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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惟薄唇一抿雙手一撐,就坐到了輪椅之上,冷冷視線掠過宋衍,然後一推輪椅離開。

宋衍:……

真是個彆扭的孩子。

不過動作倒是挺敏捷的,嗯,這是個好事,顧惟能夠照顧自己,就不用他來操心了!

而且顧惟終於願意說話了,讓宋衍鬆了口氣,他原本還怕顧惟想不開,現在願意開口,說明自己沒白忙活。

宋衍搖頭失笑。

這會兒時間也不早了,吃過晚飯就準備睡了。

晚上照例睡在一個床-上,第二次宋衍輕車熟路,都懶得和顧惟打招呼,直接往外側位置一躺,很快就睡著了。

黑夜中,顧惟聽著身側之人均勻的呼吸聲。

他依然睡不著,但他知道,這個人不會對他做什麼。

………………

宋衍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命人將回門禮給顧家送去,還表示一定要禮節到位。

然後讓人去請大夫,今日顧惟該換藥了。

席大夫很快就過來了,他看到顧惟這次坐在輪椅上,微微詫異了一下,然後開始檢視顧惟的傷勢。

這些天宋衍不要錢的靈藥往這裡送,又讓人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席大夫看顧惟傷勢恢復的不錯,人氣色看起來也好了許多,並未再受到什麼傷害,可見宋衍聽了話沒胡來,再看宋衍總算臉色好了點。

這紈絝還不是無可救藥。

席大夫認真給顧惟換了藥,對宋衍道:“下一次半個月後我再來,注意傷口不要沾水,偶爾也要出去曬曬太陽,不能總是悶在屋子裡。”

宋衍從善如流,微笑:“我知道了,有勞席大夫了。”

說著讓人送席大夫出府。

宋衍回頭上下打量顧惟一番,目光慈愛如同老父親,看樣子顧惟恢復的不錯,不枉費他花的錢,有鈔能力就是好啊。

宋衍心情不錯,推著顧惟的輪椅到了院子裡,垂眸輕笑:“大夫說了,要多曬曬太陽。”

免得整日陰沉沉的,年紀不大,心思卻深,年輕人就該陽光一點嘛。

顧惟沒來得及拒絕就被宋衍推了出去,陽光倏然灑落下來,他下意識眯起眼睛,絲絲暖意從面板上滲透下去,驅散了陰寒之意,血液似乎也沒那麼冷了。

顧惟垂眸斂眉不說話,誰要這人多管閒事的。

不過他到底也沒有離開。

有利於恢復的事情他不會反對,早日養好身體,才可以擺脫這個紈絝。

宋衍也不管顧惟同不同意,直接搬了把椅子過來,就往顧惟身邊一坐,丫鬟們立刻將炭盆和小食都搬了過來。

宋衍愜意的往軟墊上一靠,一手拿著一個話本,換了個慵懶舒服的姿勢,悠然自得的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宋衍轉頭對顧惟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顧惟懶得理他。

宋衍也不介意,自顧自的說了起來,他唇角揚起:“這是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故事。”

顧惟:“……”

宋衍一邊翻著話本,一邊娓娓道來。

故事講的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少年,從小寄人籬下備受欺凌,突然有一天,機緣巧合得了絕世秘籍,成功修煉成了絕世高手,報復了傷害過他的人,將殺死他父母的兇手繩之以法,是個暢快淋漓的報仇的故事。

顧惟一開始神色有些冷,有些不耐。

可耳邊傳來男人溫和淡然的聲音,抑揚頓挫,柔和舒緩,像是冬日暖陽下一縷微風,讓人不知不覺的聽了下去,連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

