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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搖搖欲墜的房門,感覺跟老太太的門牙一樣,隨時都會跌落。
孫鳶看著堆滿雜物的屋子,靦腆而笑:“家裡太亂了,都顯得冷冰冰的了。坐,快坐。”
孫鳶抵過一個“四平八穩”的小板凳,這是自己小時候坐的凳子了。
董清秋接過凳子坐下,掃視了一圈一片狼藉的屋子,讓人一種瑟瑟發抖的冰冷感,像是好久都沒人住過一樣。
坐了好久都沒見孫鳶的爹孃出現,董清秋心中隱隱不安。這間屋子像是荒廢了很久都沒有住過人,今天像是倉皇住人一樣,還帶有些許陰冷的氣息。
好像死過人一樣,戾氣充斥著屋子。
董清秋站起身,走到孫鳶身旁,伸手在灶臺上抹了一下,兩根手指微動摩擦,不經意問道:“孫叔和孫嬸怎麼沒在家?”
不停往灶臺添柴的孫鳶,坐在小凳子上,半轉著身子,臉上黢黑,用手捂住嘴巴輕咳幾聲,手中握著一截柴火,說道:“他們兩個進山採藥去了,縣太爺的小妾生病了。那個尖嘴猴腮的師爺偷偷找到他們兩個說道‘老爺最寵愛的小妾生病了,只需要一味藥就可以治好。如果你們能夠找來,或許老爺一高興,就發兵剿匪了,你家那妮子也不用嫁了。’所以他倆就進山採藥去了,都好幾天沒有回家了。”
孫鳶雙手叉著腰,用手中的那截柴火當作煙桿活靈活現地學著,那張黢黑的大花臉,更顯得栩栩如生。
期間還打翻了一個罈子。
這可給孫鳶心疼壞了,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撿著地上的碎片,放在手心。
原本還想要問什麼的董清秋,讓著突如其來的意外,只能將到口的話,嚥了回去。也蹲下身子幫孫鳶收拾著地上的碎片,還不忘順便安慰一下她。
“別哭了,這個陶罐子很重要嗎?”董清秋安慰道。
孫鳶眼含淚花,看了眼蹲在自己身邊的董清秋,低下頭弱弱說道:“不重要呀!”
“那你哭什麼?”董清秋站起身沒好氣說道。
董清秋此話一出,孫鳶哭得更兇了,“砸我腳了,你還兇我。”
女人真是世界上最難搞懂的動物,怕是道祖來了,也會很頭疼。
“你腳沒事吧?”
“要不你幫我看看?”孫鳶順勢坐在小凳子上,抬起被砸中的右腳,緩緩挪到董清秋面前。
董清秋嚥下一口口水,盯著眼前佈滿泥土的布鞋,腳背上沾染著零零碎碎已經乾透的泥漬。
“小啞巴,我腿抬得好累!”孫鳶在這所暗無天日昏沉的小屋裡,輕聲說道。
董清秋下意識用手捧住孫鳶的腳跟,愣愣出神。
“你不脫下鞋看看嗎?腳背都砸紅了。”孫鳶閃爍著眸子,炯炯有神地凝視著對方。
那張原本黢黑的臉頰,在董清秋眼中皎潔起來,比月亮還美。渾身散發著溫暖的細膩的白光,將昏沉的屋子照亮起來。
低下頭映入眼簾的是光滑潔白的腳,手中的小腳看得見腳背上的筋骨,摸得到腳後的如羊脂的跟腱。
脫下來的布鞋也變成了桃花色的繡花鞋,繡著栩栩如生的桃花,像活的一般在開手間盛開,綻放在目光所及之處。
腳下凹凸不平的土地,開始翻動,長出鮮花青草,吸引來數不盡的蝴蝶,天空星辰密佈,點綴了場景。
此刻的孫鳶坐在一棵桃樹形成的鞦韆上,紅潤的小手抓住兩側繩索,頭上戴著用桃花編織成的花環,臉上塗抹著淡淡的花粉,是董清秋喜歡的樣子。
眼眸點綴著星辰,挺拔的鼻樑對映著月光,兩側有著若隱若現的雀斑,嘴如沒毛的蜜桃多汁飽滿,嘴唇微張是眼睛中的一白,搭配著似白天鵝的脖頸;鎖骨宛如北海之地,冰雪覆蓋白而幽深。
身穿黑紗薄衣的孫鳶,深情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在她眼中是高大英俊意氣用事的不羈少年。
不管他是什麼模樣,自己都很喜歡,不知有多少個春秋了。
抓住繩索的右手慢慢鬆開,輕輕一揮帶著星光波瀾出現。
黑色的紗薄裙野蠻生長,在兩人腳下盛開出一朵潔白的蓮花。
董清秋情不自禁地看著印在腦海的女子,愣愣出神,手心的力道也不自覺加重了幾分。
孫鳶嬌喘一聲,紅著臉快速低下頭,不去看眼前的少年。
“弄疼你了?”
