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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潭裡的美軍與下碣隅裡的美軍會和之後,陸戰一師師長史密斯在下碣隅裡召開記者招待會,在記者會上,史密斯說,陸戰一師將朝興南轉進,會上一個記者問,這個行動應該叫做撤退?還是退卻?

史密斯的回答重新定義了撤退一次,他說,有安全後方才叫撤退,我們現在被圍了,連後方都是敵人,所以這不能叫撤退,應該叫做向海岸進攻。

實際上當時的美軍有後方,而且很多。

他們的後方是天上的戰鬥機群,是航空母艦。

下碣隅里美軍撤退的時間定在了12月6日,撤退需要充足的物資,於是美軍出動大量的運輸機,給下碣隅裡空投了327.7噸物資,並將在下碣隅裡四千五百多名傷員透過空運運走。

12月5日晚,26軍仍未對下碣隅裡的敵人發起總攻,因為26軍仍未全部抵達,但美軍卻有動作,敵人的炮兵陣地向古土裡方向的縱深道路進行了幾乎一整夜的密集炮轟,也就是胡亂開炮,不管開炮的方向有沒有敵人。

這是由於美軍的物資太多,炮彈太多,有大量的炮彈無法帶走,只能夠在撤離的當天晚上將多餘的、裝不下的炮彈全部發射掉。

12月6日拂曉,下碣隅裡的美軍開始南撤,撤向古土裡。

而此時,26軍的志願軍才剛剛抵達,一刻都未停息,便倉促上陣,七連和炮營也在其中。

在炮營的三門重炮掩護下,志願軍戰士向殘存在下碣隅裡的美軍發動總攻,伴隨著美軍飛機的轟炸,衝鋒號子鼓動的志願軍,他們拖著疲倦的身子,在連續不間斷的停息抵達戰場之後,迅速投入戰鬥。

下碣隅裡的美軍已經撤退的所剩不多,留下部分部隊用來阻擊志願軍,但他們根本抵擋不住志願軍的衝鋒,節節敗退。

夏遠端著大八粒,依靠著強大的身體素質,衝鋒在七連的最前頭,他目光帶著一絲冷意,在佔據高地之後,迅速對殘餘的美軍開槍射殺,平河則佔據另一側高地,兩人相繼打掉美軍在下碣隅裡的火力點,引導著志願軍戰士攻進下碣隅裡。

七連正前方,是美軍留下來協助掩護阻擊部隊的炮兵陣地,美軍的前沿陣地已經被志願軍擊潰,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志願軍已經衝到美軍的炮兵陣地上,夏遠一馬當先,一顆手榴彈在美軍的炮兵頭上發生空爆,破碎的手榴彈彈片爆開,四濺的到處都是。

伍千里帶著領著七連衝入美軍的炮兵陣地,對炮兵展開廝殺。

夏遠動作非常迅速,目光掃過炮兵陣地,迅速拿下一個美軍的高點,站在一個高點,利用大八粒連續點射,子彈精準的擊穿美軍的腦袋,屍體遍地都是,大頭兵被打怕了,躲在掩體裡不出來,一個個不敢露頭,只高舉著步槍胡亂的射擊,這樣的程度完全抵擋不住志願軍的衝鋒。

但很快,美軍的一個新的火力點抵擋了志願軍的衝鋒,餘從戎大喊道:“夏遠!”

夏遠立在高點,目光一掃,美軍的這個火力點是架在高地上,用袋子裝著的沙石壘起來的掩體,並不是地堡,在加蘭德步槍的彈倉裡壓上子彈,抬起槍瞄準,扣動扳機。

子彈噗噗的擊穿操控重機槍美軍的鋼盔,身子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身邊的一個美軍想要接替,下一刻,子彈便穿透他的頭,旁邊裝子彈的美軍被嚇得呆滯住,沒等他反應,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上。

餘從戎躲在大炮的掩體後,大喊:“漂亮!”端起衝鋒槍衝勁塹壕,對著塹壕裡的美軍一陣突突。

在伍千里的帶領下,經過一番廝殺,美軍前沿陣地的炮兵陣地很快被七連攻陷,數門重炮立在炮兵陣地上,炮營的人接替了美軍的炮兵陣地,遍地都是屍體和鮮血,甚至可以看到斷肢,硝煙瀰漫在陣地上,經久不散。

“調轉炮口,瞄準下碣隅裡機場方向!”

