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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最後一日,天氣晴朗。

南疆氣候溼熱,茂密的森林更能直觀感覺到四季的變化。

南疆地貌和京城完全不同,極高的山,樹木青翠。

京城都已經開始入夏了,在南疆卻還有些春寒料峭的意味。

越往南走,沿著裡的樹木越茂密,枝幹也越多,不似京城那般蒼天蔽日,而是雜亂自由生長茂密一片。

到了南疆,君逸把侍衛全部都聚集在一起,周圍的軍隊,已經由有經驗的獵人和巫派的人把他們帶入了南疆居民,主要居住的寨子裡。

綰寧一行人,從江南出發,到了南疆地界。

在一處高臺上,綰寧舉目望向前面深不見底的密林。

君逸上前,低聲詢問:“怕不怕?”

綰寧搖頭,“這兒真美。”

君逸指著其中一個地方,“前面有個驛站,是南疆到江南隔界歇息的地方。巫派和蠱派都各來了一位長老,都已經在前頭等著。

我猜蠱派的人一定會坐不住。如果到時候他們發難,你希望我如何做?”

君逸一臉擔憂。

綰寧:“若對方只是想給我個下馬威,教訓一下就算了。若對方心思不純,那便直接解決。”

這一次到南疆,她不是蘇綰寧,而是聖女,絕不允許人挑戰權威,否則這一去沒有意義。

南疆並不如腹地開化,而且又涉及到家族種族。事情到了必要時,也必要見血。不然這件事怕是都解決不了。

未開化的民智,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做出邪惡的事,弱肉強食便是理所應當,那她就要做那個強者。

當初在京城,君逸說如果不行就直接推平,綰寧便開始在想這個問題。

南疆兩派,積怨已久,必須要快刀斬亂麻,才可以真正的解決問題。

君逸看向她:“嗯,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怕嚇著你,若一會動手,讓杜若護著你離遠些。”

綰寧見君逸考慮的如此周到細緻,心中熨貼。

殺人不可怕,她見過比這更殘酷的東西,不過,君逸有心,她便領情。

南疆和江南隔界,這裡有一個驛站。

楚錦年已經先到一步,在這裡等著他們,見了綰寧來,眼睛一亮。又見著她一旁的君逸,臉上的顏色暗了好幾分。

此時巫派和蠱派的人都已經在這裡守著。

見著綰寧之時,眾人都投來打量的目光。巫派的人一臉期待,幾位長老齊齊朝著綰寧跪下。

“南疆子民見過聖女,恭迎聖女迴歸。”

蠱派的人卻是一臉不屑,沒有動作,說出口的話一點也不客氣。

“現在稱呼聖女,未免太早了一些。”

他們早打聽清楚了,綰寧雖然是霍家的後人,但是早已經成婚。

“聖女之位何其神聖,豈是隨意一個人就能冒名,聽聞逸王妃成婚多時,哪怕曾經是聖女,又如何。

如今再如此稱呼,怕是侮辱了這個名頭,也侮辱了南疆。”

霍家子弟一聽不樂意了,看著說話的長老。

“長老此言差矣,我霍家既然把人帶了來,就不是過家家。

蠱派好歹先回了寨子裡聽聽大祭司如何說。我們已經到了這裡,便不會辱沒聖女的名聲。

我霍家早已經見識過聖女的實力,誠然聖女不能成婚,否則靈力會降至一層兩層,但是成婚之後還擁有全靈力的聖女,豈不更是南疆的天賜之福。”

聽聞此言,蠱派的人中傳來議論聲: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從古至今都未聽說過成婚之後的聖女依舊保持全血脈之力的例子。”

綰寧見時機差不多,向前一步,開口道,“從未出現過不代表沒有。

這位長老言之鑿鑿,是否並不想看到南疆的聖女出現?”

那長老被當面拆穿,臉上有些掛不住,“你胡說。”

一旁的楚錦年抬劍便打下了他的手臂:

“說話就說話,幹嘛指指點點。”

那長老冷不丁的被楚錦年打了一下,面色憋屈。這位他惹不得,收回手,眼中憤憤不平。

君逸的臉色卻是一下就黑了,瞥了一眼楚錦年,那眼神彷彿在說:多事。

楚錦年回了一個眼神,瞪著君逸:我喜歡我樂意。

身後如花捂住眼睛。

沒眼看。

綰寧開口,“我既來了自不怕大家的懷疑。等到了霧藍寨,我自會向眾人證明我的身份。你們也不必在此發難,浪費時間。

從此地到南疆腹地,毒物眾多,危險重重,若我不是聖女,怕是也難安然走過,你們何必急在這一時,倒顯得你們別有用心居心叵測。”

蠱派有人立馬反駁,“巫派的人在這裡,他們有的是方法能讓你們安然穿過這片密林。”

綰寧眼神銳利,“那你們待如何?”

