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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夠了?”
威壓從天空撲面而來,同心鈴忽地失去了作用。晏畫緊緊抱著聞晝的身體,淚眼朦朧地抬頭,湖面上空,一襲金紅襦裙的魔君正饒有趣味地看著她。
強大如棲弋,根本不容她反抗。
晏畫渾身僵硬——她也不傻,這裡的一切顯然是有人替他們準備好的,而她萬萬沒想到這個人是棲弋!
棲弋腳踏虛空,步步而下,瞥一眼她袖中緊握的匕首,說:“本座勸你不要做螳臂當車的蠢事。”
晏畫死死盯著她,朱唇咬的泛白:“你來做什麼?”
羸弱的青丘公主此刻背脊挺直,眼中滿是恨意。棲弋意味不明地一笑:“本座既然來找你,當然不會全無理由。而且他是為你而死,你恨本座有什麼用?”
說罷,棲弋魔君一點聞晝心口,衣襟裂開,胸口處,三片心鱗的位置盡皆空空蕩蕩。
晏畫僵住了,腦海中瘋狂開始回想這些天的點點滴滴。
他們三個都進入了障,卻只有聞晝在障中如此脆弱。原來最後一片鱗早已拔去,入障前已經油盡燈枯,後面種種不過是勉強支撐。
也難怪,明明聞晝在淮都時尚能壓制謝拂池,這次再見,他卻一直力有不逮。
原來他早就失去第二片鱗,修為大減。
晏畫同樣撫上心口,那裡有一片鱗。她被重創後不會無緣無故地恢復,可是……
她喃喃道:“怎麼會?怎麼會!明明應該還有一片的!應該還有一片的!”
棲弋眼中盡皆冷漠,輕輕撫過華美的衣袖,“你以為棠寧的眼睛是怎麼恢復的?”
難怪他聽說自己要幫謝拂池拿走他一片心鱗時,臉色如此難看,難怪他提出要三百年靈力,去讓謝拂池知難而退。
原來他那時候就在告訴她:你在要我的命。
晏畫無力地滑坐在地上,臉上一片木然。
棲弋從懷中捻出一方拇指大小,如同墨塊的器物,“當年本座奉命去無妄海替魔尊尋找合適的坐騎,一直未果,便留下了這方印契。魔尊的神魂生生世世永不磨滅,他的坐騎也會與他受到同等的待遇。”
墨色印契散發出厚重的,深不可測的光華,像深邃的夜空,探不清其中蘊含的可怕力量。
“你想讓他這麼驕傲的人給你們魔尊當坐騎?絕不可能!”晏畫滿眼是淚,絕望地嘶吼著:“他寧願死也絕不會被你們這樣羞辱!”
“羞辱?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榮耀。”棲弋冷冷道:“若非念在他——”
魔君止住聲,不耐煩地甩袖,“妖君魂魄即將散去,你是願意看著他魂飛魄散,還是讓他淪入魔道,你自己選一個。”
晏畫渾身顫慄,用袖子擦去眼淚,可是眼眶中好像有抹不完的淚水,袖子濡溼一片也無法擦乾。
棲弋慢慢失去了耐心,覺得這些天界的後輩真的一個比一個磨嘰,活著什麼都有可能,死了才是什麼都沒有了,縱有千般愛恨,也該在活著的時候去解決。
她問:“你到底要不要他活著?”
這個選擇艱難至極,一邊是生著痛苦,一邊是死亡深淵。
晏畫慢慢轉過頭,目光在聞晝冰冷的臉上久久徘徊。竹燈倒在地上,星微的火光傾倒在草地上,觸到乾草,竟微微搖晃著點燃。
眼中也有火焰燃燒,她扶起聞晝,讓他靠著乾燥的石頭。聞晝看起來神態還很安詳,精緻華麗的五官依舊鋒利,晏畫似乎還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棲弋與她對視的時候,知道她已有抉擇,說:“但本座需要你付出一點代價。”
天底下當然沒有白吃的午飯。晏畫深吸一口氣,低下頭,一改剛剛的橫眉冷對,語氣不勝謙卑,說:“有勞魔君。”
棲弋這才轉眼看向她。
*
“聞晝到底怎麼了?”