楊營長收起槍,大喊著,抱著一門炮,在數名戰士合理之下,將炮口調轉,對準下碣隅裡的機場方向。

“第七穿插連!繼續進攻!”

伍千里扶著帽子,大喊著,把衝鋒槍背在身後,對著楊營長勾了勾手指。

楊營長愣了一下,把揣在懷裡的槍丟給伍千里,咧咧道:“有了炮還要你這爛槍幹啥,摳搜搜的。”

伍千里咧著嘴笑,對楊營長示意了一下,帶著七連繼續朝下碣隅裡的方向進攻。

夏遠顧不得收拾戰場,把槍背在身後,撿了美軍的子彈袋,一邊往自己身上的子彈袋裡裝子彈,一邊跟著部隊繼續向下碣隅裡方向跑去。

天空上,美軍的戰機在咆孝,重機槍不斷的朝志願軍的前沿陣地掃射,子彈飆升起一片血霧,為了對美陸戰一師實施殲滅戰,志願軍戰士改變了以往進攻策略,在白天同樣對下碣隅裡的敵人發動進攻。

可以說,志願軍是頂著美軍飛機的輪番轟炸掃射,以及美軍的重炮不斷開炮的情況,追擊著美陸戰一師。

倉促上陣,憋了一肚子火的26軍從下碣隅裡西線和北線向下碣隅裡的敵人發動進攻。

中午時分,志願軍攻佔下碣隅裡。

此時的下碣隅裡只剩下部分美軍的阻擊部隊,很快被衝進來的志願軍消滅,下碣隅裡已經人去樓空,美軍帶著大量的武器彈藥和裝備從下碣隅裡撤退,帶不走的炮彈早在25日夜就已經全部發射出去,帶不走的武器裝備和物資就地焚燒、炸燬。

等七連衝進美軍的機場之後,看到的卻是大量物資、汽車殘骸。

餘從戎看著被美軍燒掉的物資,怒罵道:“這群狗日的洋鬼子,寧願燒掉都不願意留下來。”

夏遠踢開被燒燬的物資,裡邊還能夠看到一些燒燬棉服的餘盡,等美軍興南港的時候,他們會直接炸燬掉留在興南港上的武器彈藥和裝備,也不曾留給志願軍一絲一毫。

美陸戰一師,和柳潭裡部隊撤退的方法一致,炮兵分為一二組,交替掩護部隊撤離,天空中,數百架飛機對陸戰一師撤離公路附近的高地進行輪番轟炸。

炮聲從美陸戰一師開始撤離就從未停息過,公路兩側山頭上的泥土被炮火翻了又翻,志願軍修建的防禦工事也被摧毀殆盡,志願軍是頂著美軍的炮火和飛機的轟炸,對公路上的美軍進行阻擊。

而這類高地往往只有一個連排的戰士,也就一百多號人,多數高地上的志願軍戰士連美軍的部隊都沒有看到,就被美軍的飛機和重炮轟炸的只剩下十餘人,這是志願軍第二次和美軍交手,也是第二次見識到美軍恐怖的火力。

也就是朝鮮戰爭,讓志願軍戰士患上了嚴重的火力不足恐懼症。而美軍則患上了夜間戰鬥恐懼症,在後期的抗美援朝戰場,甚至出現過一個美軍連一百多人配備了一百五十架夜視儀的情況,而後期的志願軍大量囤積重炮、炮彈,從蘇聯貸款採購了大量的重火力。

漸漸活成了對方的模樣。

伴隨著美陸戰一師向古土裡撤離,第九兵團指揮官宋司令將目光轉向了古土裡和真興裡之間的一座橋上。

水門橋!

司部一紙命令傳送到第七穿插連。

前不久的七連剛剛攻入下碣隅裡,在檢查完機場確定沒有美軍之後,伍千里收起槍大喊:“打掃戰場,把能夠使用的武器裝備全部收集起來,傷員抬到營帳裡,並用罐頭煮上一些吃的。”

“解散!”

“是!”

夏遠揹著槍,走到營帳前的角落,抓了一把雪在臉上搓了搓,忍不住咧了咧嘴。

臉頰被凍得生疼,雙手也是。

雷公走過來,“凍傷了?”