“沒事!”孫鳶斜著頭,紅著臉說道。
感受著手中散發溫度的玉足,董清秋不自覺地低下頭。
孫鳶眼角跳動,咬著薄唇,等到董清秋抬起頭看向自己,這才說道:“髒!”
不等董清秋說話,將手放在他的嘴唇上,慢慢靠近,上衣脫落順勢摟住他的脖頸,吻了上去。
在嘴唇接觸到的一瞬間,董清秋大腦一片空白,走在茫茫白雲之上,有騰雲駕霧之感,飄飄然墜落之感。
兩人都閉上眼睛,忘我地感受著世界。
董清秋也伸出手摟住了孫鳶不見肥肉的腰肢。
孫鳶忽然停下來,深情地看著董清秋。
不等董清秋反應又吻了上去。
轟隆隆,轟隆隆!
數百萬道驚雷在這方世界暴怒響起,董清秋心神一震,懷裡的孫鳶早已是一副腐爛的臭肉,蠕蟲和蒼蠅在上面爬行,身體上腐爛的肉,大塊大塊地掉落在地。
漸漸地,自己的身體也肉眼可見地快速腐爛,爬滿蠕蟲啃食著自己,圍繞著自己數不清的蒼蠅嗡嗡作響。
數百萬的驚雷再次響起,這方世界再也承受不住,瞬間破碎開來。
原本腐爛的屍骨,頃刻之間化為白骨。
董清秋心中大驚,急忙一把推開,懷中的白骨。
“哎吆!”
一聲吃痛的熟悉聲響起。
董清秋再次睜眼看去,哪裡還有什麼白骨腐肉?星光閃動?風拂水面蕩波紋?
剛才的種種美好,眨眼之間消失不見。
“董清秋你幹嘛?”
“哼!我不喜歡你,我不回去了。”孫鳶皺著眉,雙手環胸,賭氣說道。
那在董清秋腦海中響徹雲霄的驚雷,頃刻之間消失不見。
董清秋聽著孫鳶不太清楚的話,沒有管太多,急忙上前扶起。
“你沒事吧?”董清秋關切問道。
“你幹嘛推開我?你是不是害怕我?”孫鳶生氣質問道。
董清秋急忙擺手解釋:“不是的,好像有什麼危險的東西在附近,我剛剛就著了它的道了。”
孫鳶看了一眼屋頂,生氣地說道:“董清秋,麻煩你找一個好一點的藉口行不行?”
剛才的那幅景象肯定不是空穴來風,搞不好就是劉彩柒的傑作。
董清秋還是警惕地向屋外看了一眼,然後岔開話題說道:“我還是幫你看看腳吧?”
“不用了。”孫鳶把頭一扭,像是賭氣地說道:“走不動路也好,這樣那些山匪來迎娶我的時候,我也好少走幾步路。”
眼前這個完好無損的孫鳶,董清秋狠狠地搖搖頭,想要將那一副白骨腐肉的景象忘卻。
見孫鳶不理自己,董清秋只好一屁股坐下,順手撿起地上的一根柴火,向灶臺添去,漫不經心地說道:“過幾天我就要走了。”
聽到這個孫鳶,也顧不上生氣,卻還是一副倔強的模樣:“走就走唄,有什麼了不起的?”
“什麼時候走啊?可別希望姑奶奶送你。”
董清秋被逗笑了,笑著說道:“明天就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臨走之前我會先幫你做一件事。”
孫鳶表面上不在乎,但心底卻已經失落至極,還是倔強地問道:“我能有什麼事兒要做呀?你不會是想要劫親帶我走吧?”