許久,晏畫的聲音才重新響起來,謝拂池急急追問時,她說:“沒事,我剛剛看錯了,他只是昏過去而已。”
晏畫的語氣陡然淡下來。
謝拂池敏銳地察覺到,但一時半會也問不出什麼,只好先問了她的方位,回頭問時嬴,“你還能走嗎?”
少年站起來,“走吧。”
謝拂池默了默,也不知他到底是強撐著還是真的恢復了些,牽著他的手渡了些靈力過去。他搖搖頭,“不必。”
謝拂池不再堅持,盼著快點找到晏畫。
所幸晏畫所在的方位並不遠,縱然走走停停,也不過半日就到了。
數座青山圍繞小湖,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一大片竹林覆蓋,風掀翠葉,翻湧如浪,在外面看來竟絲毫看不到坐落湖邊的幾間竹屋。
時嬴眸光一閃,腳步頓了頓。謝拂池回身,生怕害怕他反悔一樣:“怎麼了?”
“沒事。”
他輕輕闔下眼,在睜眼時,瞳色已經勉強恢復成黑色。
謝拂池幾不可察地嘆口氣。
湖邊竹屋外,晏畫坐在一方青石上,面前的蘆葦荻花延向湖面。謝拂池走近了,才發現她正在編一隻竹籃。
晏畫看見他們,放下竹枝,“我還以為你們一會就能到。”
謝拂池察覺她似乎有些蕭索,便問道:“聞晝呢?他的怨氣還沒好麼?”
“……”
晏畫卻不願意多說,“他現在不好也不壞,一時半會也死不了。不提他了,我先替帝君看看傷。”
謝拂池也不驚訝,狐族嗅覺靈敏,只怕晏畫隔了很遠已經嗅到他們身上的血腥味,帶著上神之血的芬芳。
她立刻牽著時嬴走進竹屋裡,晏畫也放下竹籃走進去。
晏畫為時嬴把脈許久,謝拂池等的微微難安,卻見晏畫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
她有些忍不住,問道:“如何?”
晏畫不語,反手從醫囊中抽出一根細細的針,“帝君,我要取你一些血。”
他忽地收回手,說:“一些外傷,不必勞煩了。”
語氣裡漠然而又些微不耐煩,絲毫聽不出任何異常。銀針凝了一些光,晏畫手停在那裡,幾乎疑心自己剛剛是錯覺。
謝拂池見他推拒,也沒有多言,等晏畫開了一些尋常治傷的丹藥,才藉著拿藥的由頭,將晏畫拉至僻靜無人處。
潔白玉瓶中,流光溢彩。
晏畫嗅過,又細細查驗過,才道:“這是鳳凰淚。師尊曾逼我看過神岐殿所有的醫書,我閒著無聊,也偷偷看了一些偏門的上古秘聞。若是我記得不錯,鳳凰淚的確可以切斷繫結,這下不必剖開心了。”
聽她這麼說,定然是有把握。謝拂池問的直截了當:“直接服用?”
“不行。”晏畫轉頭看了她一眼,“鳳凰淚至熱至烈,尋常人飲下都會傷到心脈,更何況是他如今的狀況?還是先把傷養好再說。”
謝拂池應了一聲,慢慢咀嚼她這幾句話。
晏畫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別擔心,有我在。”
這句話居然有一日變成了晏畫對她說,謝拂池不置可否:“我看起來很擔心嗎?”
“你就差把難過兩個字寫在臉上了。”晏畫凝視她,輕聲道:“謝拂池,相識那麼多年,我第一次覺得你沒有那麼孤獨了。”
謝拂池輕輕一轉點漆一樣的眼眸,無聲地笑了笑。
這一次,她沒有反駁,也沒有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