夏遠點點頭,“沒事,小問題,以前練武的時候比這艱苦多了,每天都被教訓的渾身淤青。”

雷公從口袋裡取出剩餘的一點凍傷藥,塞給他,“往臉上擦擦。”

夏遠看了看手裡的藥,扭頭看,雷公已經走了,會心一笑,把藥揣進懷裡,沒捨得用,扭頭開始在美軍的垃圾堆翻找,美軍總會留下一些東西,對志願軍而言都是寶貝。

很快,他便找到小半箱拆開丟在角落的罐頭,眼睛一亮,上邊看日期已經過期了,夏遠倒也不嫌棄,把罐頭拆開裝進自己口袋裡。

這段時間,罐頭早就已經吃完了,也就只能吃一些面湖湖和煮熟的土豆,沒什麼味道,戰士們依舊吃的很香,畢竟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下,能吃上一頓熱乎乎的食物,已經足以讓七連的戰士們感到滿足了。

負責做飯的炊事班戰士已經在挖無煙灶煮飯了,幾個戰士聚在一塊正在鼓搗今天的飯菜,遠遠的就能聽到他們的都囔。

“沒罐頭了嗎?”

“沒了,牆角牆外都找過了,倒是找到一些洋鬼子吃剩下的。”

“用熱水把罐頭涮一下,有點鹹味就行,肉就留給傷員吃。”

“行。”

他們聽到後邊有動靜,扭頭看到來人是夏遠。

一名戰士道:“飯還沒好呢。”

夏遠笑笑,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口袋。

幾個戰士眼睛一亮,圍了上來,“帶了什麼好東西。”

“那必須是好吃的。”

夏遠把口袋開啟一看,露出幾罐罐頭。

“哎哎哎,別搶別搶。”

沒一會兒,幾個戰士就把夏遠摁著,口袋裡的罐頭全部搜了出來,一名戰士道:“哎,今天又有口福嘍,多虧你了。”

夏遠樂呵呵的笑道:“你們先做,我再去找點。”

“行,到時候給你多盛塊肉。”

“哎。”

離開之後,夏遠看著偌大的美軍營地,“嘿,找點吃的就這麼難嗎?”

端著槍,夏遠在美軍營地四處翻找,決定往裡美軍存放物資的東邊走走,興許還能找到一些吃的用的,往前走了沒多遠,兩名戰士突然從兩側衝出來,夏遠反應非常迅速,後撤步躲過兩名戰士的包夾,凌厲一腳甩過去,將一名戰士踹翻在地,伸手抓到槍瞄準兩人。

等到看清兩人之後,竟是兩名灰頭土臉的志願軍戰士。

兩名戰士看清他們襲擊的人,也愣住了。

夏遠收起槍,把自己踢到的那名戰士從地上拽起來,那戰士說道:“好身手啊,差點以為抓到舌頭了。”

夏遠笑了笑:“這美軍都被打跑了,拿來的舌頭,你們是哪部分的?”

操著一口濃重的河南話的戰士說:“俺們63軍168師裡,任嘞?”

夏遠道:“攻堅一團第七穿插連的,幸會幸會。”

他又道:“這不大水衝了龍王廟嘛,差點動起手,剛剛得罪了,話說回來,你身手真好。”

“哪裡哪裡,反應快了些,行了,我就不往前去了,我要回連隊了。”

夏遠笑著說,對兩人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

並沒有找到多少吃的,夏遠只好在美軍的營帳裡收集了一些美軍吃剩下,看起來還算完成的罐頭,好在天氣足夠寒冷,罐頭放在一旁沒一會兒,就會被凍上,他也找到了不少剛剛拆封沒有吃的罐頭。

用一個破舊的睡袋裝著,回到七連,夏遠把自己收集的罐頭分發給負責炊事的戰士,留著幾罐來到營帳裡,就看到伍萬里坐在美軍的床鋪上,身上裹著一個軍綠色的毯子,走上前把唯一一罐比較好的罐頭遞給伍萬里,“裝好了。”

伍萬里抬起頭,沉沉道:“遠哥。”

夏遠道:“怎麼了?有點不開心?”

