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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揚神色傲倨的站在露臺之上,大冬天的,手裡還擺弄著一把摺扇,也是,手裡沒有一點東西擺弄一下,站在臺子上是挺尷尬的,有一雙無處安放的大手。

呂師爺雖然在縣裡面地位尊崇,但是在場面上還是相當給人面子的,徐揚現在僅僅是一個秀才,還算不上舉人老爺,呂師爺雖然沒有功名,但是徐揚在他面前自稱一聲晚生他還是擔得起的。

呂師爺客套地向徐揚行了一個禮,臉上是標準的官腔道:“徐公子年紀輕輕已過童生試,端得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豈不知徐公子才華如此出眾,今日一曲必定流傳久遠,年少成名指日可待啊。我興化境內出此才俊,是興教之福啊!”

徐揚毛頭小子一個,可以說有點侍才傲物了,對著呂師爺竟然都有一絲目中無人的感覺,只是微微回了一禮,嘴上說道:“不敢當不敢當。”嘴上說得是好聽,可是那辮子都快翹上天了。

呂師爺容人大量,也不以為意。撫摸著自己微微發白的鬍鬚,說道:“今天諸位大人前輩都在場,見證了你這首曲子,十分的不易。想必此曲將來會引領一代新的曲風,徐公子,不知道這首曲子有可牌名啊?”

徐揚說道:“這首曲子叫輪迴。”

“你說謊!”觀禮臺突然傳來一聲尖細的聲音,語氣裡透露著一股憤怒。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質問,讓現場又沸騰了起來,怎麼回事,又有熱鬧要發生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紛紛在找聲音的來源,最後大家看來看去,將目光都鎖定在了最後面。

知縣老爺笑眯眯的,他沒說什麼話,既然敢在這種場合突然發作,定是有備而來,幾十年老江湖的他深知以不變應萬變的道理,靜觀就是了。

鄭祖亮也循聲看了過去,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原來他還以為梁川不打算給鄭福成面子,沒有來這燈會,自己看了幾圈都沒有看到這小子,沒想到他悄無聲息地躲在了最後面。最讓他不敢相信的是站在梁川身後的兩個家丁。。

竟然是自己的女兒和外甥女!天吶,鄭祖亮以為是天色太暗後面光線不夠,加上自己這幾天太累老眼暈花了,看錯了,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定睛一看,真的是自己的女兒!

連石頭都偷偷湊到鄭祖亮的耳朵旁打小報告道:“爹,快看,是姐姐,她跟著三哥也來看燈會啦!”

鄭祖亮瞪了他一眼道:“你爹還沒老眼暈花到那種程度!”

鄭福成一聽聲音是從梁川那個地方傳來的,現在大家也都看著梁川,心裡叫苦連天,媽的,自已吃錯什麼藥了非要請這個小子過來看燈會,坐在最後面都不安份,大哥啊,晚上你可不能給老子惹麻煩啊。

一個晚上都興致缺缺的另一個位都頭吳雷財,因為最近幾件風頭大事都沒有他的份,有點被邊緣化了。晚上看燈會都沒什麼激情,突然看到有人搗亂,自己看過去,竟然是老熟人,原來在鳳山的抓的那個青年人,不過後來沒罪放回去了,一下子也來精神了。

一時間,除了縣裡幾個老爺,其他人的目光全部鎖定在了梁川的身上。在興化除了鄭福亮和鄭福成認識梁川,還有徐揚和薛慶,其他人對梁川都是完全陌生的,大家不知道興化什麼時候又多了這麼一號人物。

梁川看著大家都在看著自己,頓時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剛剛那一聲是站在他後面的鄭若縈喊的,但是這黑鍋卻得他來背,不用想也知道,誰會跟一個下人計較,再有什麼不是,肯定都是他這個東家授意的。

大家七嘴八舌討論的時候,呂師爺發話了。“剛剛不知道是哪位發話的,對於徐公子的作品有異議的,能否到臺上說話?”

梁川看著大家都在看他,竟然可以裝做什麼都不知道,若無其事地吃著桌子上的東西,在那裡裝傻充愣。也不跟任何人有眼神接觸,就好像剛剛呂師爺及眾人說的話他一概都沒聽到一般。這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簡直讓所人的都驚掉下巴。

呂師爺眯起眼睛,嘴上呵呵一笑,呵,有點意思啊,現在的後生簡直可畏,普通的後生一聽到自己在叫他,連跑帶跳的立刻就坐不住了,這還能當做沒事人的樣子。

徐揚心裡壓根不知道這首歌是出自梁川之口然後從賣藝姑娘帶傳到他耳朵裡的,心想自己正好借這個機會,好好地羞辱你一番,讓你三番五次地與我過不去!

