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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一種特質,就是記吃不記打,梁川惡狠狠地收拾過三個村子裡的青壯年,因為取水的問題,被打的人對梁川心有餘悸,但是大部分人忘得很快,因為不是正面與梁川起的衝突,他們跟風作案,別人都跑了,他們也不會充大頭,久而久之雖然流傳著梁川打架很猛的事,但是還是會淡忘。

但是當三個村的人大部分都來梁川家買米,他們就知道這個人的好了。梁川也不是靠這個做生意,有人上門明顯是衝梁川家的米價便宜的,其實自己家裡屯的米也足夠,心懷不軌,這樣的情形何保正請示了一下樑川,絕對不賣與他們。

梁川已經成為南溪北岸首屈一指的大名人。北岸一直沒有出過什麼大人物,出了名的窮地方,有錢人看到這個地方避而遠之。現在他們說起來有點料了,這個連知縣大人都奉為上賓的人,四個村子裡流傳著關於他的各種傳說。

大澇這一關給其他三個村子造成損失,讓何麓人觸動極深,他們親眼見證了這一慘狀,進入九月後雨勢總算小了很多,偶爾有些好天氣,三個村因為山洪死了不少人。

下雨時沒辦法出殯,雨一停哪怕是陰天人們就趁著老天爺開恩趕緊將屍體搬出來卷著草蓆或著是將家裡早就備好的棺木先行下葬,否則就要爛了,再發展下去就是瘟疫。

有的一家人全都死光了,那時候經常能看到三個村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濃煙,然後一股異香會飄過來。不要以為他是在舉辦燒烤大會之類的,明白人都會告訴孩子,這是他們村死人了,正在燒屍體呢。

正因為他們提前做了準備,所以這些慘劇跟他們都沒有關係,他們不少人也會將自己多買的米賣給三個村的村民,因為梁川早就告訴他們了,多買點米,自己夠用,其他的就能賺錢了。

人的幸福感是比出來的,可以在家安穩地睡覺,米缸裡的米滿滿的,不用擔心這個雨還要持續多長時間,也不會為親人的離逝而悲痛,就是隻下了一場雨,地裡的作物還完好無損。然後每天看著其他村的人哭天搶地滿面哀傷地來找他們乞討,這就是幸福了。

進入九月,興化的雨勢已經小了很多,雖然南溪裡面的水依舊勢如破竹,殘暴地衝刷著石馬橋的殘垣,這個歷史悠久的石橋現在就剩下兩個橋墩子,橋面已經消失不見。

這個石橋是通往鳳山與興化的唯一出路,沒有橋樑連線兩地,要繞很大一個圈,先去霞苑然後從南溪的上游繞過來,再抓過何麓身後的大山,再能到四個村子來,這條路又遠又艱辛。

替代品很快就出現了,南溪上很快就架起了一座簡易的橋樑。這橋是用木板搭的簡易浮橋,用竹排捆起來浮在水面上充當橋墩,重物過不去,只能最多隻能走馬。

四個村子的村民看到浮橋搭起來了,沒有一個人臉上是高興的,梁川還跑去看了看那個橋,人走上去晃得厲害,要是漲水的時候絕對不能走人,太危險了,掉到水時就全沒了。

四個村子的人目訥地看著興化縣衙的工匠把橋造好,梁川是挺高興的,他是他看其他村民好像不願意這個橋建起來。何保正就像梁川肚子裡的蛔蟲,一看就知道梁川要問為什麼了。

兩個人站在南溪的邊上,頭底是密佈的陰雲,溪邊的風已有些涼意,不是風冷,是看得人心冷。何保正解釋道:“你知道為什麼這些衙役村民遭災的時候見不到,現在這麼積極地修橋嗎?”

梁川頭搖得像波浪鼓,“這個真不知道。”

何保正臉上充滿鄙夷地說道:“現在要收秋稅了,他們才會這般積極,沒橋就過不來,村民們今年地裡都絕收了,飯都吃不上了,哪裡還有錢去交給他們,所以他們寧願這橋斷了,這些吸人血的畜生過不來才更好!”

