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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十里溝村村委會的大樓前,一聲淒厲的慘叫陡然響起。那絕望而驚恐的嘶吼,不僅響徹整片寧靜的村莊,還衝上雲霄,衝向遠處的山巒。

十里溝大峽谷的茂密山林中,大量的小動物在聽到這聲嘶吼聲的剎那,全都倏然停住了動作,齊刷刷緊張望向前方不遠處的人類聚集地。林子裡的知了不叫了,水溝旁的青蛙跳回了水裡,一隻還沒斷奶的小鹿,害怕地躲到媽媽的肚子底下,雌鹿伸長脖子,警惕地張望四周。

更遠的地方,一條烙鐵頭一動不動地倒在落葉堆裡,身邊灑滿野山蜂的屍體。一群野豬哼哧哼哧地走來,踩過毒蛇的屍體,用鼻子拱著土地,拱出一堆塊莖來。然後領頭的野豬鼻子往邊上一撩,嫌礙事地把烙鐵頭的屍體,甩飛出去十幾米,垂掛在了樹枝上……

這就是原始森林。

不管什麼王者來了,都只能跪下。

“啊?要錢是吧!牛逼是吧!不給就怎麼我啊?”十里溝村委會大樓前的籃球場上,吳晨手裡拿著一根拇指粗的鐵棍,有節奏地狠狠抽在江阿豹身上,暴力得讓人肝兒顫。

江阿豹鼻青臉腫地被捆住雙腳,頭朝地面,倒掛在籃球框下,鼻涕、眼淚外加鼻血,流得整張臉都五顏六色的。原本看著無比猙獰的面孔,此時簡直要多可憐與多可憐。

“啊!不敢了!不敢了!求求你放過我啊!我真的不敢了啊!啊啊啊啊……”

江阿豹大聲哭泣著。

吳晨直接又是一棍子,帶著風聲揮舞過去,重重落在江阿豹的屁股上。

“哦喲喲喲!”江阿豹頓時更加哭天喊地,扯著嗓子高喊起來,“別打了!別打了!我不要錢了!不要錢了!兒子也不要了!送你了!送你了!”

“噝……”站在邊上觀戰的江森,不由倒吸一口冷氣,看得眼皮子都在跳。

吳晨這個王八蛋,難怪當了十年的駐村幹部都回不去市裡。這狗日的工作方法如此粗暴,居然敢當著小孩子的面,把孩子他爹吊起來打?這種人不放到村裡,那不是浪費人才嗎?!

江森越看越興奮,簡直都快忘了自己腳上的傷。一隻腳站累了,下意識想換另一隻腳,結果左腳剛踩在地上,就疼痛差點高喊我草,眼中趁勢浮現起一層水霧,同時露出滿臉真摯的焦急,那悲傷的神情,足以吊打全國小鮮肉的“演技值”之和。嘴卻緊緊閉著,半哽半咽的樣子,就是那麼倔強,半個求情的字都不說,任由吳晨對江阿豹拳打腳踢。

給四周所有人呈現出一種,看都爸爸捱打,心疼得話都說不出來的感官。只可惜,就算他表情再傳神,村裡的老少爺們兒們,也只是最多在他臉上掃一眼。

看江森的文戲,哪有看吳晨的武戲過癮?

“放你媽的屁!老子自己不會生嗎?要你送?!”

吳晨又是一棍子抽在江阿豹屁股上。

邊上圍的吃瓜群眾越來越多,指著江阿豹嘀嘀咕咕,人人臉上都掛著燦爛的笑容。這犄角旮旯的山窩窩,精神食糧實在供應不足,能看到村幹部公然打人,絕對是極好的消遣。

“啊……”江阿豹被吳晨狂扁一頓,又繼續抽了半天,抽到這會兒,喊爹也不行,送兒子也不行,在他有限的認知水平裡,感覺自己今天可能是不死在這裡不行了,不由哭得越發悲傷,嗷嗷吼道,“領導啊!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啊!你別殺我啊,別殺我啊,嗚嗚嗚……!”

“麻辣隔壁的!誰特麼要殺你了?!”吳晨抽打著江阿豹,心裡比江阿豹還鬱悶。這個山裡野人,簡直沒辦法溝通啊,只能舉起鐵棍子,敲打著江阿豹的臉,用更直接的方式教育道:“說!你以後,再也不逼你兒子退學回家種田了!”

江阿豹被那根拍在臉上的鐵棍嚇得半死,連忙哼哧哼哧,飛快重複道:“你以後……再也不逼你兒子種田了!再也不逼你兒子種田了!再也不種田了!”