待在這個人的身邊,彷彿被他的氣息所浸染,是……前所未有的安寧平和。

罷了,他愛說就說吧。

顧惟微微闔下眼簾。

宋衍一口氣講完了這個故事,抬眼一看,身旁丫鬟們聽的津津有味,但顧惟卻是一副愛答不理,似乎要昏昏欲睡的模樣……

不過他也不氣餒,喝了一口彩裳遞來的花茶,彎起眼睛對顧惟笑道:“這個不喜歡?那我再給你講一個,唔,講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故事吧。”

宋衍輕咳一聲,翻開下一個話本。

這次的主角是一個不受寵的庶子,家中人人都看不起他,從小到大都很是卑微,經常受人欺辱,結果一次意外救了一個老人,誰知道老人竟是空玄境上的仙人,老人感念庶子心善,收他為親傳弟子,還將他帶回了空玄境。

幾年之後面臨為禍世間的魔族,那一家人顛沛流離,過得十分悽慘,彼時再遇到那個庶子,對方已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他們只能苦苦哀求,但庶子不為所動,他說,當初你們欺負我時,我也是這般哀求的,你們又是如何呢?

丫鬟們激動的鼓起了掌來:“說得好!對付不要臉的人就該這樣!後面呢後面呢!少爺您快講呀!”

宋衍講完了這個故事,側眸看向顧惟,欲言又止。

顧惟總算沒有再裝睡了,平靜無波的黑眸看著他,彷彿要看看他,到底什麼把戲。

宋衍覺得自己說這兩個故事,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但顧惟半點反應也不給,讓他心裡著實有點沒底,他只是希望顧惟早日解開心結,振作起來,畢竟未來會是光明的。

宋衍輕咳一聲:“你作何感想?”

顧惟眼底浮現一絲譏誚之色。

感想?

他可不會像話本里的這些人,如此心慈手軟,若是他,就會將那些人剝皮拆骨,全都殺了。

若要報復,就該如同黑暗中狩獵的野獸,一擊斃命,不給對方掙扎的機會,更不需要對方的哀求懺悔。

這些故事委實無趣的很。

眼看顧惟興趣缺缺,不願搭理的樣子,宋衍無奈,看來只好挑明瞭。

宋衍定定看著顧惟,眼神認真,目光灼灼:“既能絕處逢生,定可否極泰來,我相信你也一樣。”

他說了這麼多,是想告訴顧惟,過去所有苦難造就你的現在,你也可以像故事中的人一樣,將那些痛苦統統踩在腳下。

最終無堅不摧。

顧惟落入宋衍認真的雙眼,半晌,彷彿連呼吸都慢了一瞬。

所以這傢伙講了這麼久,其實,只是想說這一句話麼。

何必……如此麻煩。

顧惟有些狼狽的別過眼睛。

他從未見過如此囉嗦又不要臉的人,誰稀罕他說這些了。

宋衍見顧惟這般模樣,也不知顧惟聽進去了沒有,他幽幽的嘆了口氣,人要是把什麼都憋心裡,心事多了容易憋出病的。

正準備再勸幾句,有僕從來通傳:“少爺,董管事來了。”

宋衍回過神,昨日宋德遠答應過他,會讓家裡管事來找他,於是不再管顧惟,起身和管事去了書房。

月落城的事情,可是耽誤不得。

直到宋衍背影消失在門口,顧惟才又抬起眼眸,看向前面空蕩蕩的方向,眼底神色複雜。

這些天,和宋衍的接觸讓顧惟一度很迷惑。

這個人,和他聽過的見過的……似乎都不太一樣。

紈絝風流的外表之下,實則是很溫柔的一面,自從成婚以來,不但沒半分逾矩行為,還處處為自己考慮。

他對他很好。

但是……

若非是這人當初的糾纏和求娶,自己本也不必遭受這樣的羞-辱。

曾經,只要一想到這個人對自己的覬覦,就令他感到噁心,恨不得立刻殺了他。

可現在,再想到這個人對自己的喜歡,竟沒了那般厭惡不耐,甚至就連那憎惡殺意……也有了瞬間動搖。

顧惟微微握緊手。

不該如此,才是。

………………

宋衍來到了書房。

董樹是宋家的大管事,也是宋德遠的心腹,他奉宋德遠命令來見宋衍,心中其實是有些不耐的,奈何宋德遠下了命令,讓他務必配合宋衍。

想起宋衍曾經的紈絝做派,董樹只當自己陪太子讀書,大不了就是虧些錢。

董樹恭敬道:“少爺有什麼要求,儘管吩咐。”

