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你永遠也想不到什麼玩意兒會飛上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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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門空間站任務日誌（第六次交接，本次駐站人：李持國，林小艾，趙棟，孫青。）]
[交接時間：建站第18個月。]
[任務目標：完成光學艙的安裝與除錯，在近地軌道觀察並研究小行星“年”]
[第1天：交接順利完成，我們攜帶了三個月的任務物資。
前任駐站員乘坐返回艙安全回到地面，新光學艙成功與天門空間站本體完成對接。]
[第2天：我們檢查了新光學艙的連線穩定性，確認正常，並對新光學艙的實驗儀器進行了初步除錯。]
[第3天：試驗開始，我們開始在太空中觀察年，進行資料記錄。
因為兩名隊員是初次登站，實際操作有些生澀，但大家進步很快，試驗進展順利。]
[……]
[第7天：緊急事件！太陽翼與太空垃圾發生碰撞，損壞嚴重。我們必須儘快出艙執行維修任務，否則空間站電力系統將不足以供給日常運轉。
已申請執行出艙任務，等待地面回覆環境資訊，方便執行人員確定出艙時間。]
[第8天：出艙任務暫緩，羲和號衛星拍攝到太陽活動異常現象，日面噴發四十七萬公里長的火焰，並釋放大量高能輻射，近期地球將迎來大規模地磁暴，此時出艙過於危險。我們將等待地磁暴結束再繼續執行任務。
（地磁暴？那豈不是可以去漠北看極光了？）
（小艾！隊長做語音記錄的時候別出聲！）
（喔……我忘了，抱歉。）]
[……]
[第12天：地磁暴減弱，出艙時間暫定為14：00。
本次出倉人員：李持國，趙棟，林小艾。
留守人員：孫青
艙外任務原本一切正常，可期間突然出現了不知名原因的通訊故障，導致艙外人員沒有收到及時的危險提示。
一小塊太空垃圾擊中了趙棟，撞擊導致他的左臂骨折，好在宇航服沒有被劃破。
他完成了任務。
我們回到艙內對他進行了簡單的固定和消炎，但艙內醫療環境惡劣，無法進行更進一步的手術治療。
（孫青你到底幹什麼吃的？！那麼大塊碎片你不預警！）
（我真的預警了！你們不是聽了通訊記錄了麼！）
（這麼短的距離怎麼可能出現通訊故障？剛剛又沒有干擾！）
（可它就是故障了！）
（別吵了！李隊長做記錄呢！嘶——不疼，呼，不疼不疼，一會兒就好了……等回家沒準還能領個二等功呢，哈哈。）]
[第37天：
實驗一切順利，趙棟的手臂已經恢復了不少。但孫青一直對那天的事耿耿於懷，他在任務以外的時間一直泡在通訊室和光學艙裡尋找故障原因……
林小艾婚期定了，這兩天一直拿著照片到處晃悠，見人就問“你怎麼知道我會在明年初七去和照片上這個帥哥領證？”像個釣魚佬似的……
（隊！長！！！你怎麼能在任務日誌裡說這個！）
（哈哈哈該，當眾處刑！）
全面記錄隊員狀態也是隊長的職責，誰讓你脫單了。隊長我可不是公報私仇，嘿嘿~
（呸呸呸！）]
[……]
[第45天：
孫青好像有所發現。
他今天向我彙報了一個……有點荒誕的事情。
他說他監測了磁場變化，結合對北極點極光的俯視觀察，發現……太陽系裡似乎藏著一個看不見的強磁天體！
這，有點匪夷所思。
看不見？那意味著對方的引力大到連光都無法逃逸，至少也是黑洞的級別。可如果太陽系裡存在這樣的黑洞，我們早就已經被拉成麵條了。
可他十分堅定自己的判斷，並且邀請我看實驗資料。
（這顆星體一直以脈衝的形式，不定期釋放磁場，或者說……它的引力處於變化狀態，介於無窮小與無窮大之間。）
這不可能。
（我也不願意相信，可是這些磁場的影響越來越強。而且按照這個趨勢增強下去，甚至我們與地面指揮部之間的通訊都會受到干擾，甚至……失聯。）
把實驗資料整理歸納一份，發給地面。
（嗯，已經發了，就是不知道地面能不能看見。畢竟我們每天都會下傳大量資料，地面最近比較關注‘年’上可能貯存的礦物。）
相信指揮部，下面的學者數量很多，你把資料優先順序提高，他們會注意到的。
（或者他們會認為，我是在為自己之前的失職而開脫，發了一份匪夷所思的假資料……）]
[第55天：
通訊再次中斷了，這次我們與地面的通訊中斷了整整14小時。
這已經是本月內第四次出現通訊問題。
羲和號沒有給出太陽活動預警，不是太陽。
