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表與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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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斌!叩謝公子賞!"
筵席。
不過以歌舞妝點,以美酒佳餚作藉口。
入席之人摟一姬入懷中,左右還會有紅袖添香伺候。
能在廳內侍奉的奴婢,皆是美姬!
美姬不是人,是物。
物,需成為暖玉、涼蓆、腕墊、杯、筷、黃鸝、蓋毯、桌子、坐榻,隨侍以供有坐席之客使用。
筵席所供菜式、好酒,以能令人聞之食指大動,不假思索便即刻吞入腹中為標準,不計時間,不計成本製作而成!
只因飽暖思淫慾,酒後吐真言。
太過飽暖令人失去警覺。
酒過三巡,神志不清。
入宴之人皆有來頭,酒後滔滔不絕,三言兩語就將秘事傾囊告知。
你若問他:後來呢?
他將一掃醉意,亢奮細述!
故而有人大快朵頤,有人裝佯吃象。
王公大族什麼珍饈沒有嘗過?什麼美酒沒有醉過?是家中皆醜婦?還是無奴隸使喚?
此間美食美姬,你若露了喜好,再嘗已是孟婆湯!
陳斌祖祖輩輩為奴,只為侍奉一人,他早已見慣王室做派。
料定對方若來赴宴,必是不會遮遮掩掩,扭捏作態。
若敢還問上一問其家中情形,不論對方是否回答、怎麼回答,都已將自身作風,實際境況如實告知。
陳斌的目的已經達成。
齊國公子在滿室一片膝蓋落地的相送聲中,一言不發攜美姬離開。
這類宴席,如有人酒後離席,必不再返!
是醉倒半路酣睡不省人事也好、是抱美急色也好、是吃飽去如廁也好,都是極好!
只要你不想應付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情況,那你就是不勝酒力、好色之輩。
這一位齊國公子器宇之大,由下僕接待也肯赴宴,且孤身而來。
初初見時,陳斌就已經斷定他的身份!
對方已完全不將楚國放入眼中!不論任何,他都有絕對的自信能全身而退!
其不凡氣度不做掩飾,還早早就摟美姬入懷,為之後不告而去做伏筆。
如此早做打算應付他陳斌一個僕人,已經是給足了臉面。
雖然客人已真正離席,但為表示尊重,不同宴會會參照規格以及客人身份,盡善盡美以延遲結束。
此時。
丹陽宮中某一處。
齊國公子牽著羋紗,一路未停過,也好像漫無目不知道要去往哪裡。
秋風捲起齊國公子的袖袍,撲在羋紗身前。
與袖袍一同撲過來的,是一陣雄性的氣息,這團令女子怦然心跳的空氣裹住羋紗。
咚咚鼓聲,還響在耳邊。
羋紗怔怔地看著那個高大俊朗,君子如玉的背影。
她彷彿是一路飄過來的。
對方站定。
但不像方才一樣突然止住,而是慢慢放緩腳步。
齊國公子轉過身,正好見一雙痴痴的眼神射過來。
痴痴的眼眸與平靜淡然對上,沒有撞出火花。
當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就快要被長出花朵時,他手一鬆,抽回。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羋紗的手還保持著剛才一路走過來的姿勢。
“十四方才失禮。”
一聲低沉磁性的男聲飄進腦海裡。
羋紗盯住對方的臉點點頭,又點頭,像小雞啄米。
“告辭。”
只見那件白色的衣袍似乎對著自己作了一禮,羋紗左右晃兩下頭。
再看時,人已頭也不回就走。
天上烏雲退卻,露出被遮擋許久的明月。
淺淺的光逐漸灑落,猶如朝陽升空。
“郎君留步!”
看著那出塵的背影,羋紗匆匆跑過去。
齊國公子繼續走,好像沒有聽到。
忽然左手一緊。
他低頭看了一眼。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羋紗揪住白袍的袖子,氣息不穩,對方沒有表情,也沒動。
感覺好像剛才說辭太冒昧,問別人姓名之前,需得自報家門。
羋紗改口,急切道:“我姓田。”
她腦袋突然爆炸!
後續的話已經沒有機會現身。
對方老大一個人了,也不是傻子,他徐徐說道:“不會再見,不必留名。”
一聲聲腳步重重踩在羋紗身上。
人已經不在視線內。
剛剛牽在一起的手還殘留著滾燙的餘溫,有陣陣風吹來,卻不感涼意。
羋紗看著那隻手發呆,時不時彎下一根手指,口中喃喃自語。
過了一個時辰。
在九鳳殿。
陳玥緩緩睜眼,睡眼惺忪地看見羋紗呆呆坐著。
“阿紗?"
她抬手揉揉眼睛,從床榻上坐起身體,側身看過去確認了一下臉。拍拍羋紗肩頭,起榻去妝臺邊的水盆洗臉。
沒有帕巾,陳玥像小動物甩水一樣甩自己。
“阿玥。”
“啊?“
“齊國的公子娶妻了嗎?”
”啊?“
陳玥聽她說話沒頭沒腦,想笑話她一番。
忽然愣了愣,陳玥好像想到了什麼,沉默地思考起來。
“當今齊王有三十多位公子,阿紗是想要知道哪一位?”
