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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徒。
無論古今,在人們看來都是一群無可救藥的廢人。
他們的存在只會害人害己,騙了親人坑朋友,直到自己的一切都輸無可輸,卻還覺著下一把自己就能翻身。
楊慎。
大明二百多年屈指可數的大才子,名門之後,首輔之子,還是狀元出身,前途無量。
幾乎沒人會把賭徒和楊慎聯絡在一起,這兩者完全就是雲泥之別,風馬牛不相及。
但是在黃鳴看來,其實楊慎就是一個賭徒,而且是大明天字第一號的大賭徒。
只不過其他賭徒賭的是賭桌上的勝負,是看得見摸得著的銀子銅錢,而他楊慎賭的卻是看不見的前程大勢,乃至國運。
這一點,其實在楊慎去年的經筵表現上已可略見端倪。
他那日的主張其實就是在配合著自己父親賭,賭嘉靖被輿論裹挾,最終選擇退讓,把身邊的太監清理出去,從而讓文官們掌握更大的權勢。
如果這還不夠明顯的話,一兩年後,大禮議進入到白熱化時他所做出的事情,就可稱作孤注一擲地大賭了。
在局面漸漸失控,嘉靖開始掌握主動時,作為楊廷和這個首輔之子的楊慎做了什麼?
他糾集一眾書生居然跑到皇宮左順門前放肆喊出了那一句“國家養士百五十年,仗義死節,正在今日!”
這幾乎就是在逼宮了,他就是要用這一方式來逼迫嘉靖做出讓步,而說到底,這就是另一種的賭博,賭皇帝會做出退讓。
只不過這一回楊慎賭輸了,而且是大輸。
從此他輸掉了自己的一切,前程官職以及未來可能有的種種作為。
相比於一般賭徒,他賭得更大,造成的影響也要大得多。
所以在黃鳴看來,這樣一個賭徒,在某個關鍵點上,做出更加瘋狂的孤注一擲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比如說在察覺到正德皇帝已經不受控制,會給他父親,給他所認為的大明朝帶來無可挽回的損害時,他就敢於用最出人意料的手段來改變這一切的發生——
弒君!
當黃鳴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時,發現房間裡靜得可怕。
在他思考的這一段時間裡,其他三人就跟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也都呆呆站在那兒,一句話都未再說出。
顯然,是這個答案帶給了他們太大的衝擊,讓黃秉昆和戚長風久久無法回神。
“竟是他麼?倒也在情理之中……”黃鳴悠悠地道了一句,“孟太醫,我想你一定還掌握著某一證據吧?”
孟楚遙被他看著一問,身子又是一震:“你……想做什麼?我是絕不會把東西給你的!”
他已為黃鳴的氣勢和之前的種種言行所懾,甚至都不敢撒謊。
黃鳴只是一笑:“黃百戶!”
結果黃秉昆全無反應,直到黃鳴來到他跟前,用力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黃百戶,魂兮歸來!”
他才猛一個激靈,臉色又唰的一白,話都說不利索了:“黃……黃少爺,這事……這事可如何,如何是好啊……”
這一真相帶給他的衝擊可太大了,讓他久久都難以平復心情。
他就一個普普通通的錦衣衛掌刑百戶而已,也沒什麼實權,也沒什麼野心,只是想巴結黃鳴,使自己在錦衣衛裡能過得舒坦些而已。
怎麼就碰上這等要命的事情了呢?
昨夜不是隻為了抓一個想對黃少爺不利的牢獄看守麼?怎麼突然就冒出兇案來,然後又牽扯出了足以把他嚇死過去的宮闈秘聞,先帝之死的真相。
這一波衝擊還沒過去呢,轉眼間新一波衝擊居然又來了——害死先帝的兇手,竟然就是首輔楊閣老的公子楊慎!
這是自己能知道的事情麼?
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又怎可能揹負起這麼大的案子呢?
別說他了,就是朱都督,就是整個錦衣衛鎮撫司,整個廠衛系統,怕也擔不起如此大事啊!
所以被黃鳴這麼一叫,他整個人都是慌的,說話的時候,身體都是顫抖的,雙眼更是巴巴望著黃少爺,只希望他來一句此事你不必過問了,就當什麼都知道。
但這一願望卻落了空,黃鳴看著他,神色極其凝重:“黃百戶,事關重大,目前我能信得過的,也就只有你了,此事也只能拜託於你。”
“黃少爺,你,你想要做什麼?”這一句幾乎是從黃秉昆喉嚨裡憋出來的。
黃鳴就跟沒看出他的恐懼一般,吩咐道:“這位孟太醫,我就交給你了。接下來你要看好了他,絕不能讓他出任何事,也不能讓他出逃。還有,關於此事的確鑿證據,也得靠你從他身上挖出來!”
此時黃秉昆感覺自己就是西遊記裡的奔波兒灞,九頭駙馬剛吩咐他去對付孫悟空一行……他整個人都是懵的,自己有那等本事麼?
黃鳴隨後又道:“放心,此事我不會置身事外,只要掌握了證據線索,到時你就再不用為自己的前途犯愁了。”
是啊,若事情真辦成,揭發了此案真相,自己自然是大功一件,前途無量。
而要是出了差錯,自己也是必死無疑,也的確不用再為前途犯愁。
黃秉昆心裡想著,但最終還是勉強答應:“下官一定竭盡全力把差事辦好……”
黃鳴又拍了拍他的肩:“這一夜真辛苦你和兄弟們了。接下來就都交給你了,我回去再仔細考慮,看看這案子該怎麼辦。”
說完,叫醒還處於震驚中的戚長風,便打算就此離開。
此時,已經到了新一天的中午,外間早已熱鬧起來,現在離開,倒不是太引人注意。
目送黃鳴出去,黃秉昆又是一陣糾結,最後還是下達了命令:“來人,把孟太醫帶上車,送去城外的丙字號聯絡點。今日之事,不得透露給任何人知曉!”
已出院門的黃鳴聽到這話,心下一定,笑容又盛了幾分,自己的把握是更大了。
他卻不知道,在他看來楊慎是天字第一號的賭徒,可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敢於把一切都押上桌的賭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