“呂師爺,這位是鳳山的梁川,外號人稱六步成詩,比之曹子健還少一步,是新晉的新科才子,至於有沒有什麼功名嘛,我就不清楚了,他既然對我的曲子有異議,何不請梁川才子上臺來,大家切磋切磋!”

石頭聽見徐揚在嘲諷梁川,那個外號都是自己說與他聽的,頓時吐舌做了一個鬼臉,自己好像闖禍了。

“哦?竟有此事,前人謝靈運盛讚天下之才,曹子健獨佔八斗,就是因為曹子健有七步成詩之鬼才,這位鳳山的張。。。。三竟然能六步成詩。。”呂師爺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梁川,身負奇才何故這般忸怩,莫非你是徒有虛名。。”

不行了,是金子總會發光,藏都藏不住,梁川將嘴裡所有的東西都吐乾淨。對著旁邊笑笑的丫鬟說道:“姐姐,麻煩再幫我沏一壺茶,等下回來肯定會很渴。。”那個丫鬟臉頓時就紅了,因為好多人正看著這邊。

梁川撣了撣身上的灰,然後起身來,衝著鄭若縈說了一句:“下次不能這麼調皮了。”然後轉身,徑直大步邁向了露臺,看著梁川的背影,鄭若縈好像看到了一種雖千萬人吾亦往矣的豪邁氣概。。

她的心裡忽然好後悔,後悔自己不該這麼任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坑了梁川。。

今天的梁川穿著的是他僅有的最拿得出手的衣服,整潔得體。但是在這些顯貴大賈眼裡,這身打扮也就比田裡面耕地的佃戶要強上一分,就他這種身份,今天是不配出現在這種華麗的場合的,不少人打量著梁川這身行頭,一些鄙夷之聲若隱若現。

人群之間,梁川昂首挺立,大步邁開向著露臺走去,走得是那麼的從容淡定,周遭都是異樣的聲音,在梁川看來,他們都是一群烏鴉在聒噪。

梁川走到臺上,先是深深地向呂師爺鞠了一躬,然後又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大禮。然後悄摸地站到大美人沈玉貞的邊上,眼睛冷不丁地朝沈玉貞放了一個電,然後才直起身子兩眼坦率地看著呂師爺道:“師爺您好。”

沈玉貞沒想到這個登徒子竟然敢在眾目睽睽對自己如此孟浪!

呂師爺滿意地頷首呵笑,梁川的謙卑與徐揚的張狂形成鮮明的對比,梁川首先就給呂師爺心裡留了一個極好的印象,尊重是必須的,誰都不會嫌多。

宋知縣坐在席間,看著這個年輕人好像有點面熟,問了一下左右,左右笑答道:“宋大人,您還記得黃氏一女嫁三夫那個奇案嗎?”

左右一點,宋知縣就全部都想起來了,三夫案也算是他任上的一樁美談,至今還有不少百姓引為茶資,自己的功德薄上也是重重的一筆。巧破三夫案,就是這個年輕人出的主意。知縣老爺看著梁川,臉上笑意更濃了。這個小子今天不知道還會再帶來什麼驚喜。

呂師爺道:“你就是人稱六步成詩的梁川?”

梁川道:“這都是別人亂講的,見笑了。”

鄭祖亮知道梁川可是有幾把刷子的,現在又在裝慫了,等下指不定又要嚇掉多少人的下巴,這徐揚要是去過鳳山就好了,起碼不會去想要惹梁川。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敢比肩曹子健,沒有點真材實料可是會貽笑大方的。剛剛徐公子說這歌叫輪迴,你說徐公子說謊,莫非這其中有什麼誤會?”呂師爺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也沒直接說誰對誰錯。

梁川回道:“這歌呢原本是我們家鄉的一首普通的歌,歌名呢就叫神話,是由一個悽美而悲壯的神話故事改編而來的,徐公子可能去過我的故鄉,但是這個名字應該是記錯了,這歌的名字不叫輪迴,叫神話。”

徐揚冷冷地聽著梁川說的話,他才不信這鄉巴佬真會做甚詩詞,滿腹只是懷疑,心道:莫非他也聽過那賣藝的姑娘唱起這首歌?

梁川接著說道:“其實這歌呢,還有好幾個版本,在我們那呢,上至八十老嫗,下至三孩小童人人會唱,連我家的下人都會唱,呂師爺不信的話,我叫我家的下人過來唱一唱。”

說完梁川把眼神投向了鄭若縈,鄭若縈可沒想到梁川還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把自己拉下水,看著眾人聚焦的眼神,頓時有些慌了!

下人上得了這檯面?呂師爺擺擺手,“那大可不必,既然人人會唱,那你何必自己唱上一段,讓大家見識一下你故鄉的風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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