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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棄?”姬荀聲音一澀。

他這時他意識到,謝拂池名字的由來,她本身,就代表了姬燁對於女帝的一場拋棄。

她一個人生活在孤零零的洗墨殿中,練劍,亦或是望著天空發呆,想象著天界的山,天界的水,和天界所謂的親人。她是一場沒有愛的邂逅所產生的結果,是天人的恥辱,也是女帝的怨恨所在。

謝拂池繼續道:“我這個人親寡緣薄,晏畫是我為數不多在乎的人之一。如果你真的為我著想,就請不要讓我在遺憾和愧疚中度過餘生。”

姬荀沉默了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一向很有主意,否則也不會八百年就做到司首的位置。

他捏緊那張紙,又緩緩開啟端詳一陣,“一天的時間有點短,我先去安排,盡力而為。”

“多謝。”

姬荀皺著眉,“你不必跟我說謝謝,我也不是因為你的三言兩語,而是畫城的確不容有失。”

謝拂池微微一笑,知道他這是同意了,於是轉身往房間裡走去。

姬荀卻忽然抬手摸了一下謝拂池的頭,在她愣怔的瞬間,順手拔下她一根頭髮。

謝拂池到不覺得疼,奇怪地看著他:“做什麼?”

但見姬荀修長如玉的手將她的發一卷,吹了一口氣,黑髮化作縹色的芽,從他掌中生長出來,很快變成散發著細長的,足有三尺的碧草,散發出幽微的光。

“靈薇草?”

謝拂池驚訝地接過來,姬荀點下頭,“等你回來,就可以學這種術法。”

是承諾,也是無法明言的擔憂。

謝拂池又笑了笑,“我會的。”

姬荀這才真正轉身走了。

但見那草柔韌無比,竟是十分適合編成繩帶的樣子,她心念一動,順手揣進袖裡。

流曦花枝勾住銀色的彎月,漸已入秋,最後一絲酷熱被夜色吞沒,院中泛起煙水色的薄霧,似紗似雲,正如此刻神君的外裳一樣。

時嬴已從房內出來,斜倚在亭柱上,清冷雙眸正望著院中一株秋海棠,“幾時動身?”

謝拂池眼中少見地浮起幾分溫柔,語氣堅定:“你不能陪我去。”

“我知道我不能阻止你,你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止你。”

他說完這簡短兩句話,單手將她的手腕用力一拽,便徹底將她拉入懷中。

謝拂池還沒反應過來,他忽地撩開她頸項邊的髮絲,吻在她脈搏跳動最清晰,最脆弱的地方。

這次不同昨日,謝拂池竟有一絲疼痛。一股莫名的熱流從他唇上傳遞過來,謝拂池慌忙一躲——他竟然又一次咬破了她的肌膚。

少年俊美挺拔的鼻樑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耳垂,謝拂池當下如一隻驚弓之鳥般彈開,她瞠大眼睛:“……你,你這是做什麼?”

這青天白日的,房間裡面還有那多雙眼睛看著!她看著時嬴越發深沉的眸色,隱約覺得時嬴有些不對勁,但也說不上來。

他們雖少年初嘗情愛滋味,無論獨處時如何柔情似水,但時嬴從不是如此失儀之人。她撫過頸側時,那裡已經癒合,只留下一道淺淺的,如月牙一樣的痕跡。

於是她輕輕地笑,想化解那分奇怪的氛圍:“你怎麼還沒喝醉就要咬了?是不是又想賴賬?”

他卻微微揚唇:“果然是你。”

“什麼是我?”謝拂池眯了眯眼,“你還親過別人不成?”

他不肯再說什麼,只是難以剋制地摟著她,一下又一下輕輕啄著她的唇,絲毫不在意房間裡陸陸續續走出來的戰將們。

謝拂池越來越不好意思,她雖嘴上總說的痛快,同時嬴剛見面那會也臉皮厚的不行,但總歸都是假把式多些,愛討些嘴上便宜。

“有人看著。”

時嬴卻似乎並不顧忌,展袖一揚,將她摟緊,便遮蔽了那些試圖窺視的目光。

謝拂池覺得渾身發軟,氣息急促,從那雙氤氳著濃烈情緒的漆黑眸子裡,她看見自己緋紅的臉,連鼻尖都透著紅。

好在那些戰將雖然好奇,但顧忌著自家帝君的顏面,也只敢偷偷拿餘光去瞥,也有不怕的,直與身邊的人擠眉弄眼。

這位年輕的蒼黎帝君,看著清心寡慾無慾無求,卻也免不了如那些仙君一樣風流啊!

不過他懷裡這位……怎麼瞧著有些眼熟?

謝拂池頭一次覺得自己臉皮也是很薄的,為了避免自己再在那些人面前丟人,索性將頭埋在他衣服裡,吐槽道:“我都不知道你比我還不要臉。”

能得到謝司首這樣評價的人,竟然是曾經第一次見面就被她調戲的懵懂神君。

頭頂響起少年低低的笑聲。

在謝拂池看不到的地方,他仰頭看著明月,胸膛緊緊貼住她的耳朵,裡面心跳如擂鼓。

清冷的月光照進他的眼中,浮不起半絲光亮,反而有種奇特的虛弱疲倦。

陣法佈置起來果然很緊急,在靈蒼二部晝夜不停地忙著破解山河陣,佈置新法陣時,謝拂池躺在屋中好好睡了一覺。

窗不知何時開了半扇,謝拂池在榻上壓著一枕青絲,睡的很沉,猶如海棠春眠。她自然要養精蓄銳,等明日天亮,她就會離開畫城,前往奚雲谷救回晏畫。

她睡的很沉,頸項上被時嬴咬出來的瘢痕隱隱發出銀色的光華。

她久違地夢到十六歲那年的雪,揹著著城,孤身隻影地離去。

很久很久以後,阿彌撐著傘,從城牆下迎來一個美豔的女子。

女帝換下來了那身紅色的冕服,沉默地遙望著那片雪,眼睫上也沾滿了雪,化作清露,從迤邐的眼尾滴落。

“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低的近乎落雪的嘆息縈繞在夢裡。

“謝拂池。”

窗下的呼喚由模糊到清晰,謝拂池醒來時已近天亮,聞晝不住地在外面催促她,顯然是心急如焚。

她應了一聲,換好衣服出來。聞晝問:“時嬴還在忙著佈置法陣,你不去見見他?”

謝拂池側首一笑:“我只是去救人,不是去送死,沒必要說的像是生離死別。”

聞晝不語。

其實去跟棲弋談交易,與生離死別並沒有區別。

謝拂池已經先他一步走出城主府,神情極為泰然,“走吧。”

明明在做一件極為兇險的事情,謝拂池卻莫名安定,好像此生從未有過這樣心安的時刻。

“謝拂池!你要去哪?”

踏出城主府的那一刻,身後響起熟悉而嚴厲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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