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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中午天氣正好,杜宅管事全瑞正坐在前院曬太陽。

忽然有人擋住了他的陽光。

他咂了咂嘴,頗為不快,睜眼看去,卻是嚇得慌忙站起身來。

“女郎,女郎怎又來了?”

皎奴冷著張臉,淡淡道:“右相召薛白,他人呢?”

“薛郎君,在後院。”

皎奴正要走,忽眯了眯眼,問道:“你慌什麼?”

“不慌,不慌,小人沒慌,是歡迎女郎。”

全瑞調整了心態,重新接受了杜宅還處於右相掌控這一事實,態度也就謹小慎微起來,不再似方才慌亂。

皎奴自登堂入室,不一會兒便帶了薛白出來,翻身上馬,往平康坊右相府而去。

右相府依舊帶著股死氣沉沉的氛圍。

堂上,吉溫也在,正躬身立在那兒,看起來像是又有事情沒能辦好,正在捱罵。

李林甫依舊是在屏風後面,給人一種神秘與高高在上之感。

薛白隔了兩日再見李林甫,只覺壓抑,他面上卻不顯,行了叉手禮,喚了一聲“右相”,語氣還頗為熱忱。

“本相聽聞你昨日到虢國夫人府上作了首小詞。”李林甫帶著些許玩笑之意問道:“可有改換門庭之意啊?”

“右相誤會了。”薛白道:“只是和楊參軍去見見世面。”

“見過了世面,莫忘了為本相辦事啊。”

“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李林甫這才沒再繼續敲打他,淡淡道:“隨吉溫去吧。”

“喏。”

屏風後人影綽綽了一會,李林甫已不在了。

吉溫回過頭來,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抬抬手道:“薛小郎君,請吧。”

“不知我需要配合吉法曹做什麼?”

“薛小郎君拿回來的人,該薛小郎君親自審才是。”

“那隴西老兵?”

薛白微微詫異,不明白吉溫為何能連一樁證據確鑿的鐵案都辦不下來。

吉溫臉上帶著假笑,並不掩飾眼神裡對薛白的忌憚,領著他向右相府西側走去。

這一路很久,越走越偏,終於見一個單獨的高牆小院。

儀門處護衛森嚴,想必是右相府的私獄,也是關押那隴西老兵之處了。

辛十二正在廊下等候著,眼見吉溫到了,彎著腰迎上來。

“有進展嗎?”吉溫問道。

辛十二連連搖頭,應道:“沒有。”

“那看來還得薛小郎君出手啊。”吉溫微譏道,“請吧。”

薛白順著他的引領進了門,裡面果然是個私獄。

走過長長的甬道,前方越來越黑,待拐進一間刑房,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

提著燈籠照過去,只見那名隴右老兵被綁在刑架上,有氣無力地垂著頭,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片皮肉是完整的。

刑架對面是一張桌案,案上點著油燈,攤開放著許多卷宗

“能看嗎?”薛白指了指卷宗。

“請。”

吉溫依舊在譏笑,讓人恨不能將他的臉皮撕下來。

卷宗內夾著許多地契、奴契。

薛白看了一會,見地契的地址正是長安西郊那個別業,主人是個名叫“姜嫃”的。

而這別業上的奴婢、部曲,亦歸這“姜嫃”所有。

“姜嫃是誰?”薛白問道。

吉溫微微冷笑,拱了拱手,不答。

皎奴低聲提醒道:“是右相府老夫人。”

薛白微微一愣,此時才隱約意識到這案子難辦在何處。

“韋堅之妻姜氏,乃右相表妹。”皎奴又道:“太子一黨便是利用這點,將諸事栽在右相頭上。這些隴右兵士行事,打的全是老夫人的名頭……”

薛白聽了一會,勉強明白過來。

李林甫雖是李唐宗室,卻已是遠房,只能補一個小官,他最初在大唐官場上的倚仗,便是其舅舅姜皎。

韋堅所娶的便是姜皎之女。

因此,李林甫與韋堅一度關係親密、極為要好。之所以反目成仇,一是因韋堅之妹嫁於太子李亨,二是因韋堅威脅到了李林甫的相位。

總之這朝堂上爭權奪勢,其實都是一些親戚在爭。太子一黨想必便是利用了這層關係,將許多罪證安在李林甫名下。

薛白又看向那個隴西老兵的供狀。

此人名叫姜卯,乃是姜嫃的部曲,有文書為憑。

姜卯於開元二十六年至天寶元年,在隴右軍中從戎,當時正是李林甫遙領隴右、河西節度使。

怎麼看,這都是李林甫的人。

“招,我招。”被綁在刑架上的姜卯開口喃喃道:“我招了。”

薛白走上前,問道:“誰命你殺右驍衛?”

“右……右相。”姜卯頭也不抬,低聲道:“右相待我恩重,命我看押重要證人……”

“我很快就能拿到你的家人。”薛白道:“早些吐露實話比較好。”

“我招,全招。”姜卯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以微弱的聲音喃喃道:“都是右相命我做的……”

刑房中有人“呵”了一聲。

薛白轉頭看去,是吉溫。

只見吉溫聳了聳肩,翻了個白眼,道:“這便是薛郎君捉拿回來的人,原來卻是個圈套。”

這句話卻得罪了皎奴,她不由冷笑道:“你又能做什麼?”