孫鳶故作震驚的咬著雙手手指,一副期待的模樣,看著對方。
“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你以後會平安無事的。”董清秋不冷不熱的說道。
“董清秋,你不會真的想去殺掉他們吧?你這小身板可以嗎?”孫鳶擔心地問道。
董清秋則是冷漠的說道:“自作多情。”
“好嘛!我自作多情。”孫鳶生氣地一腳推翻小凳子,又撿回來,一屁股坐在董清秋旁邊,用白眼瞪他。
順帶把天也瞪了。
最後卻心頭一緊,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天空。
——
百里之外的一棵蒼天巨樹之上,一個碩大的鳥巢安置在兩棵粗壯的樹幹之間。
距離地面有百米之離。
裡面竟坐著一個芊芊身影,冥想著世間的規律。
一聲長嘯,在遠處天空響起。
天邊飛來一個巨大的身影,急速向這邊撲來。
靜坐在鳥巢裡的女人緩緩睜開眼,也只是這個瞬間,猛烈撞擊而來的巨鳥墜落於地。
女人一個念頭便出現在地面,靜靜看著奄奄一息的巨鳥。
巨鳥的身形是女子的五六倍大,也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便失去了生機,消失在了光陰長河裡面。
女子望著巨鳥流淚的眼睛和腫脹的腹部,沒有絲毫憐憫,而是虛空盤腿坐下,閉上眼睛,思考著什麼?
我在一本古籍中看見過,山中的獵人進山打獵時,要是遇見幼小的兇獸,都會合力捉住它,然後撿起地上的石頭敲掉它們的牙齒。這樣既防止了人員的傷亡,又延續了世間萬物生存的規律。
所謂一物死則一物生。
看完這篇記載,我心中久久不能平靜。兇獸幼時沒有了牙齒,就像人為矯正的樹幹。有的可以長成蒼天大樹,就跟我身後的這棵一樣;有的長成了灌木,淪為食草動物的口糧;又像是一個孩子,被從小抑制了天性,是會長成蒼天大樹,還是矮小灌木無人得知。
虐生不殺生。
你在我規定的道路上成長,就一定會長成蒼天大樹。
要是你在我規定的道路上長成了低矮灌木,只能證明是你自身有問題,是自身沒有努力。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我有千萬種藉口為自己彌補,但你卻只有一次機會。
你所經歷的痛苦,我不在乎。
我在乎的,只有你在我規定的道路上開花結果的那一刻。
成敗與否都與我無關。
原本就失去了致命的牙齒,如果還是不能勤能補拙,這樣的現象終究會一直持續下去。
失去了牙齒不能撕扯掉動物身上的皮肉,只能活活餓死。
一隻失去牙齒的野狼要是接受了人類的飼養,不久的將來,它將會退化成一條狗。
失去了野性,再也不能對人類造成威脅。
哪怕沒有牙齒,人類依舊會忌憚於它。
但是一旦失去尊嚴,失去了原本的模樣,只能像狗一樣搖頭擺尾,討好於人,換來一頓飽飯。
至於嫌棄打罵則是常態。
劉彩柒流出一滴淚水,俯視著眼前的巨鳥,喃喃自語道:“狼沒有了牙齒就無法生存,最後淪為狗。你雖未開靈智,卻能感受到我的氣息,想要我點化於你。你讓出了你的巢穴,換來的卻是死亡,帶著你腹中的胎兒一起消失在光陰長河之中,可憐它連這方世界都沒有見過一面。最後你留下了後悔的淚水,卻也無濟於事。”
這個世界只要死亡之後,才後誕生新的事物。沒有轉世輪迴,只有一物死一物生。
“后土娘娘為了天下女子自己散去道源,遺忘於光陰長河,只願為女子挪出一條大道。可惜百萬年來,依舊如此,自甘墮落。若是你們肯用沒有鋒利的牙齒去撕咬,他們也不敢如此肆無忌憚。我們女子也不至於像狗一樣。”
“前世你想解救蒼生,卻無緣十道仙尊,不能證明大道,女子繼續安於現狀。我於憤怒中誕生,是邪念的化身。適應著陰陽平衡。你羞愧難當,捨去身軀不見蹤影。
今世,我將帶女子反抗於命運的不公,一證大道,脫離苦海。至於蒼生萬物,還有後來者證道。大道三千,自有定律。”