宋衍並不在乎董樹內心如何想的,直接道:“我想與月落城通商,採購月盈花做成胭脂和藥丸,運送到宿明城來售賣,並在月落城置辦產業。”

董樹沉吟道:“少爺的想法不錯,只是前往月落城路途遙遠,若是遇上魔族或山匪……”

宋衍微微一笑:“我記得宋家也聘請了不少門客,派修士護送就是了。”

董樹皺眉:“派修士門客去做這樣的事,恐怕大材小用得不償失。”

宋衍挑眉:“董管事覺得應當如何?”

董樹:“讓鏢隊押送物資就是了。”

宋衍心中冷笑一聲,真是太敷衍了。

如果隨便聘請一隻鏢隊去送,沒出事皆大歡喜,出了事就回來告訴自己,這條路行不通,總之以最小的代價將自己給打發了。

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宋衍收起臉上笑意,神色冷淡下來:“目前宋家的生意基本上都在宿明城,共有鋪子一百六十二個,上月盈利七千八百三十六兩,虧損五千九百八十八兩,實際利潤一千八百四十八兩,同之前相比已經連續下降了三個月,我說的可對?”

董樹沒想到宋衍一下子能說出這些,十分意外,怔了怔道:“說的沒錯。”

宋衍端起一杯茶,低垂眼簾,淡淡開口:“宿明城就是這杯水,杯子只有這麼大,水也只有這麼多,對手卻不會自己變少,若只是故步自封,盯著眼前一畝三分地,固然看起來保守穩妥,但繼續這樣下去,能得到的只會越來越少。”

董樹看向宋衍的眼神終於認真了些,宋衍只跟著老爺出去了一上午,何以知道這麼多?難道之前的紈絝只是偽裝嗎?

他不敢再敷衍宋衍,表情恭敬道:“少爺說的沒錯,但開拓新商路談何容易,風險太大,一旦有什麼差池,得不償失。現在這樣也……”

宋衍一鬆手。

嘩啦一聲。

杯子落在地上碎裂開來,茶水撒了一地。

董樹驀地一驚,驚愕看著宋衍。

宋衍一字字道:“我記得葬魂山脈,就離宿明城不遠。”

“一旦魔君出關,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董管事可懂這個道理。”宋衍語氣緩慢低沉。

董樹不知為何感受到了一股壓力,像是面對老爺一般,他躬下-身子,還試圖爭辯幾句:“魔君已近二十年不曾現身,說不定早就死了,且還有仙使駐守在宿明城,應該不至於發生這種事……”

“死了?”宋衍眉梢一挑:“你親眼得見了?”

董管事額頭滲出了汗,這,這他如何能夠得見?可是……都這麼多年了……

宋衍緩緩開口,語氣不容置疑:“思則有備,有備無患,董管事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若是父親那裡問起,直說是我讓你做的便是,有什麼問題也都有我擔著。”

董樹頓了頓,躬身道:“我知道了。”

一開始他覺得宋衍只是在胡鬧,現在看來倒並非如此,少爺心中有自己的想法,況且老爺也給了話,他自然應該遵從命令。

至於魔族……

董樹年近五十,曾親身經歷當初的那場災禍,他僥倖活到了現在,但家人全都死在了二十年前。

萬一魔君真的沒有死,又回來了……董樹心頭一凜,渾身都是冷汗。

也許少爺說的不錯。

居安思危,方能長久。

宋衍吩咐完這邊的事兒,看著董樹離開,摁了摁額角,安逸果然容易讓人鬆懈,自己若非知道劇情,恐怕也會和這些人一樣吧。

宋衍嘆了口氣。

起身回去。

結果剛來到前院的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喧譁,一群丫鬟僕從圍在外面,似乎有人在鬧事一般……

