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走廊燈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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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異心頭大駭，一雙瞳孔緩緩放大。

那一刻，他只覺得有一股冰冷的氣息從他的五臟六腑之中滲透出來，似乎要將他渾身的毛孔都冰封一樣。

他甚至一時間忘記了呼吸，但口鼻之間卻仍有縷縷白氣森森冒出。

他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定睛一看，卻又發現那走廊的陰影之中似乎只有重疊的霧靄，根本就沒有什麼可疑的人影。

「眼花了？」

他皺眉眯眼，心中不禁疑惑。

但不管怎麼樣，那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感和詭異的幻視卻不像是假的。

林異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他深吸了一口氣，將這個念頭丟到了一旁，竭力壓制下了自己往這個方向思考的念頭。

他開始觀察起了周圍的環境。

這棟教學樓的裝修風格顯然是一幾年的，牆壁上貼著半人高的瓷磚，窗臺及以上都是純白的牆粉。

但牆粉靠近地面的區域已經有了發灰變黑的跡象，這是教學樓終年受潮的表現。

林異又抬頭看了看走廊的天花板。

走廊上每隔一段距離都有一盞白熾燈，隨著視線的放長，白熾燈一直隱沒到走廊的盡頭。

白熾燈的燈罩裡沉積著一些黑色的顆粒，似乎是積攢起來的蚊蟲屍體。

種種跡象表明，這不是一個新建設完成的校區，更像是經過不斷地改建完成的。

「難道真的有地下室，只是因為什麼原因而不對外開放？」

「這說來是不是也有D棟和其他的……？」

「等等等等，不能想這些事情……」

「想想教學樓……」

「教學樓也有燈，但是為什麼沒有路燈那麼好的效果？」

「是燈的問題，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這次林異老實了，他淺嘗輒止，在提出問題的第一時間便放棄思考。

他繼續觀察，然後忽然發現男衛的邊上還有個女衛，女衛那邊也有一隊人排著，但他一開始居然沒發現。

不知不覺間，林異和魏亮排到了衛生間的門口。

一位同學從衛生間裡走出來，站在門口的林異側開了半個身子，放他經過。

就在那同學與林異擦肩而過的時候，林異的心中忽然生出來了一種怪異且不適的感覺。

他於是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那個同學。

那同學僵著個身子慢慢往前挪著，看起來木訥且遲緩。

但就在林異看向他的時候，他忽然有所反應，身子崩了一下，緊接著就像是一個被人吊著的提線木偶一樣緩緩側過了身子，向著林異所在的位置看了過來。

林異早在對方有些轉身趨勢的時候就回過了頭，然後進了衛生間裡。

整個過程裡他都剋制著自己沒有去細想那位同學的事情。

但一直到他上完廁所完之後，那種古怪不適的感覺依然緊緊包裹住他。

他於是來到洗手檯前洗了個手，順手撩起水來衝了一把臉，然後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鏡子中的自己比自己印象裡的要憔悴一些，眼袋的區域隱隱有些發黑，林異有些驚訝，明明自己才入校沒多久，居然就表現出了一種熬夜通宵的頹樣。

他又衝了幾把臉，但那種不適感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變得更加強烈了。

他忽然想到了，趁著這個洗完臉抬頭的功夫，他藉助鏡子看去。

鏡子的角度直照走廊，但他卻沒有從鏡子裡找到那個同學的身影。

他鬆了一口氣，甩幹了手，一轉身，一張巨大的臉直接殺入了他的視野。

那個同學不知道什麼時候去而復返，已經摺回到了他的身邊，當他轉身時，直接就跟身邊的後者撞了個對臉。

林異被嚇得身子下意識地挺直了。

“同學，你剛剛在找我嗎？”那位同學的語氣溫和地問道。

澄黃色的白熾燈光下，同學的臉上有著一種抽搐的表情，像是想要露出微笑，但卻皮笑肉不笑，看起來十分怪異。

這樣的表情，和他的語氣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沒有啊。”林異趕緊搖頭否認，同時竭力讓自己的語氣看不出異常，“我只是脖子不舒服，稍微活動了一下而已。”

那同學道：“坐久了是這樣的，你是哪個班級的？”