吉溫一慌,連忙請罪道:“不敢,不敢。”

薛白再次確認了一遍,發現目前為止吉溫的收穫並不多,除了李靜忠派去西郊別業的那個小宦官以及杜妗的證詞之外,並沒有任何證據能夠直接證明是太子蓄養著那些隴右兵士。

換言之,一樁鐵案辦到最後,有可能還是定不了太子的罪。

薛白轉身離開刑房,走到廊下,看向院中的雪景,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開始回想著整個韋堅案、杜有鄰案,意識到李亨每次都能從中倖免絕不是巧合,自己都有些小瞧那個軟弱的太子了。

“看來,薛小郎君也沒有辦法嗎?”吉溫走了出來,開口譏道。

薛白道:“很明顯姜卯在說謊。”

吉溫道:“事關重大,我們總不能連證據都沒準備妥當就去聖人面前揭發!”

薛白意識到,吉溫雖然是酷吏,卻並不敢糊弄當今聖人。

他點了點頭,向皎奴問道:“我需要向右相覆命嗎?”

“右相在偃月堂等你。”

“多謝。”

吉溫看著薛白的背影,喃喃道:“你說,右相要查他的來歷,是為了給他授官嗎?”

辛十二連忙應道:“右相用人,自然要查清楚的,但豈會給這樣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授官?”

“為了代替我啊。”吉溫嘆道。

辛十二不由一凜,連忙應道:“小人已經順著昨夜楊釗給的線索在查了,一定儘快查出這小子的底細。”

~~

偃月堂。

“本相身邊,盡是些廢物啊。”

李林甫正拿著剪刀,親自修剪著盆栽中的一棵小松樹,嘴裡淡淡道:“那個隴右老兵是你拿的,你能否審出來?”

薛白應道:“姜卯是個硬骨頭,嚴刑逼供的辦法,吉溫已經試過了,只怕是撬不開他的嘴,我可以用些別的方法。”

“哦?”

薛白道:“籍冊可以作假,他可以自稱是右相部曲、住右相別業。但這樣一個大活人生活在長安、為李亨做事,不可能從頭到尾不留下任何痕跡。”

“你能找到這些痕跡?”

“很簡單,查訪。”

“吉溫已經查了。”

薛白問道:“吉溫查,與我查不一樣。若他真查了姜卯認識的每一個人,包括同一年入伍或一道返鄉的同袍、每日能打照面的街坊、花錢嫖過的妓子,不會到現在一點線索也沒有。”

李林甫轉過頭,深深看了他一眼。

薛白一本正經地應道:“願為右相盡心竭力做事。”

似乎隨著他這一句話,某些人連當酷吏也變得更加辛苦了些。

李林甫繼續修剪著盆栽,目光中微微思量。

薛白繼續道:“右相,我需要檢視開元二十六年以後的隴右兵冊,還需要一些右驍衛配合。”

“皎奴,你持本相信物,隨他去查。”

“喏。”

待薛白與皎奴退出了偃月堂,李林甫嘆惜了一聲,喃喃道:“韋堅本是本相最信任的人,到頭來卻利用了本相的親人……潤奴。”

“奴婢在。”

“派人往嶺南走一趟,不要讓韋堅活過這個年節。”

“喏。”

李林甫說著,手中的剪刀稍稍用力,“咔”地剪下了一截枝椏,像是剪下了韋堅的頭。

~~

右驍衛衙署。

薛白持著右相府的信物來找,很快便見到了楊釗。

楊釗雖收了吉溫的好處幫忙查薛白的身份,見面時卻依舊毫無愧意。

“哈哈,薛兄弟酒可是醒了?回頭你入了虢國夫人的青眼,可莫忘了哥哥的辛苦啊。右相有何事吩咐?”

薛白目光看去,見楊釗雖在笑,臉上卻有深深的憂愁之色,不由問道:“國舅出了何事?”

“唉。”

薛白略略一想,低聲問道:“我聽聞昨日貴妃到虢國夫人府了,可是與此有關。”

楊釗點點頭,眼中愈發憂愁起來。

他並非能藏事的人,低聲道:“貴妃與聖人鬧了不快,出宮了,只怕楊家的富貴由此到頭了,若真如此,往後我還得靠你多多提攜。”

“鬧了不快,為何?”

“說是聖人惱貴妃‘妒悍不遜’,將她遣出宮了。”楊釗頗為煩惱,低聲道:“三位夫人都在勸她向聖人服軟,偏她不肯聽,愁煞人也。”

薛白目光看去,見楊釗確實是擔心。

他卻是知楊貴妃絕不至於這般失寵的,遂道:“國舅放心便是,聖人不過一時氣惱,必定很快便要接貴妃回宮了。”

楊釗見薛白語氣篤定,不由問道:“你如何知曉?”

“猜的,國舅信我便是。”

楊釗稍稍壓低了些聲音,道:“我既真擔心貴妃,卻也想在此事中為貴妃出謀劃策,立些功勞。賢弟素來聰明,可有良策教我?”

薛白沉吟道:“送貴妃一首詩吧。”

“可以嗎?”

“國舅先聽聽。”

“好。”

薛白略略一想,隨口便吟出首詩來。

“淚溼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

“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

“這……”楊釗眼珠一轉,點點頭道:“便以貴妃的口吻讓聖人聽到這詩?好教他心軟?”

薛白心知楊貴妃本就無事,他不過是湊個錦上添花,從容地點了點頭。

“必是能成的。”

楊釗大喜,連忙讓人拿來紙筆,催促薛白又唸了一遍,匆匆記下詩句,便準備往虢國夫人府上獻詩。

“國舅慢走。”薛白道:“我卻還有公務要請國舅幫襯。”

“豈還管得了這個?”楊釗忙不迭道:“你有何事,我安排人給你便是。”

薛白心中早有計較,當即道:“既如此,右驍衛有位田神功,不知可否派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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