宋衍頓時加快了步伐。

一進門就看到一個身著錦衣,眉目俊朗的青年站在那,青年眼含輕蔑之色,正對著顧惟口出不遜:“兄長看來很是得寵啊,氣色真不錯,宋衍果然是個憐香惜玉的。”

顧惟坐在輪椅上,眉眼疏冷,面無表情。

顧思齊一看顧惟這副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這人無論你怎麼辱罵折磨他,永遠是這般無動於衷的樣子。

像是根本沒有感情一般。

分明是個被人踩在腳下的可憐蟲,可是他看你的眼神,像是在看螻蟻一般,真是讓人不爽的很!

顧思齊冷笑一聲,意味深長的道:“宋衍自從娶了你門都不出了,定是夜夜寵愛於你吧?你是怎麼把他的魂兒給勾住的?靠的就是這張臉嗎,亦或者是床-上功夫,能否給弟弟我說說,我真是好奇的很那……”

顧思齊看著顧惟微變的顏色,心中總算舒坦了點,原來你也是有情緒的啊……

他正準備再說幾句,驀地膝蓋一疼,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哪個混賬敢踢他!

顧思齊抬頭正要怒罵,卻猝不及防對上宋衍冰冷的面容,表情微微凝固了一瞬。

宋衍冷冷的看著顧思齊,他素來很少動氣,人到了一定的年紀,經歷了足夠多的事情,就會知曉人各有異,世事無常,為小事動氣不值得。

可現在,他生氣了。

顧思齊也終於回過了神,他剛才竟被這草包給唬住了!若是在外面,他怎麼也得打回來,可現在是在宋府,這裡都是宋衍的人。

顧思齊壓下心底的戾氣,陰陽怪氣的開口:“這就是宋兄的待客之道嗎?”

宋衍雙手背在身後,垂眸睨著顧思齊:“顧二少爺說笑了,你既無做客之道,我又何須以客待之。”

顧思齊眼神陰冷。

眼前的宋衍和他記憶中的不一樣,甚至有些陌生,分明是個草包紈絝而已,今日卻讓人倍感壓力,他心下有些驚疑不定,緩緩開口:“宋兄這是什麼意思?我來看望一下我的兄長,剛才和他敘話兩句而已,何錯之有。”

“是嗎?”宋衍語調微涼:“既如此,敘完了話你可以走了。”

這是下逐客令了。

顧思齊臉色也快掛不住了,冷冷道:“我們也是多年朋友了,宋衍你為了他要趕我走,是否過於重色輕友啊……”

重色輕友?

宋衍漫不經心的挑起眉:“本少爺就是重色輕友又如何?你還不滾?”

顧思齊死死盯著宋衍,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片刻後,一甩衣袖憤憤的離開。

一直到出了宋府的大門,顧思齊才停下腳步,眼神陰沉無比。

宋衍不願回門不是什麼大事,本就是個荒唐紈絝,也說明他不把顧惟當回事,如此正和顧思齊的心意……但是那“回門禮”又是怎麼回事?

顧思齊想不明白其中緣由,又好奇顧惟如今的處境,所以才親自上門試探,順便看看顧惟的笑話……

誰知宋衍的態度大出他的預料。

宋衍並沒有按照他所預想的折辱顧惟,反而還對顧惟頗為維護,但這草包分明是個見色起意的混賬,美人在側怎麼可能忍得住不動?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而且他宋衍算什麼玩意兒,竟敢讓自己滾?!

顧思齊恨恨的一腳踹在石墩上。

………………

宋衍等顧思齊離開了,視線一掃,落在滿院僕從身上,淡淡開口:“誰把他放進來的?”

