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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沒開。

沈嘉盛鍥而不捨,繼續叩響門環。

站在書院門口,更覺寒風刺骨。

虞香珠趁沈嘉盛叩門的當兒,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書院周圍,是挨挨擠擠的民居。

這條街她雖然不熟悉,但也不是很陌生。外祖父在世時,帶她來過幾次,讓她感受學子們的用功。那時候的確是讀書聲朗朗,讓人不由自主的從內心深處浮起一股學習的渴望。

轉眼外祖父已經離世十年了,她也有十年沒來了。

“是何人叩門?”沈嘉盛大約叩了有半刻鐘,門裡總算響起問詢聲。

沈嘉盛挺了挺腰肢,似鴨子般的嗓音有幾分驕傲:“學生乃是白鹿洞書院沈嘉盛。”

白鹿洞書院?沈嘉盛竟是白鹿洞書院的學生?怪不得他說他讀書尚可呢。大周重臣,大多都是出自四大書院。大週四大書院,乃是江州白鹿洞書院、潭州嶽麓書院、河南府嵩陽書院以及應天府書院。其中四大書院又以白鹿洞書院為首。大周有民謠:進得白鹿洞書院,一半已是天子臣。

不過……虞香珠微微蹙眉,沈嘉盛如此身份,表姑卻似乎有些遮遮掩掩?

門扇騰地開啟,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目光銳利地打量著沈嘉盛:“你既自稱是白鹿洞書院的學生,來來來,且做一篇以《忍》為題的策論。”

虞香珠看向沈嘉盛,只見沈嘉盛絲毫沒有退縮之意,而是挺直腰肢,揚起腦袋:“好。”

三人正要進門,老者看看虞香珠和鍾源:“二位請留步。”

虞香珠和鍾源目送著沈嘉盛進門去。這沈嘉盛連頭都不回,瘦弱的身影隨著門扇的合上消失了。

虞香珠捧著手上的銀葉罐,笑道:“不管如何,有學問的人總是能絕處逢生的。”若是沈嘉盛憑藉自己的學問入了州學,她這一罐香品,可就不必成為沈嘉盛心中的負擔了。

鍾源倚在牆壁上,看著虞香珠:“我記得小時,姚叔公總催你念書寫字。當時我心想,香珠兒是喜鵲街上最幸福的小姑娘。”

虞香珠也陷入回憶中:“是啊,當時我也得覺得我很幸運。”

紙硯筆墨多貴,還有書。買一刀練字的小灰紙能抵得上他們家一個月的嚼用。

外祖父對她的培養一直很用心。

鄰舍萬婆子嘴碎,常和她說:“像你們家這種情況啊,就理應收養一個小男孩。誒,以前我就常勸姚叔收養,可他冥頑不靈,竟一心的想招婿。也就是你們沒有家族管束,這姚家的財產啊,才能全落到你阿孃身上。”

她這番話,若是被外祖父聽到,外祖父皺皺眉,那萬婆子就趕緊縮回去了。

虞香珠看著被寒風颳起的、不斷打著漩渦的泥塵,眼睛竟有些溼潤了。她是真切的思念著外祖父。

鍾源說:“我這回來之後,還沒見過祝清。”

虞香珠道:“天這般冷,一個小姑娘若不是為了討生活,出來作甚?更何況她還守著孝呢。”

祝清家的手足多,條件比她家還要差一些,禦寒的衣物得珍惜著穿,往年都是過了最嚴寒的時候,祝清出門才多一些。

“我聽說她定親了,定的是哪家的小哥?”鍾源卻又問。

“解州的。定親的時候來了,我見過一面,生得俊朗。說是祝清家遠房親戚的侄子。”

鍾源點點頭:“解州比我們離州要富庶一些。”

“說說你這些年都去了哪些地方吧。”虞香珠說。

鍾源臉上浮起笑意:“幾乎半個大周境內我都走遍了。”

其實虞香珠還是挺佩服鍾源的。當年他走的時候不過才和她如今一樣的年紀,竟挑起一副貨郎擔子,說走就走了。

“也有過生病的時候。在海州時,就病得極重,當時以為,差點就死在外面了。”鍾源說起此事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意。

虞香珠微微蹙眉。

“病重的時候是十分思念家人的,很想回家。但病一好,便立即想著往更遠的地方走去。”

“除了生病,沒有遇到過危險的境況?我聽說有些地方,大蟲極多。”

“當然遇到過,還不止一次。”鍾源說著,看到虞香珠的眉頭又蹙得緊了一些。

“不過每次都化險為夷了。不然你也不會看到我安然無恙的在這裡。”鍾源笑道,“如今好些州府都是有作為的,他們命人清除官道的雜草,官道兩旁數里的雜草都要燒得精光,讓大蟲無處藏匿。其實說起大蟲,還不如匪賊危險。”

“匪賊?”自出生就安安穩穩的生活著的虞香珠,還不曾聽說過匪賊。

她甚至還沒有怎麼餓過肚子。

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被火燒傷過手,被熱水在手上濺起水泡。

鍾源點點頭:“是啊,匪賊。近年大周不算風調雨順,有些地方旱得好幾個月一滴雨不下,有些地方卻暴雨連月,沖毀無數人家賴以生存的房屋。”

她表姑和沈嘉盛就是其中受害的一員。

“那這一回,你又打算往哪裡去?”

“自是往富庶的地方去。”鍾源笑道,“香珠兒且放心,你的香料定然會風靡大周的。”

鍾源比她還有野心。

虞香珠莞爾一笑:“鍾大哥可別走太快。”

鍾源的目光灼灼,落在虞香珠彎彎的秀眉上。

“香珠兒……”他不由自主的喚了一聲,想將心中的問題問出口。

忽地門扇一開,沈嘉盛走了出來。

虞香珠看沈嘉盛,臉上的表情仍舊如故,看不出一點悲喜。

正要問呢,方才那白髮老者出現在沈嘉盛背後:“嘉盛啊,明兒早些來啊。”

沈嘉盛轉身,朝白髮老者鞠躬:“學生省得了,李教授還請留步。”

沈嘉盛話音才落,白髮老者便乾脆利落的將門扇合上了。

這是能順利的進州學書院了。

沈嘉盛說:“從明天起,我便要住進書院了。每十五休沐一日。”

沈嘉盛的話是真不多。

虞香珠笑了笑:“好。”

“不過若是家中有事,也可來尋我的。”沈嘉盛又慢騰騰的說了這麼一句。

“好。”虞香珠話也不多。其實這兩日接觸下來,沈嘉盛倒是個省心的,他阿孃才是讓人頭疼的。

虞大郎得知沈嘉盛順利的進了州學書院,十分欣慰,連連的問沈嘉盛,明日要帶些什麼去書院。

“帶一些個人的物品便可以了。”沈嘉盛說,“書院裡什麼都有。”

蔣韻是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了:“嘉盛,你身子不好,怎麼能住書院?不如這樣,反正書院也不遠,阿孃每日送你去……”

“阿孃,我身體早就無虞了。”沈嘉盛垂眼,沒看他阿孃,“況且我想住在書院,專心的讀書。”

虞香珠看看錶姑,又看看沈嘉盛。她敢以她懷裡的香料保證,表姑和沈嘉盛之間,定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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