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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上了秦想想的眼眸。

小娘子的眼睛真好看,但在他睜眼的那一刻,那雙好看的眼睛狡點地彎了起來。

糟了!他一個整日耍賴行騙的潑皮,竟然栽在一個小娘子手中!

八字鬍神色的懊惱,穆霆全瞧在眼裡。嘖嘖嘖,秦狗的女兒果然不一般,不過寥寥數語,就將背後指使的人給詐出來了。

秦想想吁了一口濁氣,輕輕直起身子:“周家既然可真有意思。”才退了親,又要抓她去。這是耍人玩?難道是下定時周家送了什麼貴重的禮品過來,非要搶回去不可?

穆霆忽然道:“這潑皮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啊?萬一他是要將髒水潑在別人身上呢?”

這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暗暗吃驚稱奇,果然和心眼多的人待久了,這心眼兒也無端活躍起來。

“他是不是在說謊,到周家一探究竟就省得了。”秦想想說著,往後退了幾步,歪頭看穆霆,“將他打暈。”

八字鬍瘋狂地叫起來:“你這心狠手辣的婦人,看老子出去之後不把你……”

穆霆手起手落,八字鬍腦袋歪在一邊,沒法叫嚷了。

穆霆問秦想想:“你果真要去周家?”

秦想想搖頭又點頭:“方才我是想到開封府報案的……”

穆霆忽地覺得自己的處境很危險:“秦娘子,我是秘密來京……”

秦想想偏頭,輕輕笑著:“是呀,是以我決定只到周家一探究竟啊。”

這種感覺怪怪的。似乎她成了幫他藏身的恩人。

穆霆趕緊強調:“我沒殺李莊。”

秦想想宛然一笑,沒和他辯解,只伸出右手:“給錢。”

穆霆如墜雲裡霧裡:“什麼錢?”

秦想想理直氣壯:“你們住在我的腳店裡,不要給錢的嗎?每日就算你便宜些,五十文一日好了,還有,方才給楊大貴買的粥,一共花了十七文,我就大方些,出七文錢好了。”

穆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忽然就明白了他爹的幕僚說的一番話。可別千萬小瞧了京都人,便是京都人養的一條狗,都是不好相與的。

就像他此時此刻的情景,若是在邊關,主人非但不會收錢,還會熱情地招待他!

罷了罷了,他也用不著跟一個小娘子爭論這些。

穆霆從懷裡摸出一張十貫錢的銀票來,秦想想剛接過,穆霆說:“每日花的錢,都要記賬,日後好多還少補。”

秦想想訝然:“穆郎君這是,想長住我這腳店?”

穆霆道:“李莊之死查明之前,我是不會離開京都的。”

秦想想卻皺眉:“可我的腳店馬上就要開業的,你們藏身在這裡,終究不是辦法。”

她雖然可以保證她的口風緊密,但其他的人保證不了。

“而且這幾個地痞潑皮,也是個大麻煩。”

八字鬍等人的確不好解決。他之前出現的時候,的確太沖動了。

穆霆正皺眉,秦想想又伸手出來,笑吟吟的:“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幫你解決。”

她臉上的酒渦兒明顯極了。

穆霆卻覺得,她臉上的這一對酒渦兒,可恨至極。

穆霆又從懷裡掏出一張十貫錢的銀票來。

秦想想笑眯眯的接受了:“我去去就回。”

竟是沒說如何解決這幾個地痞潑皮。

穆霆看著秦想想大大方方的將銀票收到袖袋中,朝他笑著點點頭,走了。

在這一瞬間,穆霆發誓,待事情解決了,他一定要遠離像秦想想這樣的小娘子。不然,會被吃得皮都不剩的!

外面還飄著雨,秦想想懷裡揣著二十貫錢的鉅款,都覺得自己的腰肢硬了不少。

她悠閒自在的打著傘,亭亭走過了昨兒那間腳店。店中那中年婦人,正閒得拿著蒼蠅拍胡亂揮著。

和水車巷子隔著兩條街,是昔日有名的瓦子巷子。自從數年前官府將瓦子集中到桑葉巷子後,這裡就荒廢了。

秦想想站在巷口,巷口不遠,有間明顯看起來十分破敗的屋子,屋前倚著一個年輕婦人,梳著墜馬髻,臉上抹著粉,唇上紅豔豔一片,穿著頗為鮮豔的寬袖襦裙。她懷裡抱著精巧的簍子,一邊嗑瓜子,一邊拿眼睨秦想想。

一看就是個性子潑辣的美人。

秦想想不慌不忙,走到年輕婦人面前:“有樁生意,你接不接?”

