兀了。

照理來說,若趙大人對彤姐兒有心,那麼對於當年的事,就更應該心存芥蒂才是。若他無心彤姐兒,便沒必要再來娶太師府的女兒。

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什麼樣的姑娘娶不到?就算是公主,他若說一句公主嫁他可保大周百年安寧,陛下也立刻就會賜婚。”

聽到這句話,周太師總感覺有點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聽說過:八字匹配可保大周風調雨順……

周太師正想著,底下週承海繼續道:

“其實我也有些疑惑,但是看剛才趙大人的臉色,神情不像是作假,其實也沒必要,到了這一步,他就算捅開了說,咱們太師府也只得受著,但是他沒有,一副過去的不必再提,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的態度。”

周太師點點頭,“嗯”了一聲。

“承海說的不錯,他既然不是想讓太師府低頭,在太師府出一口氣,那定然是有別的原因。”

說到這裡,周太師心中升起一股危機感。有一種被人盯上,卻不知道對方是誰是什麼目的的即視感。

他作為一朝太子伴讀,一朝太子太師,朝堂起起伏伏,但是太師府屹立不倒,靠的就是一個穩字。

在其他人都削尖了腦袋要往上衝的時候,太師府穩紮穩打,不激進,不冒進,一步一個腳印,不生事,不參與爭鬥,這才有瞭如今太師府在朝廷的一席之地。

但是現在,他感覺有什麼事情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但是他腦中居然一點頭緒都沒有,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

周承棟見狀,上前一步:

“父親,有沒有可能這趙大人,是為了彤兒,甘願和太師府化干戈為玉帛。”

周太師想了想,年輕人感情為上,這趙硯臣也是個重情重義的。周語彤在慧慈安待了多少年,他在外頭也消沉了多少年,既沒娶妻也沒納妾,這在同齡人當中實屬罕見。

之前的趙硯臣任欽天監靈臺郎,一個沒有品級的小官,但到底有朝廷編制,而且還是從前的狀元,生得也是一表人才,他若想要娶妻納妾,總有合適的相配。

然而並沒有。

他又想起之前,打聽到的趙硯臣的訊息,最愛在楓林湖畔一支流的湖堤旁釣魚。

外人不知道,太師府的人卻心知肚明,從那裡可以遠遠的眺望到慧慈庵的屋簷。

從這種種跡象表明,趙硯臣對周語彤,也是真情實意。

“這麼說起來,好像也說得過去。”

周承棟見周太師沉吟,繼續道:

“說到底,他和彤兒有情,彤兒為了他寧死不嫁,在慧慈庵過了四年多的清苦日子,這都是實實在在的。

彤兒沒有半點對不住他,他若有心,為了彤兒也不該和太師府鬧得太僵。若不然讓彤兒在夫婿和父母之間周旋便是為難她……”

周太師聽完,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語氣間卻還是有所保留,嘆了一聲:

“但願如此。”

周太師回想到剛才趙硯臣說的話,神情又凝重起來,看向周承棟,

“你去把彤姐兒叫來。”

周承棟不明所以,應了聲“是”。便出門喚來管家,吩咐了下去。

不一會兒,周語彤來了。

周語彤今年已經年過二十,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在慧慈庵清修的緣故,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羸弱。

此時穿著一件緋色的衣裙,外罩同色褙子,頭上芙蓉簪花,倒是為她添了幾分顏色。

周承棟見著這個女兒,心中亦是感慨,時也命也,所幸苦盡甘來。

周太師也打量了一眼周語彤,表情嚴肅,看不出在想什麼。

周語彤進門,給在座三人一一行過禮。

周太師點點頭,是肯定的語氣:

“禮儀倒也沒有荒廢。”

周語彤低著頭,一副悉心聽教的模樣。

周太師開口,“如今宮中聖旨已經下來了,一應事宜,你的父親母親都會安排好,趙大人那邊自有內務府管承,你儘可放心,安心待嫁便是。

說到趙硯臣,周語彤臉上不自覺便出現一抹紅暈,屈身行了一禮:

“是,多謝祖父,為彤兒操心。”

周太師嗯了一聲,又問到:

“不過,有一點要問問你,便是這宴請的賓客。你在慧慈庵清休多年,從前交好的姐妹也生疏了不少,總歸以後要在京中生活,趁此機會可以走動走動。”

