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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壁來了。
原本正在矇頭睡回籠覺呢。
冷不丁一張大手伸進被窩，將他拎了出來。
眼瞅著人高馬大鐵塔似的丘福，李弘壁最終還是放棄了抵抗。
他也懶得動彈了，任由丘福拎著他，一同來到了帥帳裡面。
朱棣與眾將見此情形，頓時就鬨笑不已。
“啞巴了？”丘福怒道，“還不跪地行禮？！”
李弘壁眼睛都沒睜開，十分敷衍地拱了拱手。
“那個……臣李弘壁……參見……陛下！”
朱棣臉色一變，給了丘福一個眼神。
後者當即會意，直接一巴掌呼了上去，打得李弘壁嗷嗷直叫。
“醒了沒有？現在精神了吧？”
丘福笑眯眯地追問道。
李弘壁捂著後腦勺，滿臉委屈不憤。
這些天殺的武將勳貴，一個個都是什麼好淫！
尤其是朱棣這個狗皇帝，連覺都不讓人睡了！
朱棣看向李弘壁，示意他走上前來。
“這是你寫的文章？”
李弘壁點了點頭。
“為什麼不能出兵？”
“沒錢，沒糧，打個大西瓜啊！”
李弘壁攤手，露出無辜之色。
丘福一聽就怒了，你小子跟誰倆呢？
可不等開口，朱棣就擺了擺手，示意沒什麼關係。
他喜歡跟這樣膽識過人的年輕人聊天，依稀可以看到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
“那萬一韃靼部落南下呢？”
“這就要重鑄北疆防線了！”
李弘壁沉聲道:“陛下，因為靖難之役，北疆防線已經徹底崩潰了，所以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重鑄北疆防線，以此抵禦草原蠻夷。”
“等大明修生養息個十年八年的，國力恢復了，糧食足夠了，那時候您想怎麼打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一旁張輔聽到這話，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他同樣不支援現在就出兵，而是轉為重鑄北疆防線，想法與李弘壁不謀而合。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天下英雄，惺惺相惜嗎？
朱棣眉頭一皺，意味深長地開了口。
“那你可知，重鑄北疆防線，先前的藩王當如何安置？”
此話一出，張輔頓時臉色大變。
因為，他還真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他是站在為將者的角度，從實際上出發，如何重鑄北疆防線。
可關鍵問題在於，張輔忘了，原本的北疆防線，可是以九大塞王為主啊！
秦王朱樉，建藩國於陝西西安府。
晉王朱棡，建藩國於山西太原府。
燕王朱棣，建藩國於北平，也就是現在的皇帝陛下。
代王朱桂，建藩國於大同。
肅王朱楧，建藩國於甘州（今甘肅張掖）。
遼王朱植，建藩國於廣寧。
慶王朱栴，建藩國於寧夏。
寧王朱權，建藩國於大寧。
谷王朱橞，建藩國於宣府。
這些個藩王，可都是手握重兵的實權塞王！
現在皇帝陛下剛剛即位稱帝，又怎麼可能會將他們給放回封地去？
那也就意味著，先前的北疆防線，已經行不通了，除非採取其他辦法！
張輔嘆了口氣，他確實沒有想道這一點。
陛下要重鑄北疆防線，就繞不過藩王這個問題。
如何處置這些藩王，這才是永樂王朝的當務之急！
只要將這些藩王安置好了，不再發生什麼造反作亂的事情，那大明北疆防線自然可以重鑄了！
一旁李弘壁卻是撇了撇嘴，伸手在茶杯裡面沾了點稅，然後在案桌上劃出了三條線來。
“這是長城防線，以九大塞王為主，兵力最多實力最強，封國也全都是關鍵要害之地，乃是抵禦草原蠻夷的中堅力量！”
“但是現在，長城防線的九大塞王，已經徹底變了模樣，陛下想必也不可能放其他八王返回原本封國了，所以這道防線算是廢了。”
朱棣瞳孔猛地一縮。
他深深地看向李弘壁，滿臉寫著難以置信。
可李弘壁還在滔滔不絕地解釋道:“這第二條是黃河防線，按照封地來看，又有齊王、周王、魯王和秦王；這第三道就是長江防線了，同樣分佈有蜀王、湘王和楚王三王。”
“其實太祖高皇帝當年分封諸王，正是為了以屏宗室，而這些諸王也因為封地形成了一條條救命防線，抵禦有可能會殺入中原的蒙古蠻夷，長城防線破了還有黃河防線，黃河防線破了還有最後一道長江防線！”
“大明定都於金陵，完全可以依靠這三道防線抵禦住草原蠻夷，也不會發生什麼蠻夷南下的事情，畢竟他們還沒有那個本事。”
頓了頓，李弘壁突然話鋒一轉。
“但是，眼下關鍵問題在於，陛下有意削藩，不可能放這些藩王回到封地，即便放他們回去了，也不可能再讓他們執掌兵權，對吧？”
話音一落，帥帳內鴉雀無聲。
朱棣被震驚得無以復加，眼睛死死地盯著李弘壁。
是的，他朱棣要削藩，而且必須要削藩！
可是這事兒他從未跟任何人透露過，只是與道衍和尚一起商議密謀！
既然如此，那這李弘壁從何而知？
一旁丘福感受到了莫大壓力，當即踹了李弘壁一腳，怒喝道:“你這混賬瞎說什麼胡話呢？”
“陛下怎會……”
“讓他說！”朱棣臉色陰沉地低喝道。
他這一開口，丘福頓時就不敢吱聲了，滿臉茫然地愣在了原地。
這是……怎麼個意思？
難道皇帝陛下當真準備削藩？
可他前不久才大規模地賞賜了倖存諸藩王啊！
朱棣強忍著內心的悸動，沉聲問道:“李弘壁，是誰告訴你，朕欲削藩的？”
“無人告訴過臣，這都是臣自己看出來的！”李弘壁嘆了口氣。
這下子好了，他估計是藏不下去了。
“陛下先前大規模賞賜一眾藩王，看似是降下恩寵向諸藩示好，彰顯出自己與建文不一樣，讓諸藩安心下來，不要有其他任何想法。”
“可關鍵問題在於，在陛下之前，還有一個人採取了同樣的手段，動手之前向降下了大量賞賜，以此安撫住了目標，那個人是宋太祖趙匡胤，那個故事叫做——杯酒釋兵權！”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
所有戰將全都臉色大變，齊刷刷地跪倒在了地上。
宋太祖趙匡胤，杯酒釋兵權！
這個故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問題他們這些將軍，和皇帝陛下，似乎正處於一模一樣的場景啊！
朱棣見狀有些哭笑不得，沒好氣地踹了丘福一腳。
“趕緊滾起來！”
“這小子說的目標，不是你們，而是諸藩！”
“朕原本還想著等過段時間再公佈此事，沒想到被這小子提前說了出來……”
一聽到這話，眾將心裡面才算鬆了口氣，嬉皮笑臉地站了起來。
不是針對俺們，而是針對藩王，那可真是一件大好事啊！
陛下要是削廢了藩王，那邊疆之地肯定要仰仗俺們這些將軍啊！
朱棣靜靜地看著李弘壁，心中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此子竟然恐怖如斯！
僅憑一些蛛絲馬跡就能猜到他和道衍的算計！
李弘壁啊李弘壁，你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妖孽奇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