“第十四個那個。”
聞言,陳玥幼態的笑臉突然沉下去,心裡一番措辭,沉吟道:“齊王貪戀美色,早先不曾立後。”
羋紗的耳尖一動!
有故事聽!
失魂落魄的身形直起來!
“因齊王多子,齊國內部世子之爭已經不是明爭暗鬥四個字可以概括。”
羋紗嗯了一聲。
陳玥繼續說道:“去年齊國舉行立後大典,祭天、採使、擇吉、告廟,且不論這一切繁瑣,加設宴共持續整整三月。”
羋紗發出一聲驚呼,道:”一國立後,不是行半月典禮嗎?“
圓眼投去贊同的眼神。
“如此隆重立後,必是一位絕代佳人。不知比之褒姒如何?”
“非也,立後時,王后已薨逝多年。”
“齊國冊封死人作王后?”羋紗深深感到不可思議,緊接著又問道:“那是齊王鍾愛之人?”
陳玥表情複雜,半晌不說話。
聽眾正聽到精彩處,說書人突然止住如同一句:請聽下回分解!
羋紗已經有點抓耳撓腮時,陳玥才輕聲傳來。
“這位王后是齊國十四爺生母。”
大腦正在一絲絲接入資訊,努力工作。
終於,羋紗聽懂了陳玥說了什麼。
她嗓門一大!
“阿紗!”
陳玥馬上打斷她!
一條巨大的資訊已經從羋紗嗓子眼冒出來,被陳玥打斷,嗓子一噎,那句話像痰一樣卡住。
她靜坐不動,凝聚耳力。
周圍所有聲音一起流入耳中,大部分都是自然響動,也能聽到遠一些隱隱約約的一絲絲。
聲音入耳,被陳玥過濾成數十種資訊。
其中有一個清脆的響動在兩個人頭頂上。
羋紗馬上閉嘴。
過了半刻鐘,陳玥已經細細捋好頭緒,輕蔑笑笑。
一個抽象的手勢突然移到陳玥的視線內。
“哈哈哈哈哈,你是怎麼想出這種手語的?”
一隻手捂住陳玥,另一隻手正在瘋狂暗示!
陳玥的笑聲透過那隻手,悶悶地散播出去。
她一笑就不停,羋紗手上更用力了!誠惶誠恐地張望周圍!
“嗯嗯!”
羋紗收回目光回看她。
陳玥雙眉往上挑了三下,然後搖搖頭。
見狀,羋紗一下洩氣,放開手。
水蔥似的纖纖玉手抬起,稍稍遮擋住聲音,在羋紗耳邊道:“周圍就只有我倆。但是此事尚未有定論,阿紗腹中之言不可宣之於口。”
“阿紗可知那華遠四人為何與我們同路?”
“不是說他們也要去丹陽嗎,他們還出手救我們,不應當同行嗎?”
陳玥暗歎一口,幽怨地看著羋紗,說道:“四人,安敢自齊往楚?”
後者已經品出事情來,不由收斂情緒靜靜沉思。
“阿紗在齊一呼百喏!此乃歷代王者風範!大王默許此事,只為震懾齊王。”
“楚來犯齊,臣民必火速上稟。我們才出城不久,途中就現賊寇來圍殺。此時後方正巧有四位品貌不凡的年輕郎君,看見我們在他們前方遭遇危難,四人如同天神下凡,我與那四位郎君敵對群寇,且不談群寇竟然撤手逃去。之後一路到丹陽城門下,我們此間再也沒有遇到任何事情。皆乃巧合乎?”
陳玥細述,羋紗只覺一字一句猶如冰雹打在身上!
“你一早就知道他們四人身份?“
陳玥點點頭,道:“齊王必派親信來楚興師問罪,四人無有庸庸之態。朝臣覲見需得花上小半日時間,緊緊跟隨身後之人只能是住在王宮中的公子。”
羋紗的天都塌了!
她砸吧砸吧嘴裡的苦澀,落寞道:“你睡覺時我去過晚宴了。”
“啊?阿紗不是說不去嗎?”
“咱倆都被忘在這裡了,鬼都沒有一個。要是有一個好心鬼出來陪我,那我還得保護你。”
陳玥咯咯直笑,道:“怎麼樣?楚國晚宴比之齊國如何呀?”
“我沒有去過。”
聞言陳玥馬上想起田家的事,雖然無心,但是也是戳到羋紗的痛處了。
“說來也怪,田氏就你一位千金貴女,怎的全族上下都不待見你呢?”
田氏從來沒有談論過田小妹,但畢竟生在田家與族人一同相處十餘載,田小妹自己也揣摩許多。
“陳家是如何安排婚配的?”
“我們全族都是奴籍,先祖也是。奴只能和奴婚配,但陳家還是略有不同。”
“怎麼不同法?”
羋紗歪了歪腦袋,眼睛直直看陳玥。
“大王會親自為每一位適齡之人賜婚,雖然同是奴隸,但也算榮耀。”
“陳家如此不同,為何歷代楚王都不為你們脫去奴籍呢?”
陳玥回看羋紗,眼神說不出的古怪,道:“即便是平民、國相,不也為大王做牛做馬嗎?婚配兩方一樣,陳家和天下人也無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