周語彤一聽周太師這話,面露喜悅,她早有這個想法,但是大家族之間,感情都很微妙。她不在京中多年,怕有些變動自己不知,壞了事就不好了,所以一直忍在心中,沒有提起。

現在周太師親自說起這個事,周語彤心中別提多歡喜。

“多謝祖父體恤,彤兒心中感激。其實彤兒心中早有此想法,不過,彤兒年紀小,怕有些事不清楚做錯,便一直不敢提起。”

周太師滿意的點點頭:

“你是個穩重的,你母親教的不錯。既然你早有想法,便說說看,你想請哪一些?”

周語彤略想了想,便開口:

“孫女年幼時,和韓家姐姐還有王家姐姐最為要好,這一次孫女回來,她們也第一時間上門來看我。

她們雖然現在嫁了人,但是待我和從前也是一樣的,孫女想請她們。”

周太師略想了想就知道她說的是誰:

“嗯,還有呢?”

“再就是,謝家小姐。”

周語彤沒有多說,具體緣由她不說大家也知道,她和趙硯臣能再續前緣,是謝家的原因。

謝家從前是京官外任,五年前才回來,在周語彤去慧慈庵之前,和謝綺只有點頭之交,這一回回來,和謝綺的關係是最好的。

周太師回道:

“謝家自然是要請的,你和謝家大小姐交好,謝家大小姐自然也不會落下。

“可還有其他人?”

周語彤想了想,看向首位上的周太師,眼神閃躲,咬了咬唇。

周太師開口:“不必拘束。咱們現在是家人商量,你先提出來,祖父自有定奪。”

“是。”

周語彤定了定神才開口,語氣有些小心翼翼:“若是可以的話,孫女還想請林家表妹來,就是……二嬸的孃家侄女。”

林家是獲罪的人家,五年前大周和北燕一戰,大周損失慘重,蘇梨的父親在這一戰中犧牲,他的死,是那一戰勝利的關鍵。

這一戰戰敗,是由於北燕混進了一列軍隊,而有士兵舉報,當時林家作為駐守北燕邊關關隘的將領,放進了大批人馬而不自知,是為失職。

那一場戰役,大周險勝,卻也死傷無數,皇帝大怒,便重罰了林家人。男子全數在邊關充苦役,女子全沒入教坊。

這位林家表妹也在其中,成為了教坊樂妓。

當初周語彤在閨閣時,和這位林家表妹關係最要好,只是後來林家獲罪後,再也沒有見過面。

大婚之日,有教坊樂妓的出現,是不體面的,也不吉利。不過周語彤在慧慈庵待了四年多暗無天日沒有希望的日子,以為自己永生永世就要守著慧慈庵度過漫漫歲月,這些個禮,她其實已經看開了,什麼都沒有“人”重要。

雖然她看開了,但是現在到底是在太師府,她不能置太師府於不顧,所以才一直不敢說,但現在面對周太師的再三詢問,她支支吾吾的說出了想法,反正這裡沒外人,大家只是商量,算不得失禮。

一旁坐著的周承棟和周承海,聽到周語彤說出林家表妹的時候,心裡都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們自然知道周語彤口中的林家表妹是誰,二人齊齊看向首位上的周太師。

周承棟覺得自家女兒有點不知好歹了,周承海卻是眼中閃過一絲亮光,當初的事情疑點重重,若是林家能復起,對他對太師府都是好事。

他和林氏夫妻一場,若有機會翻案,是最好的。

周太師沒有看他們二人,而是看著周語彤,語氣裡聽不出喜怒:

“到現在你還記得林家小姐,說明你有情有義,不過林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官府樂妓,連身籍都沒有。你大婚之日,來的必定都是權貴,出現一個樂妓,那是對來往賓客的不尊重。”

周語彤聽到這裡,心中一凜,趕忙跪下,“祖父教訓得是,是彤兒思慮不周,彤兒知錯了,以後斷不會再提。”

周太師拜拜手:“起來吧,你年紀小,想得不周全也是有的。

咱們周家的孩子,不是無情無義之輩,祖父甚感欣慰。

雖然大婚之日她不能來,但是過些日子,太師府家宴,可以請樂妓前來表演,到時你可以見一見。”

周語彤沒想到周太師會這麼說,頓時忍不住喜極而泣,臉上落下淚來。很快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場合,一把抹掉臉頰的淚水,對著首位上磕頭:“多謝祖父。”

周太師看著周語彤,語重心長的說道:

“你在太師府也待不了多久了,只願你以後嫁到別人家,也始終記得你是太師府出去的女兒,切莫忘本。”

周語彤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應道:

“孫女,謹遵教誨。”

周太師“嗯”了一聲,端起旁邊的茶,喝了一口,狀若隨意的問道:

“國公府的小姐,和你關係可好?

