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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一些時間,若你想清楚了,便去平安鎮外的谷村找我。”

“若我不答應,袁總舵主會如何?”

袁四橋臉色認真,“在我心裡,陳兄弟是友人,若哪日天下太平,不爭不鬥了,我會去尋你,與你痛飲三日不休。”

“但陳兄弟需記著,我們如今走出的每一步,都在救萬民水火。大先生是天下的明燈,他若死去,世間再無亮堂。”

“王朝扶不起來,要不了幾年,等北面狄國日益強盛,便會大舉南侵。到那時,將是人間至暗之日。”

袁四橋起了身,將香主令放在陳景手裡。

“若你選大義,這便是報酬之物。若你不選,便當成老友相贈。”

“雨溼路滑,回去之時,陳兄弟一路小心。”

陳景拿著香主令,還想再說兩句,才發現袁四橋已經繫好竹笠,輕功飄入了雨水中。

“東家……”刑小九走回來,看著沉默的陳景,猶豫著喊了聲。

“沒事。”

將香主令收好,拿起了紙傘,陳景的目光,一下子飄忽起來。

回塘村的路上,沿途可見,那些看足了戲的富貴馬車,不斷髮出快活的笑聲。

刑小九罵咧了幾句,又抓起了手裡的刀,嚇得一輛靠近的馬車,急急往前駛去。

“東家,我剛才也偷聽了些……不管東家怎麼選,我都跟著東家走。”見著陳景久久不說話,刑小九急忙安慰了句。

並沒有回話,陳景仰著頭,捏著手裡的香主令,一時陷入沉思。

他的操淡人生,這一步,是很關鍵的抉擇。

……

約莫在隔日的黃昏,馬車才回到了塘村。

等陳景走下來,才發現村口的院子裡,等著的人,不僅是宋鈺,還有不少的村人。

見著陳景回來,這些曾經一起打匪的村人,都發出由衷的歡呼之聲。

“陳景,你這臉色……沒事情吧?”宋鈺取來毛巾,擔心地問道。

“沒事。”陳景笑了聲,從懷裡拿出了路引。

“宋鈺,我取到路引了。”

見狀,宋鈺驀的歡喜起來。

“最近越來越亂,有了路引,明日就動身南下。”

“陳景,會不會太急了。”

“不會,時間剛好。”

陳景走出院子,看著塘村裡,在避雨的不少村人。一份路引,按照冉律來說,能帶十個家僕。除開自家的幾位,以及夏崇妻兒兩個,餘下的,還剩四個名額。

陳景打算在塘村湊足。畢竟這些村人,由於打老匪的事情,一直對他很敬重。而且,那些打匪的青壯,經歷了一番血氣後,已經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語。

“陳公子,我去!”一個村人青壯開口,“父母早亡,家中只有我一人,我願意跟著陳公子!”

“陳景公子,我也去!”

“陳景公子,我周奇雖然是個胭脂貨郎,但那日打匪,捅了兩三個!”

讓陳景沒想到的是,只不過提了一嘴,不多時,便有七八人都願意跟著南下。礙於人數,陳景選了兩個青壯,加上一對年輕夫妻。

在剛要塵埃落定的時候,冷不丁的,張天才忽然揹著一身的麻布繃帶,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

“陳景公子,我張天才,願跟著陳景公子走南闖北!”

“才哥,已經挑好了人……”

張天才沒有聽,跪在雨水裡,衝著陳景不住地磕頭,磕得滿頭是血。嚇得原本要跟著的一個青壯,把名額讓了出來。

“明日一早,收拾好東西,便來村口準備。”陳景呼了口氣。不管怎麼樣,他現在手底下的人,算是有了一撮小班底。

走回屋裡,陳景並沒有閒著,重新颳了一輪生黴,收集到瓷瓶裡。

……

“把打老匪繳獲的刀,還有木弓,各帶上一副。”

“哪個會騎馬?騎上幾匹跟著馬車。”

打老匪的大勝,不僅繳了兵器,還有十幾匹能跑的馬。

愛寫詩的小張,身上揹著兩把大頭刀,一張木弓,甚至不知從哪兒,扒了一副老匪布甲,正意氣風發地跑了過來。

只可惜不會騎馬,爬了三四次都摔下來。怕他舊傷復發,陳景只得讓他去了孩子那一車。

清晨的雨水,終於開始慢慢將息。

兩輛馬車,三匹馬,在和村人告別之後,開始慢慢駛出塘村。

趕車的于山,有些不甚熟悉,扭扭歪歪的,被刑小九笑了幾聲後,才罵罵咧咧地認真起來,不出一會,居然駕得四平八穩。

“陳景,你有心事。”馬車裡,宋鈺轉過了頭。

“你也看出來了。”

馬車駛過田壟邊的長道,在雨水的滋潤之後,稻禾長得更加討喜,青青蔥蔥,與遠處山色交融,只等輕風一拂,便蕩起一波波的春浪。

陳景收回目光,嘴裡喃喃。

“送你們過了南山,出了官道,我打算回去一趟。”

“回去……做什麼。陳景,你也說過的,我們去了南面,便安全了。”

“確是。”

陳景頓了頓,聲音認真。

“但有些事情,我總覺得應該去做。短短的一個月餘時間,我遇到了很多人,他們教了些很偉大的道理。”

“危險嗎?”

“不危險。”陳景看著宋鈺,堆出笑容,“大概是,有個人身子不適,我幫忙送一程。”

“辦完了事情,我帶著小九會追上你們。”

宋鈺垂著頭,默聲不語。

“這裡有張千兩銀票,到時候,我會讓于山跟著你們。你也曉得,他一向最聽你的話。”

宋鈺抬頭,驀的紅了眼睛。

“娃娃還沒生,我死不得,也捨不得。”陳景急忙開口。

“你回的遲了,我就去找你。”

陳景剛要拒絕。

“陳景,你別忘了,我從十三歲開始,便能帶著一根柴棒,去野狗堆,去墳崗子,去人牙子巷,拼命救你回來。”

“好,聽你的。”陳景喉頭哽塞。

……

“記著,你叫刑秋,老子刑小九的兒。等你再長兩年,我便將祖傳刀法,一招不拉地傳給你。”

“你哭唧唧算啥?老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能進山打狼了。”

“讓你莫哭,鐵打的漢,吊卵的種,再哭我抽腿兒了……嗚嗚,我兒啊,老子也捨不得你。”

……

剛停雨的長道上,車軲轆濺起新泥。離人的愁緒,混入土腥氣裡,一時間嗆痛人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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