一院子僕從丫鬟噤若寒蟬,彩裳心中也是忐忑不已,少爺這些天一直都很溫柔和善,從未見他發過脾氣,可此刻少爺雖神色淡然,卻讓人不由得心驚,應該是動了真怒,她的視線悄悄掠過南硯……

一陣令人心悸的安靜中。

南硯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磕頭道:“是我將顧二少爺放進來的,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他是少爺您的朋友。而且,而且,現在也顧家是宋家的親家,顧二少爺說要來看望兄長,我想著應該沒什麼事,就自作主張放他進來了,我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少爺我知錯了!”

他自知今日躲不過,不如主動認錯,少爺一直最喜歡他,也許會訓斥幾句,但是不會真的深究……

宋衍視線落在南硯身上,居高臨下看著他。

又是南硯。

之前南硯被他打發去了外院,很少在他眼前晃,他差點都要忘了這小廝了。

但現在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當初原主偶遇顧惟,就是南硯領的路,若非當日陰差陽錯,根本就不會有這場婚事。

而今日,恰好又是南硯帶來了顧思齊。

南硯的話看似沒有任何問題,也挑不出什麼錯處,但宋衍卻敏銳的察覺到,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如果一切都是顧家……或者說是顧思齊的算計,南硯許是一個關鍵人物。

一個看似不起眼,卻很關鍵的人。

原主滿腦子都是美人兒,從未想過一切可能是被安排好的,被人耍的團團轉都不知道……但宋衍卻容不得這種吃裡扒外,為虎作倀的小人在身邊。

宋衍垂下眼眸,語氣輕描淡寫:“來人,將他打一頓發賣了吧。”

南硯不敢置信的抬起眼睛,他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直到有人過來拉他,他才涕淚橫流哭起來:“少爺我真的錯了,我不是故意的,少爺饒了我吧——”

但宋衍充耳不聞,直到南硯被拉了出去,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其他丫鬟僕從的頭更低了。

這可是少爺以前最寵信的小廝啊,哪次出門不是帶在身邊?南硯最會哄的少爺高興了,可今日卻犯了一點小錯就被髮賣,只是因為得罪了少夫人……

院落裡安靜的針落可聞。

宋衍看向其他人,緩緩開口:“人雖不是你們放進來的,但顧惟既然嫁給了我,就是宋府的少夫人,也是你們的主子,你們看著主子受辱卻不作為,各罰一月例錢,下不為例。”

“日後顧惟的話就是我的話,若讓我發現你們陽奉陰違,南硯就是你們的下場。”宋衍眼神淡淡。

眾丫鬟僕從紛紛跪了一地:“我們知道了。”

宋衍擺擺手,眾人散去。

這裡只剩下顧惟一個人了。

宋衍神色有些自責有些心疼,他真不知道會出這樣的事情,到底是他大意了……

他頓了頓來到顧惟輪椅前,蹲下-身子仰起頭,眼神柔和語調輕緩:“抱歉,讓你受委屈了。”

顧惟怔怔的垂眸,看向眼前人的面容。

這人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擔憂。

他習慣了他人的冷漠、厭棄、無視、憎恨……已經記不清,多久不曾見過這樣的眼神。

許是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了。

在宋衍再次靠近的時候,他忘了躲開。

宋衍小心捧起顧惟放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掰開顧惟攥緊的手掌,看著被扎著血肉模糊的掌心,低垂的眼睫輕輕顫了一下。

顧惟神色漠然。

這點疼痛根本不算什麼。

但他不想看到宋衍這副模樣……

就在顧惟想要抽回手時,對方卻一把堅定的握-住,眼前人抬眸,桃花眼中眸光粼粼,如落滿細碎晨光的湖面。

他聽到他開口,語氣溫和緩慢:“為這種人傷害自己,不值得。”

“我希望,你能好好愛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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