聽聞上回在梅府,你們相談甚歡,你成婚可要請國公府的小姐?”

一旁周承棟和周承海一下神情緊張起來,看向周語彤,周語彤沒有注意到他們二人的神情,想了想,回答到:

“國公府的寧小姐,我們見過幾次,孫女對她的印象不錯,但是,並沒有太過熟稔,若是祖父想請國公府的客人,孫女自然是非常樂意。”

周語彤不知道周太師為什麼這麼問,以為是他們想請國公府的人,又找不到藉口,所以才想拿她的婚事作伐,如實回答道。

他們雖然是太師府,但是在國公府面前,還是差得遠。周語彤大約能猜到周太師為何有此一問,不然好端端的提起國公府做什麼。之前,國公府和太師府幾乎沒有來往。

屋子裡落針可聞。

周語彤心中疑惑:難道是自己剛剛說錯話了?

她心中正琢磨著,要怎麼說話的時候,周太師開口了,語氣平靜:

“嗯,這件事我們會再商量,你下去吧。”

周語彤屈身行了晚輩禮:“是,彤兒告退。”

周雨彤離開,屋子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周語彤和國公府的小姐,認識卻並不熟,而且周語彤本身並沒有想宴請國公府小姐的打算。

在今日之前,太師府也沒有邀請國公府的打算。

但是……趙硯臣的那些話,獨獨提到了國公府寧小姐,還得到了確切的答案才離開……

所以……

國公府的寧小姐,是趙硯臣,要請的客人。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得出這個結論,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從前的趙硯臣,一介小官,沒有什麼交好的同僚朋友,成為欽天監監正之後,更是油鹽不進,誰的面子都不給。

據他們所知,恆王和策王二人明裡暗裡不知道下了多少功夫,但趙硯臣沒有低頭。

就是這樣一個兩大勢力都想要拉攏卻沒有拉攏到的人,多少官員想要巴結卻毫無門路的人,孑然一身沒有親朋沒有同族之人,居然有想要宴請的客人。

貴客……

周承海回想著剛才趙硯臣說的話,一句都不敢落下,他緊張得嚥了一口唾沫:

“父親,剛才趙大人說:應當要邀請國公府的寧小姐。”

若說趙大人要宴請謝家或者謝大小姐,都合情合理。但是,為什麼邀請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國公府寧小姐?

話說得這麼明白,他們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跟趙硯臣唱反調。

周承棟也滿臉疑惑:“趙大人還說,既然是請,便和謝小姐一樣奉為貴賓,但是我們根本就沒有把謝小姐奉為貴賓這個想法,更沒有說過。”

特意提起國公府寧小姐,卻對謝小姐只提了提,很明顯這位謝小姐就是筏子。

這隻能說明,趙硯臣想把國公府的寧小姐奉為貴賓,又怕太過惹眼,所以把謝大小姐拉出來做筏子……

話說到這裡,三人震驚。

“但是,既然國公府的寧大小姐是趙硯臣的貴客,那趙硯臣為什麼自己不請?而要用太師府的名義邀請……”

“和要謝大小姐一起作陪一樣,是要保護寧小姐的意思……”

三人不由得後背齊齊冒出了冷汗。

趙硯臣是什麼樣的人,如今是什麼樣的地位,大家心知肚明。

但是現在,就是這麼一個人。

有要請的貴賓。

且親自上了門。

周太師把剛剛趙硯臣出現的情景前前後後仔細回想了一遍,所有的推測都在指向一個結論:

趙硯臣今日來,就只有一個目的:為了國公府寧小姐的一張貴客請柬。

底下的周承海也想到了這一點,表情驚詫,語氣有些哆嗦:

“父親,這位國公府的寧小姐,究竟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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