年輕婦人便輕笑:“只要給得起錢,什麼都好說。”

秦想想說:“我想找你扮作被人拋棄的外室,上門去鬧事,你接不接?”

年輕婦人將嘴中的瓜子皮吐在手心,看著秦想想:“兩貫錢。”

“成交。”

年輕婦人壓根用不著另作打扮,她坐上秦想想給她僱的轎子,舉手投足間盡是風情。

秦想想換了套粗布衣衫,梳了雙丫髻,低眉垂眼,扮作年輕婦人的小丫鬟,一點壓力都沒有。除了周旭乳母,周家沒有多少人認識她。

至於周旭的乳母,秦想想低頭跟著轎子出瓦子巷子時,看到她正踮著腳在水車巷子的巷口四處張望。

秦想想拿傘半掩著自己的臉,施施然離開。

周家是在相國寺附近,住著兩進的院子。秦想想之前打聽過,周家三代同堂,就擠在那兩進的小院裡。

周旭的爹是獨子,生了周旭的大哥周文,又生了周旭的二姐周曼,周旭則是體弱多病的么兒。

周曼早早的就嫁出去了,聽說在家裡的時候,是個性子彆扭的娘子。後來嫁到婆家去,懷了兩胎,都滑胎了,至今還沒有子嗣。

周文尚未娶妻,聽說他自己立下誓言,若是無法高中,便不娶妻。

這些都是秦想想聽秦婉婉說的。秦婉婉愛交際,結交了不少小姐妹。當然,秦婉婉並不會在她面前說這些,都是秦想想無意中聽到的。

相國寺附近熱熱鬧鬧,儘管下著雨,也無法阻攔人們逛街的熱情。

周家的門緊閉著,但不併妨礙年輕婦人下了轎子就上前拼命拍打:“文郎,文郎,你好狠的心哪!”

年輕婦人扮演的是周文的外室。

她這一番舉動頓時引來行人紛紛駐足觀望,指指點點。

周家的門仍舊緊緊閉著,無人應門。

年輕婦人看了一眼秦想想,繼續拍打周家的門:“文郎,文郎,我是嬌娘啊,你怎地如此狠心,將我拋棄,我們明明說好,我等你高中,就迎我進門,你怎地反悔了呢,是不是,你瞧上了別家的小娘子……”

她抽噎著,但並不妨礙她將說的每一句話清清楚楚的送到圍觀的人群耳中。

秦想想扮演的是膽怯的小丫鬟,一邊拿帕子抹眼淚,一邊拉著她家主子的裙角。這副情形在旁人看來,好不可憐。

周家的門總算開了一角:“什麼人在外面胡說八道,詆譭我家大郎君的清譽。”

是個凶神惡煞的婆子。

年輕婦人哭得更大聲了:“你家大郎君有清譽,我一個小娘子就沒有了?人家本是清白之身,他,他倒好,佔了人家的身子……”

年輕婦人哭得梨花帶淚,說著就朝那婆子擠去。

她力氣還怪大,婆子猝不及防,被她一擠,竟然跌在地上。

年輕婦人趁機鑽進去。秦想想自然緊緊跟隨在後面。

還沒走過影壁呢,一道嚴厲的老年男聲喝道:“何人在外面喧鬧?”

秦想想掩著臉,看到那人比她爹還要老一些,面容清瞿,一臉肅然。

看他的穿著,以及和周旭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秦想想猜測,這人應是周旭的親爹周林光。

年輕婦人素手叉腰,瞪著周林光:“我要找文郎,他拋棄了我,我要尋他討個說法。”

周林光皺眉:“我兒素來潔身自好,從來不曾沾惹男女之事,你莫要血口噴人。”

年輕婦人不理周林光,只往院子裡叫:“文郎,文郎,你出來,你出來。”

周林光眉頭緊蹙,文人的清高讓他轉頭吩咐婆子:“速速請大郎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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