“我草!什麼文化水平!?”

吳晨簡直要瘋,暴跳如雷地把鐵棍子狠狠往地上一砸,生生在水泥地上砸出一個印子,把一群混在人群當中,還妄圖趁亂復辟的村委會元老們,頓時嚇得連屁都憋了回去。

“你再敢讓江森輟學回家,我就打死你,聽懂了沒?”忍無可忍的吳晨,一把雙手抓住江阿豹那張髒兮兮的臉,衝著他的臉高聲怒吼。

江阿豹這下終於聽明白了,連忙哭著答應:“聽懂了!聽懂了!我不敢了!送給你!你讓他幹嘛就幹嘛,我不要他了!這個狗東西就會花錢!一點用都沒有!一點用都沒有!”

“唉……”吳晨聽著江阿豹那文盲到沒救的話,滿心說不出的無奈,長嘆著,放開了江阿豹的臉,轉過身,望向江森。

江森依然保持著剛才的眼神和形態,沉默了好一會兒,感覺這場戲無論是感情還是聲臺行表都挺到位了,才緩緩說道:“吳支書,放了他吧。”

“記住你剛才說的。”吳晨這才拍了拍江阿豹的臉,隨手一拉繩索。

繩結打得很有技巧的繩子,非常順滑地自動解開,顯然這活兒吳晨平時也沒少幹。掛在籃筐的江阿豹猛地向下一落,剛驚叫一聲,就被吳晨穩穩接住,隨手扔在了地上。

“哎喲!”江阿豹被摔得痛呼。

吳晨看都不看他,又望向四周,拉下臉問:“怎麼,還沒看夠啊?有誰也想被吊起來試試?”

圍觀的村民們頓時一鬨而散,哈哈笑著四散開去。

江森一隻腳跳著,蹦到江阿豹跟前,蹲下來幫他解開了腳上的繩子。江阿豹雖然很想趁這個時機,直接一腳把江森踢死,寧可搞死也不讓吳晨免費多個兒子。

但終歸還是沒這個膽子——不是不敢殺人,而是實在被吳晨打怕了。

吳晨撿起地上的鐵棍,走到江阿豹跟前,再次冷冷提醒道:“記住了,以後再敢讓我知道你逼孩子回去種地,老子打死你,都算你死了活該。”

江阿豹連連點頭。

吳晨這才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吼道:“自己滾去衛生站找醫生!”

“不找了,不找了,不痛,一點都不痛……”

江阿豹擺著手,看都不多看江森一眼,轉頭就找山裡跑去。

吳晨卻一把就拽住了他的後領子,拎過來吼道:“讓你去你就去!聽不懂嗎?”

“去!去去去!馬上去!”江阿豹是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屈,連忙哭喊著點頭。

“操,真的是賤骨頭……”吳晨放開江阿豹,轉頭又問江森,“要不你也卻找馬瘸子看看?”

江森一想,自己腳底板這個傷也是挺耽誤事情的,點頭道:“行,一起去。”

“我揹你。”吳晨走到江森身前。江森爬上這大塊頭厚實的背,江阿豹莫名有點羨慕地看著,就又被吳晨沒好氣地吼了聲:“看你媽看!你特麼這種人,就不配當爹!”

“是是是……”江阿豹連連笑道,臉上寫滿山裡人質樸的感情。

……

同一時間,村口外面,兩輛貼著公務用車標識的別克,緩緩停在了村外的坡地下。車門一開,前後車一共走出來五個人。江森前幾天剛在縣裡見過的縣中伍校長,從前車走到後頭,面向一個穿短袖戴墨鏡的矮子,指著陡峭的十里溝村入口,輕聲說道:“汪局,車上不去了。”

任職兩年多,今天才頭回來此地調研的縣教育局二把手汪副局長,看著眼前這片一眼只能看出一個窮字的村落,萬分感慨地嘆:“老話說得好,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那孩子,確實不容易。下學期之前,他讀書和生活的問題,一定要馬上解決和落實掉!

這個事情,必須搞成典型。市裡那麼遠,去市裡幹嘛?那不是給市裡頭添麻煩嗎?就來縣中讀書,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一定讓他轉回來!他家庭要是有什麼困難,今天就地解決!”

“汪局放心,這個事,我們甌順縣中這邊一定舉雙手支援!”伍校長滿臉笑容,“這個孩子,後年參加高考之前,我讓他出不了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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