“我是B組6班的。”林異脫口而出。

“6班？”那同學疑惑道，“6班在樓上啊，你怎麼跑一樓來了？”

“樓上人多，所以下來了。”林異趕緊說道，“只是沒想到，下來了人也一樣多。”

那同學道：“這個點，人是挺多的。我也是6班的，一起走？”

林異的表情微微一僵，心中有幾句媽賣批想講，正在這時，魏亮洗完了手，來到了林異的身邊。

“走吧，老林。”魏亮督促道，“時間不早了。”

“是啊，時間不早了，一起走唄。”那同學臉上的表情終於從抽搐中逐漸對味了。

一個極其標準的微笑。

就跟教室裡的那些不對勁的同學一樣。

“啊？”魏亮微微一愣，轉頭看向林異，手指在兩人之間比劃，疑惑道，“剛認識的？”

“是啊……”林異強顏歡笑。

“走吧走吧，時間真的不多了。”那同學催促道，“你們跟我來吧！”

說著他就自說自話地走出了男衛，一副帶頭的樣子，往左手邊拐了一下。

林異這才注意到，廁所的左手邊還有一個往裡凹陷的建築區域，那區域正好在白熾燈光照射不到陰影之中，被飄散著的霧氣覆蓋著。

那同學毫不猶豫地走入了陰影，然後伸手按了一下牆壁。

牆壁上一個“↑”箭頭的圖案亮了起來。

那裡竟然有一個電梯。

“6班的話……坐電梯上去走兩步就到了，來吧。”那同學邀請道。

「？！！」

林異和魏亮雙雙瞳孔地震。

一聽到電梯兩個字，就算是魏亮也猛地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快走！”林異一把拽過魏亮的手，帶著他衝入了走廊。

“我靠你現在反應倒是快了！”魏亮像個風箏一樣被林異拖著，但他過人的身體素質在這會兒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只見他剛開始被拖拽的時候腳步十分趔趄，兩條腿差不多是扭打在了一起的。

但幾個呼吸之後，他的步伐就穩定了下來，直接和林異肩並肩奔跑了起來。

“走走走！回教室！”魏亮雖然很慌，但是氣息非常穩。

林異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看什麼看，我好歹是參加過荒野生存的啊！”魏亮忍不住道。

林異忽然感覺能去參加那個節目的魏亮還是有點乾貨的。

林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同學並沒有追歸來，只是木訥地站在電梯口，冷著個眼神盯著他們。

「咦，沒追過來？」

「等等……！！」

距離電梯口有些遠了之後，林異忽然發現，隨著霧氣的增多和光線的變暗，站在電梯口的那位同學，就跟他之前恍惚間看到的那一個站在走廊陰影之中的瘦削身影一模一樣！

「我一開始看到的就是他？！」

林異的心中瞬間掀起了大浪，就在這時，他的手上傳來了一股沉重的力量，彷彿有什麼人一下子抓住了他。

魏亮抓住了他。

“老林，減速減速減速，別跑了！我們到了！”

“啊？！”林異一愣，一抬頭忽然發現，B組2班的門牌就立在不遠處的牆壁上。

「這……？」

「這麼快就回來了？！」

「為什麼來回時間相差那麼多？」

他的心中下意識地一下子冒起了許多問題。

而就在這個瞬間，原本被他剋制下去的念頭也如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儘管他還沒有好好思考，但那一種疲憊的感覺卻已經開始從他的心底深處開始不受控制地蔓延出來。

“老林，你喜歡黑絲還是白絲？”就在這個時候，林異的耳邊響起了魏亮的低吼聲。

「啊？」林異一愣，原先的思考猛地被黑絲和白絲所沖垮。

幾乎是出於紳士本能，他的腦海裡閃現過了許多黑絲御姐和白絲蘿莉的腿，同時他不帶半點猶豫地脫口而出：

“黑絲多一點。”

這話一出口，林異心中的疲憊感瞬間消失。

“虛偽！我明明記得伱是白絲蘿莉控！”魏亮鄙視道，說話之間二人已經到了B組2班的教室門口。

教室的門開著一條縫，門後的溫暖彷彿火光一樣衝散了門口的霧氣。

“走！”魏亮推開門一步衝入了教室。

林異跟緊其後。

進入教室後，林異便欲關門。

“等等。”班主任拉住了門，“先別關門，等下我會關的。”