任誰也想不到,曾經恩愛的孫父孫母也會慘死於自己愛人之手。
不該想的事,就不該去做,有一就有二。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人之所惡,唯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為稱。故物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
同村流氓帶去一次青樓,至此以後,褲腰帶總是鬆動,雙腿不聽使喚掉進了溫柔鄉,再也無法掙扎脫身。
孫母也因為長久的寂寞和積怨已久的怒氣,終於在那一晚爆發了。
跟同村正直血氣方剛的少年搞上破鞋,弄得人盡皆知。
孫鳶每次走在路上,都會聽見指責和嘲笑。
“夫妻恩愛算什麼?管得住褲腰帶才長久。”
孫父孫母對此心知肚明,誰也知道對方的那點破事,卻誰也沒有捅開那層窗戶紙。
只到孫父親眼看見,自己的妻子在田地裡偷情,這才羞恥心爆發,扯著孫母的頭髮拽回了家。
最後兩人互相死在了自己相伴半輩子的愛人刀下。
孫鳶一個人都在屋子外面偷偷哭泣,卻也無能為力。
等到屋裡再也沒有了聲音,自己才礙手礙腳地走進去看著裡面的場景。
年幼的孫鳶被嚇傻了,至此以後整個人就瘋瘋癲癲地在村子裡走來走去,有時五六天見不著人影。
孫父一菜刀砍在了孫母的脖子上。
孫母則用孫鳶經常割草的小鐮刀,砍掉了孫父的大片頭顱。
孫鳶也至此拿著小鐮刀,對著一塊大石頭砍來砍去,神顛癲的一個人默不作聲,頭髮都掉了一大片。
最後在一個大中午,孫鳶提著已經佈滿缺口,破爛不堪的小鐮刀,一刀砍死了在大樹上睡著的鄭狗兒。
一直砍了十幾刀,才將頭顱砍下來,提著鄭狗兒的頭跑進了深山再也沒有回來過。等到田地幹活的父母想要叫醒鄭狗兒時,哪裡還有自己的兒子?只剩下一具沒有頭顱的屍體。
最後找不到頭,只能用一塊石頭代替頭,埋進土裡。
可笑的是,這塊石頭就是孫鳶之前一直用小鐮刀砍的那塊石頭。
村裡人誰也不知道孫鳶去哪裡了,有人說在山裡看見過,又有人說,早就死了。
直到三年後,進山的人發現了兩座新墳,墳上還擺放著一百多顆山匪的頭。
從此以後,那些經常騷擾周邊百姓的山匪不見了蹤影。
至於孫鳶到底去了哪裡,怕是也只有劉彩柒知道了。
劉彩柒看著死去的巨鳥說道:“就算我點化了你,你的代價也是失去翅膀。如果連生存保命的東西都丟到了,做人又有什麼意義了?”
“今生算計與你,作為回報你就好好活著吧!”
前世的你真的太苦了。
孫鳶躲進深山後,遇見了那一夥土匪。
土匪頭子看著神志不清,胡言亂語的孫鳶,二話沒說就扛進了屋子,外面的土匪只聽見小女孩痛苦的聲音,哈哈大笑。
自己造的孽太多,還是怎麼了?土匪頭子的兒子生下來就天生痴呆,我一個痴兒。
土匪頭子看著在虎皮上抽搐著身體的小女孩,心中大喜過望。
沒有幾天,這夥土匪跑到山下搶劫了好多東西。
那一天,山寨裡燈火通明。
孫鳶穿著紅色的嫁衣,旁邊站著一個嘿嘿傻笑的痴兒。
就這樣一個嘿嘿傻笑的痴兒和一個跟死人差不多,面無表情的女孩,在眾人的幫助下完成了拜天的跪父母,舉案齊眉入了洞房。
沒有多久,孫鳶就挺著一個大肚子,一年之後生下了一個女孩。
至於孩子的父親是誰,山寨裡面的人誰也不敢說。
就這樣一直生活了兩年,突然一天夜裡,孫鳶親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跑下了山,跳進了丟有董清秋父母和自己父母的河。
後來,山裡多出兩座新墳,用一百多顆頭祭奠著。
還有一具屍體被野狼撕扯掉去命根子。
沒有幾天,落下一顆天火,生活在村子裡的人沒有一個倖免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