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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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二晚，凌志離開實驗室，吃完晚飯後，揹著包直接去了球房。到了之後，很快看到了兩個倩影圍繞在一張球桌旁，他徑直走了過去。

“你們來得挺早啊。”

趙施言看著凌志，微笑著說：

“也沒多早，剛到沒多久。”

“學長好啊，哇！好榮幸，能有兩位高手教我打球。”

夢瑤對凌志說道。

凌志撓了撓頭，笑著說道：

“哈哈，忽略我，忽略我，我就一看熱鬧的，你們打。”

今天兩個姑娘的打扮跟那天差不多，短髮女孩依然戴著她的那副手套，長髮女孩還是穿著她的那條熱褲，不過今天倒是把長髮束了起來。

凌志坐到了他的VIP席位上，也沒玩手機，靜靜地觀賞著。周圍打球的人也時不時把眼神飄過來，猜測著三人之間的關係。

短髮女孩的擊球姿勢依然是那麼標準。蹬直的右腿，左前方邁出一步微微屈膝的左腿，穩固而不帶絲毫晃動的左手架，低下頭被髮梢稍微遮擋住一些的堅定的眼神，筆直的出杆，出杆後身體依然穩穩趴在臺面上，盯著彈出的白球，沒有絲毫晃動。

長髮女孩全名叫李夢瑤，她則隨意很多，出杆時則是左腿筆直，右腳尖微微著地，以一種在懸崖邊跳舞的姿態慌忙地擊出一顆球，好像再拖一會兒就會身體不穩掉下懸崖一樣。出杆倒是好了很多，好歹能把力打實一些，但以她稚嫩的發力，想要打出杆法基本不可能。

凌志看著兩個姑娘優美的身姿，不由自主地發現長髮女孩的發育要比趙施言稍好，如果說趙施言只是微微凸起的程度的話，長髮女孩就幾乎是大球碰小球的狀態了。但他很快強迫自己把眼神轉移開來，注意力重新放到球檯上。

沒過一會兒，短髮女孩打進了一顆長臺，並且白球穩穩地定在了原地。

“好球好球！”

凌志拍了拍手，表示誇讚。趙施言回過頭，對著凌志比了個剪刀手，小嘴微微張開，雖然沒有說話，但口型明顯是“耶”。

“姐姐太強了，要是我也像姐姐一樣厲害就好了。”

“哈哈，別那麼認真啊，娛樂為主嘛。”

兩人繼續，趙施言時不時跑到長髮女孩後面，幫她糾正姿勢，但是這並非一朝一夕就能習慣的，更多時候，長髮女孩的站位還是以一種很彆扭的姿態呈現。

不一會兒，長髮女孩長臺推進了一顆靠近袋口的球，凌志輕輕拍了一下椅子的靠手錶示讚賞。但他很快又皺了一下眉頭，雖然趙施言教的很好，長髮女孩發力也好了很多，但是……

凌志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怪異的感覺，他只能暗暗將這種感覺放在心底，不過很快他的這種怪異就換成了尷尬。眼前長髮女孩在靠近他的這半邊球檯背對他擊球，那彎下腰肢趴下擊球的身姿頓時又讓他的眼神無處安放了，更別提長髮女孩穿的是短褲，他默默地低下了自己高貴的頭顱。等長髮女孩打完球，沒過一會兒，趙施言也來到了凌志這邊背對他擊球，趙施言雖然身材也很好，但好在穿得寬鬆一些，即便如此，凌志也不想盯著不禮貌的地方，還是默默地低下了他低賤的頭顱。

為了緩解他自己的尷尬，他拿出自己帶的一本書，開始邊看書邊用餘光看著球檯。

這本書他快看完了，雖然說是名著，但前80%的篇幅真的讓他覺得索然無味，不過好在他快要解脫了，因為他看到了點題的一幕：

“……我老是在想象，有那麼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塊麥田裡做遊戲。……我就站在懸崖邊，我的職務是在那兒守望，要是有哪個孩子往懸崖邊奔來，我就把他捉住……”（注1）

凌志看到這裡心顫了一下。這本書在這段話之前的內容毫無吸引力，男主霍爾頓被中學退學後不想回家，到處無所事事，看誰都不順眼，標準的叛逆少年。然而當妹妹菲芯問他喜歡做什麼時，他卻說出了這句話。看似叛逆的少年，心中也有一股柔情。

凌志抬頭看著兩個女孩，心中不免在想，之所以今天改變主意來到這裡，我是不是也在希冀著守望著什麼呢？

沒看幾頁，突然肩頭被拍了一下，凌志看到趙施言坐在自己旁邊，盯著自己手中的書。

“在看什麼呢？學長，這麼入迷。”

凌志邊把書的封面轉過來對著短髮女孩，邊說道：

“《麥田裡的守望者》，看過沒？主要是微信書單給我推薦好多次了，我就從圖書館借了一本看看。”

“哦哦，這本啊，我沒看過，不過聽說在米國挺受歡迎的，回頭你看完要分享給我哦。”