蠱派幾人相互看了一眼,最後由一個瘦高的男子出來說話:

“逸王妃既已成婚,便不能以聖女之名入南疆。”

事情回到原點,擺明了就是這些人不打算讓她過去,先前說的那些都是幌子而已。

綰寧沒再說話,向後重新坐上馬車。

君逸上馬,眾侍衛跟著往一側的路上走去。這是不準備和他們廢話直接進林子了。

巫派的人心領神會的跟上,蠱派的人卻是面面相覷,在察覺到綰寧的意圖當即上前擋住馬車的去路。

影衛們二話不說一擁而上,後面楚錦年的侍衛也上來幫忙,雙方纏鬥在一起。

君逸看過去,楚錦年傲嬌的撇了君逸一眼:看什麼看,又不是為了你。

場面一下子亂起來,那長老大喊:

“身為南疆人,自相殘殺,你這是欺師滅祖。”

綰寧懶得再跟他掰扯嘴上功夫,這些人從出現在這裡就是為了阻止她進南疆。

那長老身後的蠱派人員,想到上頭交代的任務,準備放毒。

巫派的人早有準備,就防著他們這一手,還不等他們出手就直接被按住。

一番較量下來,加上侍衛影衛這邊的壓制,蠱派完全落了下風。

一炷香的時間都不到,蠱派的人就被侍衛們制服了。

綰寧讓霍家的人把蠱派的人都綁了,準備到了霧藍寨再發落。

只是,才剛剛綁上,就有人趁著眾人不備,放出了自己的本命蠱蟲。

眾人皆知,蠱蟲一出必要死人,本命蠱蟲幾乎是一個人的護身符,必要見血而歸,而且不能輕易被殺死。

認識的人皆大驚失色,有長老大喊後退。

那蠱蟲是一隻黑色的蠍子,伸著尖利的爪子,直直往綰寧而去。

君逸第一時間護住綰寧,楚錦年手握蠍子毒伺機而動。

綰寧目光盯著那隻蠍子,手指微微向上抬起。

那隻蠍子速度非常快,眼看著就要掠到綰寧的跟前,卻突然停了下來。

然後調轉方向,回到了剛剛那個長老身上,隨即長老便口吐黑血而亡。

蠱派的人又慌又怕,看著倒地不起的長老,還有綰寧,不自覺的往後退。

只是他們都綁著,後頭退無可退,終於受不住對著綰寧跪了下來,“聖女饒命。”

只有聖女才有這樣的能力。只有聖女才能讓本命蠱蟲反過去攻擊本體。

對於他們來說,這是多麼可怕的能力。

巫派那邊的人也驚呆了,雖然他們接到通知說來迎聖女,但一聽到聖女已經嫁人,心中也是有些不信的,那麼多年從來沒有出現過成婚之後還保持靈力的聖女。

但現在,他們看到了,這說明此任聖女的血脈之力強大如斯。

頓時一個個對綰寧都是敬仰的態度。

巫派的人趕忙將剛才那個長老的屍體拖下去處理,然後有人恭恭敬敬的上來,

“聖女,我們可以上路了。”

綰寧點點頭,馬車往前而去。

一旁,楚錦年看著綰寧,心中百感交集。

身後的如花,目瞪口呆,不由得嚥了好幾口唾沫。

在楚錦年耳邊低聲說道:

“公子,這蘇小姐也太強悍了吧。這麼一來,我們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楚錦年沒有說話,翻身上馬,看著前頭坐在馬上護在綰寧身邊的君逸,目光微暗。

如花見著這一幕,嘆了口氣。

唉,英雄難過美人關。他家公子吊死在一棵樹上。

嘿,還挺押韻。

等以後見著小翠花,也給小翠花賦詩一首。嗯,想想心情就很美麗。

楚錦年一臉幽怨,後頭的如花悄悄哼著小曲,一路往霧藍寨而去。

原來危險重重的一路,這一回竟沒半點異動。

等眾人到了霧藍寨,隨行的人已經完全認可了綰寧聖女的身份。

蠱派幾個隨行的人,一臉訕訕,不敢多話。

霧藍寨在大山深處,在南疆最大的聚住寨子,其他這樣的寨子還有許多,只是沒有那麼大。

霧藍寨屋舍延綿至對面的半山腰,一眼看去大約有幾千戶,相當於一個城鎮那麼多。

他們身上穿的衣飾也很特別。

似乎是早便知道他們要來,一路上,眾人熱情的打著招呼,走過一張張淳樸的笑臉。

這裡很少有外人來,但是離江南並不遠,便也並不閉塞。

綰寧仔細打量著這個地方,君逸靠過來:

“在想什麼?”

