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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拂池也沒料到自己會聽到這些。
這裡已經是星辰宮的邊緣,謝拂池本想到處走走,熟悉一下地形,也好知道那些仙人被關押在何處。
棲弋的殺訣如影隨形,謝拂池手中無劍,靈力又無補充,很難抵擋下這一招。
她心中一沉,手握虛華鏡,姮媞大驚失色:“你瘋了,虛華鏡也只是一面鏡子!我會碎的!”
“你碎了也比我死了好。”
一隻手猛然拉住她。
謝拂池回頭,撞進一雙閃爍著銀色星辰碎屑的眼眸裡。
殺訣便是殺訣,不見血絕不消散。
漂亮修長的手背上頓時裂開,他懷裡有很濃重冰冷的鐵鏽血腥味,謝拂池側開臉,發現他衣衫上沾滿深淺不一的血跡。
他說:“不想被發現就別動。”
棲弋頓在那裡,看見山石後若隱若現的人影。
分明殺訣已經消失,少年魔尊卻死死將她抱在懷裡,一向從容的表情出現了幾分茫然。
談煙追過來,“師尊……”
“沒事,只是一隻婆羅鳥。”
棲弋攔住談煙,沒讓她看見一絲不該看的場景,淡淡道:“走吧,你也好久沒吃藥了。”
提到藥,談煙捏緊了袖。
“可以放開我了吧?”
謝拂池微微後仰,意圖避開他身上的氣味。
她好心提醒:“她們已經走了。”
他卻沒鬆手,下巴抵在她頸項邊,嗓音微啞,“別亂跑,再走就不是星辰宮的地界,你這樣的身份會引起麻煩。”
不想她亂跑,還把鑰匙放在她眼前?謝拂池胡亂敷衍:“嗯嗯,知道了,你先放開我。”
勒地她喘不過氣的雙臂一鬆,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旋即被他拉進一處宮殿裡。
一路上頻頻引人側目,卻又礙於那位的顏面不得不低頭。他一言不發,謝拂池不由道:“做什麼?”
他停下來,用兮鶴的臉靜靜看著她。
謝拂池這才覺出自己剛剛的詰問不太符合身份,抬起袖子壓下臉上的情緒,“我是說,尊上有事嗎?”
他伸出手,謝拂池瞥了一眼,手背一道傷口猙獰翻出,她更疑惑了。
他輕聲道:“給我上藥。”
謝拂池呼吸一滯,扭過頭看著身邊一個魔姬:“尊上受傷了,你們還不趕快上藥。”
魔尊一向冷情,等閒根本不能靠近,如今這古怪而詭異的氛圍與情形……魔姬們驚恐地倒退一步。
他無視那些人的神色,掰過她的臉,固執地重複了一遍,“給我上藥。”
謝拂池想攢出一點虛假的笑,努力了半天,也笑不出來,只好木然道:“我們的交易裡沒有這一項。”
他說:“我們可以有新的交易。那捲羊皮紙共七張,你今日就可以得到一張。”
要挾,還是誘惑。
姮媞小聲道:“不吃虧,又不是獻身。”
當然不吃虧。謝拂池突然起身,走到殿門口。
這都不行嗎?
謝拂池對守著門的魔姬說:“拿點乾淨的棉布,一盆清水。”
東西很快就拿來。
謝拂池面無表情:“手。”
他眼中暈開點點笑意,乖順地伸出手遞到她面前。
謝拂池沾溼手帕,一點點擦乾他手背上的血跡,她擦的很細緻,連指縫間乾涸的血漬都沒放過。
掌心溫暖地熨帖著他冰涼的指尖。
他凝著她垂眸時專注的側臉,一時微微晃神,連呼吸都不由得放輕。
謝拂池擦完血之後,便拿出自己的傷藥替他塗上。這一記訣,打在普通魔族的身上恐怕是要魂飛魄散,打在他手上也是一道不淺的傷痕,因此她動作格外輕柔些。
包紮的時候倒是很潦草,謝拂池飛快地退開一步,皺了下鼻子。
他頓了下,“我去換身衣裳。”
這一身的血腥氣,定是燻到她了。
謝拂池沒說好與不好,等他轉身,道:“羊皮卷。”
星星點點燃起的火苗,猛地被澆上一盆冷水。他半晌才道:“一會給你。”
謝拂池點頭:“那我先回去等著。”
殿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魔姬大著膽子上前問:“尊上可還要沐浴更衣?”
他喉嚨滾了滾,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剛剛的溫軟觸感,他說:“去準備。”
魔界的飲食與天界差別倒是不大,早膳用的粥也燉的軟糯香甜。謝拂池用完,開始調息。
但始終心亂如麻,不能安定。
魔尊似乎在動搖,既想朝她走出那一步,又遲疑而警惕地否認著。
她出神地站在一盞琉璃燈前,火舌若有似無地舔著上面的流蘇,這點可有可無的羈絆在消散邊緣徘徊。
她停在那裡,不進不退,一如她的心緒,起伏不定。
藺修說魔尊鐵血手腕,殘忍無情。
她當時不以為然,對於魔族,天界總是不忌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
在永川河畔,命令那些魔族自裁的時候,他沒有半分猶豫,與從前的神君大相徑庭。
殺兮鶴,囚天仙,斬魔族。樁樁件件,歷歷在目。
他還是……那個人嗎?
風吹來,火焰猛地竄起,髮帶捲入火中。謝拂池下意識將它挑起來,放在手心打量,只有尾稍焦了些,方才鬆口氣。
可隨即,她又一怔。
姮媞從碗裡優雅地抬頭:“我猜你在想,時嬴為什麼不是真死在畫城了呢?這樣你現在就不用做出抉擇了。”
似昨夜穿過雲層的驚雷乍響,謝拂池盯著姮媞。
“私心,道義,你所在意的東西太多。”她鮮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刻,姮媞也辨不出她的情緒,只略帶嘲諷地開口:“與在炭火上掙扎求生,不如騙騙自己,至少還能好受一點。”
謝拂池知道她在報復自己剛剛的行徑,習慣性地與她反唇相譏:“你倒是瞭解我。”
“我當然瞭解你,只是有人不瞭解罷了。”
姮媞含著淡誚望向她身後,謝拂池忽升起一縷不詳的預感。
頎長影子映在屏風上,恍若隔世。
隔著屏風,四目相對。
這一瞬格外漫長,謝拂池無聲地將髮帶纏在指尖,不動聲色地收入懷中。
羊皮紙捏在手上,魔尊忽然低低笑出聲:“他既無上仙這般兼濟天下的胸懷,又無至死不渝的愛人摯友,如此親寡涼薄之人,本就不該活著。”
“已死之人,不會復生。”
謝拂池搭在虛華鏡上的手驟然握緊,“不要說了。”
這種話她也覺得厭煩嗎?他偏頭微微笑起來,蒼白又孤冷,像藏在枯葉暗影裡的雪,終究到了春陽照耀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