伍萬里點點頭:“死了很多人。”

夏遠拍了拍他的肩膀:“哪有戰爭不死人的,我會死,你也會死,我們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生命裡去做無限的事情。”

“去,傷員抬屋裡。”

餘從戎指揮著兩名戰士抬著傷員,從外邊走了進來,看到兩人,樂呵呵的問道:“你們倆聊什麼呢?”

夏遠把最後一個罐頭遞給餘從戎,餘從戎拍了拍口袋:“我有,剛找著的。”

夏遠笑了笑,把最後一個罐頭放在自己口袋裡,說:“小萬里有點不開心。”

餘從戎笑著問:“是不是還沒殺夠?”

伍萬里搖搖頭:“不重要了,我想讓你們都活著回家。”

餘從戎臉上的笑容收斂,拍了拍伍萬里,對夏遠道:“小萬里長大了。”

夏遠點頭,沉沉道:“是啊。”

他心裡也有這個夙願,但幾場戰鬥下來,跟在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倒下,他現在唯一的夙願就是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減少七連戰士的傷亡。

“走吧,去吃點東西。小萬里,等會出來也吃點。”

“哎。”

夏遠對伍萬里笑笑,轉身跟著餘從戎出去了。

炊事員用美軍的頭盔當鍋,用罐頭和麵湖湖,攪合著雪,煮了幾鍋面湖湖,裡邊倒上一些美軍的蔬菜罐頭和牛肉罐頭,用空罐頭當做碗盛了些,大喊著:“都過來吃飯了。”

戰士們聚在一塊大的營帳裡,佔據著美軍的地方,該生火的生活,處理凍傷的處理凍傷,吃飯的吃飯,伴隨著下碣隅裡戰鬥的結束,美軍抵達古土裡,志願軍的追擊只能夠停止,這也給了戰士們一些休息的時間。但並不代表停止,休息之後,針對美陸戰一師的圍追堵截還將持續。

營帳裡,暖烘烘的,七連的戰士們聚在一塊,夏遠端著罐子走到雷公身邊坐下,小口小口的喝著,喝到底,見到兩片薄薄的牛肉。

夏遠夾著兩片牛肉就丟進雷公的罐子裡,然後捂著罐子跑開,回頭帶著調皮的語氣:“多吃點,補補身子,一大把年紀了,翻山越嶺不容易。”

“嘿,你說誰一大把年紀了,你給我過來。”

雷公氣不打一處來,站起來就要追。

夏遠一熘煙的跑沒影。

雷公樂呵呵的看著罐子的兩片肉,走到一名受傷的戰士面前,把兩片肉給了他。

“各排排長,開會!”

雷公放下罐子去開會。

七連的四名排長只剩下三名,二排長在新興裡的戰鬥中犧牲,梅生坐在凳子上,伍千里抱著一個變形,冒著熱氣的茶缸,小口小口的喝著。

梅生沉默許久,用帶著沙啞的嗓子說道:“各排報告傷亡人數。”

餘從戎一改往日嬉皮笑臉的模樣,黝黑的臉上帶著沉重,從口袋裡取出犧牲戰士的布條,這是烈士條,又名光榮條,兩張布條,上衣縫一個,褲子縫一個,犧牲之後可以透過這個布條知道犧牲戰士是誰,來自哪裡。

餘從戎聲音有些沙啞,摸著手裡的光榮條,“一排減員二十三人。”

每一張光榮條,都代表著一條鮮活的生命,餘從戎眼睛裡泛著水霧,把光榮條遞給伍千里。伍千里低著頭,一臉沉默的接過光榮條,死死的握在手裡。

二排副排長把收集的光榮條遞過去,說道:“二排犧牲二十一人。”

“三排減員十八人。”

“四排傷亡十五人。”

雷公抽著旱菸,把手中的光榮條給了伍千里,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這次戰鬥,七連的傷亡很大,減員情況非常嚴重,伍千里沒吭聲,雙手死死的抓著光榮條。

梅生沉沉的說道:“七十七。”

伍千里沉默的從自己的挎包裡取出一塊白布,白布裡已經裝了厚厚一沓光榮條,他靜靜地看著白布裡的光榮條,表情沉寂。

自七連一路走來,有太多太多兄弟離他們而去,很多兄弟屍骨無存,連身上的光榮條都沒有找到,只剩下一個本子裡記錄著一個模湖的數字和劃去的名字。

哪有戰爭不犧牲,正是這一個又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譜寫了一首又一首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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