那就是通訊器的事，或者……
地面讓我一遍又一遍檢查通訊裝置，可我們確認通訊裝置絕對沒問題。
指揮部說可能是那次太陽翼受撞擊留下的後遺症，叫我們多複查幾遍。
但我們可以用自己多年受到的訓練擔保，這期間的環節絕對……絕對沒有故障！
（算了老大，地面不相信我們。）
（不能這樣說，只是指揮部最近比較忙，小行星探測器馬上就要發射了。）]
[第65天：
第一批小行星探測器發射成功，看著那些光點從雲層升起來，又從我們不遠處掠過去，這讓我們安心了不少。
近期沒有通訊中斷現象，而且再過一個月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可孫青對此並不樂觀。
（隊長，我希望咱們能進入緊急狀態。）
為什麼？
（根據我之前計算的電磁脈衝週期，近期的平靜只是一場更大風暴的前奏。或許下一次脈衝到來時，我們將徹底與地面失去聯絡。）
你可以為自己說的話負責嗎？
（我用性命擔保。）
……
大概多久以後？
（兩個月。）
我們還有一個月就可以離開了。
（隊長，我建議……咱們別太樂觀，最近已經觀測到好幾顆衛星因不明原因墜落。地面上也要重新評估補給火箭的發射間隔。）
呼……那你說……怎麼辦？
（從今天開始，我們應該儘量減少體力消耗，從而減少食物和氧氣消耗速度。）
如果有出艙任務怎麼辦？那需要強健的體魄，不能餓著。
（可以三個人餓著，一個人吃飽，他獨自執行出艙任務。）
這……不合規矩。
（我們身為人類安全的第一前哨站，有義務在關鍵時刻自行做出正確決定，透過自己的判斷。）
……把你的實驗資料給我，趙棟，林小艾，過來找茬，給我找出這份資料的毛病！]
[第66天：
實驗資料沒毛病，開始執行“節儉”計劃。
任務目標更改——
不惜一切代價！撐過下一次風暴！直到通訊恢復！
我們一定揪出罪魁禍首！]
[……]
[……]
[……]
[第124天：
天門空間站例行呼叫指揮部……
我是李持國……
剛才，林小艾同志去世了。
趙棟在一個月前就沒撐住……
還剩下我和孫青。
孫青剛剛把他的最後一份物資遞給了我，而我的物資……還一點沒動。
呵呵，我真他媽像個寄生蟲，呵哈哈哈……
剛剛開始了下一輪風暴，孫青說，這次將持續兩個月。
如果他現在也停止呼吸，那麼剩餘的氧氣和物資將足夠我撐到下一次通訊恢復。
那麼，我就可以把親眼觀測到的情報，傳送回地面。
恢復通訊的時間應該是在大年初七，我只需要堅持到那一天。
對了，那天也是小艾的大喜之日啊……
怎麼是我呢？明明……（哽咽）……明明應該是她堅持到那一天的……
你們幾個，你們真是……
太殘忍了！
留下我獨自面對這兩個月。
我只是隊長，只是資歷老了一點，又不是神啊！
這世界上有神嗎？
如果有，看看這裡吧……
看看這漂浮在無邊黑暗中的孤島，看看我們，看看地上的人……
他們，還好嗎？]
[第……不知道是多少天：
很不幸，表壞了。
我不知道大年初七還有多久，這空間站上的儀器已經壞了大半。
沒有足夠的人手修復，我只能確保光學艙和通訊器的正常。
但大年初七應該快到了吧？
該死的，那顆小行星到底是從哪裡來的？竟然朝著地球去了……
必須儘快通知地面！這是自己還活著的理由！
雖然不知道訊息地面能不能收到……
“天門空間站第1次呼叫地面，天門空間站第1次呼叫地面……”]
[……]
此時此刻，李持國目光呆滯的漂浮在光學室裡。
這裡有整棟空間站最大的窗戶，能夠清楚看見地面和整條壯觀的星環。
他的嗓子已經發不出聲音了，氧氣也已經稀薄到了極限，讓他神志難以保持清醒。
這讓他知道了一件事——今天，很可能已經是大年初七。
如果孫青那小子沒算錯，自己也將在今天停止呼吸。
強烈的昏睡慾望，讓他忍不住的眼皮打架，可他卻強撐著，目光死死盯著那顆藍色星球。
如果真要死，也要把它印在視網膜上，到了地下都不會忘記。
他目光呆滯的看著，意識越發朦朧。
疲憊終究是闔上了他的眼皮。
黑暗正在吞噬他的視野，就像是逐漸關閉的舞臺帷幕。
直到帷幕徹底關閉。
“咚咚——”
近在咫尺的敲擊聲喚醒了李持國的些許意識，他不由迷茫的睜開眼睛。
然後，他的嘴巴不受控制的張大。
李持國一輩子都忘不掉那個畫面。
——男人騎在鱗角崢嶸的龍頭上，太空的極冷在他體表凝結出一層寒霜，雷電於他周圍的龍鬃上跳躍閃爍，而他渾不在意，只是大大咧咧的豁嘴一笑，做出口型：
嘿~想家了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