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世宿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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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佑立刻坐起來,一把抱住掙扎不已的沉黛,順手將妖丹塞入袖中,“她如今身上業障很重,不宜再繼續修煉妖術,我打算毀掉她的妖丹,令她入仙道修行。”
這個安排很妥帖,雖然會受些苦。謝拂池讚道:“這個主意不錯,你本也是由妖入仙,此道之上你頗有心得。”
木佑哼了一聲,將見了謝拂池後就慫成一團的沉黛抱起,放在樹上不許她下來,招來一片雲,“你不就是算好我心軟,才將她送過來的?”
謝拂池無辜至極,“我只是沒有辦法帶她去天界而已。”
“算了,現在不跟你計較這些……那位神君今夜沒有跟過來吧?我帶你去看看。”
“好。”
木佑踩著雲上去,謝拂池也踏劍而飛,越過兩座峰,落在落劍峰上。
山峰之外有一道結界,阻絕了一切。
木佑一揮袖,結界頓時開啟,與謝拂池一同鑽進去以後,結界又默然合攏。
此時已是盛夏,結界內一片幽涼,恍若春初,山上一路繁花似錦,夜風中有山茶的香氣。
木佑一邊走,一邊道:“你上次來,要不是我感受到十分強大的威壓,恐怕就要露餡了。今夜鬼節,我早已料到你要來見他最後一面。”
他唏噓不已,“從前從未想過你也會深情至此,倒有我幾分風采。”
謝拂池嘴角抽了一下,欲言又止——
還是不跟他計較什麼深情至此這種話了,他一生追求了二十來個女仙,就沒一個成功的,說多了他必要開始長篇大論他的爛桃花們。
不過說來他們相識,亦是因為一朵爛桃花。當初若不是她途經此地,替木佑遞了封情書給烏江仙子,而後又“不經意提到了山神的風流情史,烏江仙子也不會知道木佑廣撒網才撒到她頭上的事,興許他真能成功一次。
咳,扯遠了。
謝拂池分開面前的枝葉,“我找到了將他魂魄復原的辦法。”
說話間停在一處幽潭前,木佑伸手捏了靈訣,本想喚出潭底之物,聞言一愣,不再動作。
木佑轉頭看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謝拂池平靜道:“我要藉由他的身軀,將他三魂七魄都召喚回來,為他重鑄魂魄。”
木佑慢慢縮回手,“然後呢?替他續命?與他長相廝守?謝拂池,此乃逆天而行。”
天地輪迴,萬物其道,此凡人雖應劫而死,但念在謝拂池的面子上,拓開一片空間為他儲存屍身也不難。
反正維持陣法的靈力,都是謝拂池自己出的靈玉,一塊靈玉只能維持一個月,卻要靡費數千。
他起初只是以為謝拂池捨不得,但萬萬沒想到是存了這種心思——
逆天回魂,私改命數乃是重罪。
“不。”
草木低伏,似在月光下呼吸,落花逐水,幽潭深水嶙峋波光。
謝拂池眼眸亦似盛滿月色,她輕道:“替他蒐集好魂魄後,我會讓他混入眉山眾鬼中一起返回幽冥司,重入輪迴。”
“我且不說你能不能成功,你做這些,當真只是為了讓他再入輪迴?”木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入了輪迴以後他也不再是蘇鏡塵,莫非你想效仿秋洛水?”
謝拂池知道他此刻心中的疑慮——若是她這麼做,是十惡不赦之大罪,他身為眉山山神,與她私交再好,也絕不能容忍她如此行徑。
她搖頭,“世上已無蘇鏡塵,我想要救的人不是他。”
這不能說服山神,木佑謹慎地退一步,大有一種她不說清楚,絕不肯為她召喚出潭底冰棺的意味。
那冰棺是由山神真身封印,他不肯出手,在眉山境內,便無人可以發覺藏身之處。
謝拂池也不惱,她來這裡就已經做好準備。
當即拂衣席地而坐,從身側摘下兩朵山茶,隨手一晃,以自己唯一會的木系變幻之術將其化作兩隻酒杯放在青石上,傾入浮生釀。
“木佑,你做了三千年的樹,有沒有當過樹洞?”
“啊?”木佑接過酒杯,茫然道:“你是說哪種?”
“是埋了很多心事的那種。”
木佑抬起頭,謝拂池很認真地在看他,眼眸明亮,毫無惡意,並不是想強行為之的模樣。
他抿了口酒,緩緩道:“沒有做過,但是我願意做一次。”
謝拂池託著下巴,沉思片刻,道:“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就從那個不省心的青丘公主晏畫說起好了。”
“哦?我聽說青丘公主風流美貌,不知與此事有何關聯?”
“她這隻狐狸總是喜歡到處結緣,三百年前她又思凡下界,看上了一個凡人,唔,叫什麼我也忘了,總之是凡人。我當時正好負責塵緣司,就下凡替她了卻因果。”
木佑奇道:“她與凡人結緣也應該是朝塵司的人去處理,你應該是想暗自包庇吧?”
“……別打岔。”
謝拂池咳了一聲,有點心虛,又繼續道:“不知道為何,我始終無法消除那個凡人的記憶,不得已我動用了塵緣司封存的斬緣劍。斬緣斬緣,斬斷仙緣,我動完手才發現,原來他那世是有仙根的,但因為我的私心,讓他那世與仙路無緣。”
木佑沉默,“你這事不厚道。”
謝拂池沒有反駁,聲音輕下來,“確實。不過有一個錯誤,就會有無數錯誤。陰差陽錯之下,他的命格脫離命簿,成了天命,但每一世都沒有什麼好結果,我悄悄干預過幾次,都沒能改變他的結局。”
“後來我做了朝塵司主,將任司首,天君知曉此事,說我緣結未了,罰我去護他十年周全。那正是他的第七世,青陽宗宗主之徒,蘇鏡塵。”
“我雖平時不著調慣了,但也知道此事因我而起,必須由我而終。蘇鏡塵命格不好,天生眼盲,修為又低,我化為青陽宗小長老的那十年,自認對他也算盡心盡力,既治好了他的眼睛,又教授他劍法,不過他學得不是很好,但這都不重要……”
“原本我已經要功德圓滿了,但卻在最後一年發生了變故。荒天妖君對青陽宗發難,一時死傷無數。而這是他們的命數,我終究是個仙人,不便插手,所以很多事需要他們自己去解決。”
講到這裡,謝拂池不由閉了一下眼,似乎又看到那一年的場景。
昔年仙門青陽,一朝被襲。彼時紅日將垂,四野鳴泣。
而她只作壁上觀,默然看他們熱血染青山。
木佑呼吸一滯,“那與蘇鏡塵何干?”
“因為荒天實力非同小可,萬般無奈之下,他們藉助魔氣的力量斬殺了荒天,蘇鏡塵……因此墮魔。”
“魔氣?什麼魔氣能有這麼大的力量,莫非是……”
“九淵。”謝拂池答道。
木佑此時手中杯已墜入草木之間,他愕然看向謝拂池。
一旦涉及九淵,那便不再是人間劫數,而是除魔界以外的三界之劫。
月光無聲,山風過境,唯有雀鳥聲不絕。
謝拂池嗓音格外冷靜,十指卻緊緊扣住掌心,一字一頓道:“我必須殺了他,我只能殺了他,我……不得不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