收稅!梁川活在後世那種工資發到手裡前就全部繳完稅的年代,商品買入的時候就自動交繳,生活中對於稅可以說是存在感很低,可是現在完全不一樣。天下的土地都是皇帝一人的,種他的地就得給他交稅,誰也跑不掉,除了出家人免得掉,因為那是給佛祖的。

梁川一陣苦笑,難怪這些人會這麼積極。這就好比在自動取款機取錢,卡被吞了,擔心得寸步不離,誰知道等下人會不會過來用自己的卡取錢。打電話讓銀行的人來維護他們能拖到工作時間上班時間再來維護,但是如果半夜打電話告訴他們,這個自動取款機吐錢了,三分鐘內肯定就有工作人員出現。

救災是要花錢花糧的,他們哪裡有功夫來管這些屁民窮鬼的死活,但是收稅就不一樣了,稅收不到他們的油水也沒有,還要捱上級的責罵,一個道理。

“不是說這個水旱災年農民糧食絕收,朝庭會開恩免掉部分或是全部的稅嗎,難道我記錯了?”梁川依昔記得依令田產十分損四分以上免租損六免租調損七分以上課役諸免,不依此標準減免或交納賦稅就屬違法行為,朝庭須予以制裁,官吏違法最低量刑杖七十下,最重能判刑三年對於,納稅村民的違法行為最輕的處罰為杖三十最屯的判徒刑一年,難道歷史書是騙人的?

何保嘆了口氣,說道:“朝庭的政令要是都能全部得以公正地實施,百姓的日子也就不至於這般困苦了。你看這幾個村子今年地裡的物產十分僅剩不到兩分,可是縣裡面時節一到,催糧收稅還是會按十分來收,誰敢說一個不字?不交可是殺頭的大罪啊,到哪裡告都告不贏,這可是官家口袋裡的錢糧呀,搶官家的錢再去告官,天底下誰敢出頭?”

“只怕政策還是一樣,就是被這些人稅吏給貪墨了!”

“那你拿他們有辦法嗎?”何保正氣鼓鼓道。

在這個沒有監控沒有任何影象影片資料的年代,所有的證據要麼是白紙黑字,要麼全憑一張嘴,漏洞極多,黑的可以做成白的,就是這個道理了,這些收稅的衙役要是說你地裡有十分的收成,任你如何狡辯也是白費力氣,雙方地位不平等,公權力的優勢太大了。

“那你們就這麼乖乖的交糧食?就這樣任他們宰割嗎?”梁川不敢置信,“你們要是把事情鬧大了,上頭下來查證,事情不就可以解決了?”

何保正不解道:“怎麼鬧大?”

梁川脫口而出道:“揭竿而起啊,反了他孃的!”梁川說得就像吃飯喝水那樣隨意,而且不像是開玩笑的,讓人聽著有一種說幹就幹的錯覺。

何保正嚇得面色如土,兩條腿一軟,差點就要跪下來了。頭飛速地扭了幾下,看了四下無人,同時伸手捂住梁川的嘴,確認了周圍沒有第三個人才放心,緩緩將手放了下來。手剛放下來,一顆心也放了下來,回過神來,又舉起手給梁川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

這下可是真打的,打得梁川腦殼吃疼,呲著牙說道:“你打我幹嘛?”

“你還敢問我為什麼打你!”何保正氣呼呼地說道,以前他都覺得這孩子挺懂事的,怎麼今天跟中了邪一樣,東西可以亂吃,話能亂講嗎?

“不是嗎?”梁川不服地說道。

“今天咱們旁邊要是有第三個人,被他聽了去告官,咱們兩個可就都要殺頭了,你自己死了不要緊,咱們妻女都要被賣到窯子裡,你說該不該打!”

何保正說的是實情,這個年代有些話是永遠的禁區,絕對不可以亂講,這種恐怖的氛圍比起我們新中國某個年代還過猶不及,造反這兩字是連想都不可以想的絕對禁區,除非是活膩了就尋思著怎麼造反,否則一但抓到,下場就是極其悲慘的。

梁川還活在那個言論自由的年代,他看了太多遍的水滸傳,那種不爽就反了他孃的思想已經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裡。說實話梁川就是過過嘴癮打打嘴炮,反了?有這麼容易就好了,梁山那一百零八個都一等一的牛逼人物,要麼打架厲害,要麼手段厲害,他們也就翻起了一個小浪花,就讓梁川一個後世不入流的小科員,能造這個大宋朝的反?梁川自己都不信。

這些當官與當兵的,對付起契丹人還有党項人可能怕得尿褲子,但是讓他們拿起刀槍來對準這些只會握鋤種地的老百姓,他們就能分分鐘打滿雞血,個個變成戰無不勝的戰神,讓老百姓體會一下什麼叫作螳臂擋車,什麼叫作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我看你是這好日子過慣了,開始想些你不該想的事了,咱先顧好自己的生活吧,你以前的日子想必也不好過,這麼快就忘了?窮人家的孩子翻身不容易,所以咱們更要珍惜現在的生活,那些不切實際的事不應該從咱們口**來,這次我就不跟你再囉嗦了,但是你要記著,你高興也要控制一下,為藝娘還有那幾個靠你活著的姑娘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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