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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種,夏忙,馬上就要秋收了。

這幾日,柳雲湘讓僱農裡的青壯年分成幾波,夜裡在田間地頭巡邏。看著穗子飽滿,慢慢變黃,歪了頭,她一邊欣慰一邊又很擔心。

這上千頃的莊稼,此刻可是一大塊肥肉,誰不眼饞。

昨夜裡就有一夥人去偷糧食,虧得僱農們看到了,將人趕走,這才沒有造成損失。

這日,柳雲湘正抱著行意看賬冊,靈雲糧鋪十萬石糧食已經運來並儲存好了,各項的支出巨大,已經攢了好幾本賬冊。

幾十萬兩啊,她一面感慨這生意要賠,一面又不得不眼饞嚴暮,他是真的真的很有錢。

之前她以為嚴暮是受賄和搜刮民脂民膏而來,但乞丐笑話她見識短,說那才能攢幾個小錢。嚴暮手中有權,能用另外一個身份開採礦產和火油,能開布坊和瓷器坊成為皇商,他還有商船能和海外貿易,還有商隊來往中原和西域各國。

乞丐笑了一笑,“你以為他開那麼多錢莊圖什麼,圖的是不讓他那潑天的財富太顯眼。”

柳雲湘聽完,驚了許久,最後感嘆一句:“我竟不知道。”

上一世,跟了他十多年,她整日對著侯府那一本薄薄的賬冊發愁,卻不知身邊這位是尊金佛。但仔細想想,別管侯府日子過得多艱難,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那時候是木槿給她安排的。

秋收的時候也是僱農們真正出力氣的時候,柳雲湘讓家裡的婆子和丫鬟都去幫忙做飯了,還買了幾頭豬殺了,保證每天有一頓是有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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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帶行意,她就日日揹著往地裡走,沒幾天她們娘倆都曬黑了。

這日她揹著行意出門,轉過一個巷子的時候,見一家門口堵著很多百姓,還有官差進進出出的。等走近了,聽到這些街坊鄰居議論。

“一家五口,有老有小,全都死了。”

“我早上起的早,見他家院門大開,便進來看了一眼,哎喲,嚇死我了。他家那個最小的小姑娘,就趴在門口,背上還插著菜刀。我給嚇傻了,一邊往後退一邊往屋裡看了一眼,嘖嘖,全是血。”

“聽說是他家婆娘惹的禍。”

“怎麼說?”

“他家婆娘不是長得好,被那個閻王瞧上了,將人搶擄到一處,差點那啥了。這家婆娘也是狠的,咬了那閻王一嘴,趁機逃走,還報了官。這閻王在雁歸城勢力多大,官府也不敢拿他怎樣,這不只關了一天就放了,當天晚上他就帶人把這家人全給殺了。”

“這是你猜的吧?”

“昨夜裡,我在自家門口還看到那閻王帶一夥人過來了,當時還納悶他要幹什麼,沒想到是來殺人的。哎,真無法無天了。”

那人說完,自覺說多了,怕給自己惹禍,趕緊溜了。

柳雲湘在雁歸城這麼久,也是聽過這李霸天的大名的,她那糧鋪還被他帶人搶過。她不敢節外生枝,後來就每月定時給他送十兩銀子,這才相安無事了。

柳雲湘經過時,往院裡面看了一眼,正看到兩個官差將一女屍抬出來,女屍沒有穿衣服,全身大大小小的刀口,生前遭遇過什麼,簡直不敢去想。

官差也不忍,從門上扯下門簾給蓋上了。

她嘆了口氣,轉身繼續往外走。

之前的府臺何成一心只想給夫人治病,疏於治理,才使得雁歸城黑惡勢力橫行。如今沈雲舟上任,只是不知他有沒有脊樑骨,能不能挺起來。

今兒的日頭很烈,待她來到地裡,額頭身上出了一層細汗。她忙將行意放下,讓小丫頭在樹下玩,然後朝地裡走去。

放眼望去,金黃黃的,一望無際。

風吹過,帶來一股麥香氣。

來到地頭,扯了一個麥穗,雙手一碾,麥粒一個個脫落,顏色正又飽滿。

“東家,這麥子能收了。”一老漢扛著鐮刀走了過來。

“劉老,您有經驗,給預估一下,這一畝地能產多少?”柳雲湘笑著問。

老漢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少不了這個數。”

柳雲湘笑得更燦爛,“可不敢想。”

“咱這些人天天拔草,捉蟲子,澆水,跟伺候孩子似的,這孩子也爭氣,各個長著大穗頭,風一吹,沉的都歪了。”老漢欣慰道。

柳雲湘點頭,“大家都辛苦了,等這幾片地都收了,我保證把大家家裡的糧倉都灌滿。”

老漢點著頭,眼睛紅了,“誰能想到,咱雁歸城也能長出這麼好的莊稼。誰能想到,咱雁歸城的百姓也有不捱餓的一天。”

柳雲湘笑,“好日子在後頭呢。”

“俺們不信誰也信東家,若不是跟著您種地,這些人早都餓死了。”

柳雲湘雙手抱拳衝老漢拜了拜,“我也仰賴大家幫我。”

說收就收,趁著這天好。

大傢伙立時熱火朝天的忙了起來,一排下去,伸手的麥子堆成山。

日頭偏西,行意不想玩了,開始發脾氣,柳雲湘讓乞丐瞅著,她帶著孩子回城。遠遠看到一夥人圍在一起,而那些人都是男人,各個身強體壯,手裡還拿著傢伙事。

有百姓路過,紛紛躲得遠遠的。

她騎著馬,因此一眼就看到了被這些人圍在中間的沈雲舟,他身邊有五六個官差,還壓著一個滿面虯髯的壯漢。

那人像是……李霸天。

柳雲湘問躲在鋪子門口看熱鬧的麵館老闆,“怎麼回事?”

麵館老闆認得她,“柳娘子,你帶著孩子,可別往跟前湊。那李霸天不是殺了衚衕裡一家五口麼,新來的沈大人親自帶官差去李家把這李霸天給捕了,這不剛出門,便被李霸天那些小嘍囉給圍了,說是不放人就別想活著離開。嘖,這新來的府臺也是虎,帶著幾個人就敢闖狼窩,這時候還跟他們講道理講法律的。”

說話這功夫,那邊突然鬧騰起來了,那些人紛紛舉起傢伙事。有拿砍刀的,有拿斧頭的,有拿鐵棍的,齊齊朝中間亂砸。

柳雲湘不由捂住嘴,這一番下來,不得成肉泥。

而正這時,一隊官兵過來,領頭的正是嚴暮。

他往前喝了一句:“前面的人讓開,鎮北大營有緊急軍務,擋路者以延誤軍機處理。”

前面的人都聽到了,但還沒反應過來。

嚴暮又喊了一句:“延誤軍機,按律處斬,把他們都抓起來,即刻行刑。”

於是他身後那些將士下馬,齊刷刷上前,將李霸天等人都抓了起來。

柳雲湘無語,她深刻明白了一句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嚴暮真是掌握了奸臣的精髓,並且發揚光大。

他手下一哄而上,十幾個人即刻跪成一排,這街口馬上要成刑場了。

沈雲舟趕緊跳出來,指著嚴暮:“嚴暮,你休要太放肆,十幾條人命,豈是你說殺就殺的,你可有把我這府臺放眼裡?”

嚴暮往下一瞥,瞥到沈雲舟,嘴角扯了一下,“喲,這不沈侍郎,咱倆什麼關係,我不僅把放你眼神裡,還放心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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