綰寧輕聲道:“不知道這裡有沒有我母親的訊息。”

君逸握著她的手,安慰她。

一行人來到議事廳。

是一棟特別的建築,大約三丈高的門樓,看起來就讓人心生莊嚴肅穆。

門頭上無數動物圖騰,兩人抱的柱體蛇身蜿蜒,屋角爬滿了蠍子,有一隻巨大的蠍子形狀怪異的伏在屋簷上……

綰寧看著這蠍子的形狀,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看到過。

議事廳裡,見著人來,大家都站起來。綰寧在廳中站定。

兩邊長老都來齊了,中間坐著一身黑袍面上帶著一個銀色面具,看起來畫面有些詭異的,是南疆大祭司。

巫蠱兩派,見著綰寧,表情各不相同。

剛剛在外面發生的事,早已經有人通報了進來。

巫派的人喜不自勝,蠱派的人愁眉不展。

蠱派的人依舊不死心,懷疑綰寧聖女身份的真實,對她發難。

綰寧真金不怕火煉,一番測試下來,蠱派啞口無言。

整個過程,大祭司都沒有說話。

證明了自己的身份,接下來的事,綰寧沒有參與。

會議散後,大家相繼離開。

君逸二話不說把剩下的事交給了楚錦年,陪著綰寧去找了大祭司。

大祭司住在西邊的閣樓。

綰寧去的時候,門口守著的人攔住了君逸。

君逸正準備動手,綰寧拉住了他。

大祭司不會對她不利,哪怕大祭司是蠱派的人,他們要的也只是整個南疆的話語權,但君逸外頭可以推平南疆的兵力,大祭司肯定知道,不會做這種事,命都沒有了,要權利做什麼?

君逸在門口守著,看著綰寧進了屋子。

屋子裡大祭司正等著她。

綰寧行了南疆,獨有的禮:“見過大祭司。”

大祭司看著她,銀色的面具覆蓋了整張臉。

綰寧見不到對方的表情,也感受不到對方的情緒。

“坐吧。”

是一個沙啞的女聲,聽不出年紀。

綰寧在一側的椅子上坐下來,開門見山:

“我今日來,是有幾件很重要的事,想問一問大祭司。

聽聞大祭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人世間,一切問題的答案。”

面具後傳來笑聲,“世人愚昧,倒將我傳得如那神仙一般。

不過是血肉之軀,哪知什麼天文哪知什麼地理,又哪知人世間的問題?不過眼不見為淨罷了。”

綰寧低頭:

“我想問問大祭司,我的母親可還在世。”

大祭司朝她看過來,“你的母親不是死了嗎?”

綰寧眸光不動,“吳霜並非我的母親,我說的是:江南蘇家蘇三小姐蘇梓月。

我想問問大祭司,蘇梓月可還活著?

聽聞大祭司從來不說謊,我想從大祭司這裡得到答案。”

大祭司:“你為什麼想找她?”

綰寧:“不過是女兒想見母親,哪裡有什麼為什麼。若一定要理由,那,我希望能見到父母安康,也希望,可以閤家團圓。”

大祭司頓了頓:“你想見到父母安康,你希望可以閤家團圓,出發點都是在你。

自私是人的劣根性。

你沒有想過,他們想不想要你見到他們安康,他們想不想要閤家團圓。”

綰寧:“我父親也是如此想的。”

大祭司:“那你母親呢?你們就如此為她做了主嗎?”

綰寧抬眸看向大祭司,“所以我的母親還活著。”

屋子裡陷入寧靜。

大祭司呵呵笑了兩聲。

“人生短短數十載,過眼雲煙,如夢幻泡影,其實一切都不必太執著。”

綰寧:“那該執著什麼呢?人生在世,總要有所求吧。”

“求你所擁有的,求你當下所擁有的。”

大祭司回過頭,看向綰寧:

“你走吧,以後也不必再來。”

綰寧看向她,行了一禮退了出來。

霍家主說:大祭司話少,卻從不說假話。

但是大祭司剛剛,說了很多話。

說到吳霜的時候,大祭司明明白白的說她死了,但是對於蘇梓月的問題,明顯有些迴避。

有時候,沒有答案就是答案。

蘇梓月,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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