林異怔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好的，老師。”

“把你們的姓名學號報一下。”班主任翻開資料夾，從中取出了一份名單。

林異瞄了一眼，發現名單上有些人的名字打著叉，而有些人則是一個勾。

光速掃過，他發現了有些人的名字後面既沒有勾也沒有叉，而是一個下劃線。

“林異，學號X0230506098。”

“魏亮，學號X0230506096。”

“嗯？”林異猛然轉頭看向魏亮，“你不說你是097嗎？”

魏亮尷尬地揉了揉鼻子：“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總得試探一下不是嗎？”

林異攥緊了拳頭，真想現在就邦邦給他兩拳。

“沒問題了，你們先回座位吧。”班主任登記完後說道。

魏亮便率先走向了座位。

林異只是向著門外望去了一眼。

這個教室的門真的奇怪，開啟之後，從外面看隱隱有溫暖的氣流噴出，將門口的霧氣都衝散了一些。

但是從裡面看的時候，卻又會發現門縫裡不斷地有霧氣蔓延進來，伴隨著霧氣，還有絲絲縷縷的冰冷寒風。

他朝著門外臺階下的黑暗望去，忽然在重巒疊嶂般的霧氣之中，看到了一些模糊的身影……

他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只見滾動的霧氣如雲煙般拂過校區，本就朦朧的路燈變得更加暗淡了起來，彷彿一個即將被暴雨淹沒的海中航標。

雨似乎下大了，林異隔著門都能夠聽到沙沙的聲音，不可名狀的恐怖感在遠處滾蕩的霧氣之中像毒蛇一般蔓延著，冰霜彷彿要侵蝕教學樓的地面。

班主任的眼中也出現了一抹憂慮之色，她看了看教學樓的擺鐘。

21:35。

“還有五分鐘……”林異聽見她喃喃嘀咕。

但就在這個時候，走廊裡的燈忽然閃爍了一下。

寒氣彷彿更甚了。

班主任的臉色瞬間一變，她又看了一眼擺鐘。

21:35。

然後她拿著資料夾，徑直來到教室的門口，朝教室外張望出去。

約莫半分鐘後，走廊裡又有一盞白熾燈閃爍了一下。

“不好！”班主任小聲驚呼一聲。

接著她環視教室，抬高了清澈的嗓音，道：“所有在教室裡過夜的同學注意了，今天情況特殊，從我關上門後，所有人禁止離開教室！”

“一旦教室裡的燈開始閃爍，必須在第一時間蹲到課桌下面，抓緊桌椅的腿！”

“教室的燈不會馬上全滅，一旦燈全部滅掉——不要緊閉眼睛！不要左右張望也不要抬頭看！要盯緊地面上的花紋或者盯緊課桌的腿，最好在心中默唸你們的名字和學號！”

“同時，不要和任何人交流！不要管任何聲音！直到教室裡的燈光恢復正常為止！”

“最後一點！”

“小心任何一個在我關上門後進入教室的人！不要跟他們有任何的交流！”

班主任的語速極快但是吐字異常清晰，說完之後，她不帶猶豫地關上了門。

「嘭！」

教室的門重重地關上了。

……

X023年5月6日，21:38。

班主任關上了B組2班的門，然後將鑰匙插入了鎖孔，瘋狂地擰動了起來。

「咔吧！咔吧！咔吧！咔吧……」

一圈兩圈三圈……

班主任心中一邊默唸一邊鎖門，那鎖舌彷彿無窮無盡一般，怎麼擰都鎖不到盡頭。

“好了！”

她抽出鑰匙，毫不猶豫地衝到了左手邊，伸手一抓，便盲抓到了一個門把手。

她抬眼一眼。

「教師辦公室（側邊一行小字：B組2班）」

她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然後擰動門把手推開了門。

此時，走廊裡的燈光倏然閃爍了一下。

“老師……”

班主任的背後冷不丁地響起了一道沙啞的呼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