“那肯定沒問題。”

“好啦好啦，別看啦學長，跟我們一起打球啦。”

“哦哦，行啊，不過三個人怎麼打？”

“嘻嘻，我有主意，你快起來。”

凌志被短髮女孩拽起來，他順勢把書放在短髮女孩坐過的座位上。只見短髮女孩把所有球再次擺放到檯面的正中間，凌志瞬間明白女孩想要幹什麼了，他連忙說：

“額，這麼打好是好，但對夢瑤來說恐怕有些難了吧。”

趙施言微微撇了些嘴。

“哦哦，對耶，那怎麼比較適合三個人打呢？”

趙施言陷入了沉思。

“額，學長，沒關係的，怎樣都行，不用顧忌我。”

李夢瑤連忙說道。

不過凌志很快便有了主意。

“這樣，我跟施言左手打球，夢瑤你右手打球，怎麼樣？”

說完，眼神看向短髮女孩，短髮女孩會意，微微瞥了一眼他的左手，說道：

“好啊好啊，挺有意思的。”

長髮女孩有點不好意思，不過也默默地接受了這個安排。

事實上臺球職業選手有不少人都是可以左右開弓的，但大家在比賽時還是會用自己最習慣的手來擊球，所以很少能看到職業選手在比賽時左右開弓，但羅尼·奧沙利文是個例外。他平時習慣用右手，但他曾經在一場比賽中用左手跟對手比賽，最後還獲得了勝利。對手惱羞成怒，認為火箭不尊重自己。火箭為了證明自己左手也在狀態，賽後在世界檯球聯合會的組織之下用左手打了一杆單杆破百，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而在普通球房裡，會左右開弓的人就更少了，凌志也不例外。

果不其然，剛剛一開始，三人都遲遲進入不了狀態。凌志和趙施言是打球彆扭，李夢瑤是打不準。凌志和趙施言雖然都在努力擺好姿勢，這次換成了左腿繃直，右腳向右前方屈膝邁一步，但困難的是左手出杆的動作很不習慣，沒有了右手的連貫感覺。

好在打了一會兒之後兩人逐漸習慣了起來，凌志甚至偶爾還能發力打出一些杆法，趙施言就沒那麼幸運了，大多數球都是在輕推，即便如此，凌志覺得短髮女孩還是打得很認真，出杆時候一點都不急躁。李夢瑤還是老樣子，擊球時也沒個章法，發力忽大忽小，有時候打不進球也會把檯面上其他球都撞亂，更多的時候是把白球停到奇奇怪怪的位置，不方便擊打下一顆。不過凌志和趙施言也沒在意，既然一起打就別嫌人家菜。

“哈哈，是不是突然覺得自己又變成了初學者？唉，你後手可以再抬高一些嘛。”

凌志走到趙施言身邊，微微把她的胳膊肘往上抬了抬，不過做完之後覺得是不是有些不妥。好在趙施言不以為意，打完之後起身氣呼呼地說：

“學長也沒好多少啊，該你了該你了，快去快去。”

凌志走到白球跟前，擺好姿勢，趙施言也趁機走到凌志身邊，擺弄起了他的胳膊。

“這樣運杆，這樣，對，對……”

見姑娘這麼大方地幫自己糾正姿勢，他也沒有矯情，在玉手輔助之下成功擊打了出去。

“是不是感覺好很多了？”

“嗯嗯，有buff加成感覺穩多了，謝啦。”

“哼。”

姑娘得意地走開，下一個換李夢瑤來打。

……

過了一會兒，凌志感到手機一陣震動，開啟一看，王導給他留了言：

“凌志啊，有篇論文麻煩你幫我下載一下……”

唉，來得真不是時候，凌志心裡一嘆，收起手機，對兩個姑娘說：

“那個，施言，夢瑤，你們繼續打，我導找我有點事兒，我得先回去了。”

“這樣啊，那你先去忙吧學長，下次再約。”

趙施言說道。

“學長再見。”

李夢瑤也向凌志揮揮手。

“再見。”

凌志背起包先走一步。

兩個姑娘又打了一會兒，李夢瑤忍不住問道：

“姐姐，你跟學長真的只是普通球友嗎？”

趙施言微微一笑，說道：

“上次不是跟你說過了麼。不過，說實在的，學長是我在這個球房遇到的第一個如此熱愛檯球的人。對，沒錯，不是喜歡，而是熱愛。”

……

凌志回到宿舍，把老王要的論文發了過去，正準備伸個懶腰之後洗個澡，突然接到了趙施言的微信語音通話。他正奇怪，這麼晚了，這姑娘還有什麼事找自己？難道還沒打過癮？

接通之後。

“喂，學長，忙完了嗎？”

“嗯，剛好忙完，突然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事麼？”

“嘻嘻，哈哈哈哈……”

從語音中能感受到姑娘笑得前仰後合的樣子，但他卻一頭霧水，搞不清這姑娘要幹嘛。

注1：引自《麥田裡的守望者》，J.D.塞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