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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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張起身的虎杖連忙在伏黑惠的死魚眼中接過了手機，他一手捂著紙巾，一手快速按著螢幕。

片刻後，平靜的忍受著八岐大蛇的幸災樂禍，表情有幾分微微煩惱的折原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瞬間八顆蛇頭湊了過去，都被折原一手擋下推後。

【虎杖悠仁】：吃過了！和伏黑一起吃的！

【虎杖悠仁】：哦！就是那天的黑髮海膽刺刺頭。

【虎杖悠仁】：折原呢？折原有好好吃完晚飯了嗎？

【虎杖悠仁】：折原同學今天的學習會不會很辛苦？

【虎杖悠仁】：就算努力學習也一定不要忘記好好休息啊！

……

看著瞬間被虎杖刷屏的手機，上一秒還在落井下石，因為這個膽大包天的人類敢無視偉大的神靈，而敦促折原趕緊“吃了他”的八岐大蛇不說話了。

折原倒是安靜的等待那邊的一連串訊息傳送完畢，才慢吞吞的逐條回覆。

原本對於自己激動之下連發數條有些躊躇，正想著是否要道歉的虎杖一頓，依舊簡短但耐心的回覆也一次性被對面發了過來。

原本打算離開的伏黑惠因為虎杖的那條“黑髮海膽刺刺頭”停下了腳步，欲言又止的他看到的就是折原慢慢回覆虎杖碎碎唸的畫面。

他表情有幾分複雜，看著瞬間忘卻了剛剛思考的虎杖喜笑顏開的樣子，到底還是閉上了嘴。

雖然伏黑惠的戀愛經歷為零，但是他總覺得這兩個人的對話方式，不太像正常的表白被拒雙方。

倒像是虎杖表白成功了一樣……

伏黑惠連忙將腦內的胡思亂想揮出去。

既然對面沒有煩虎杖多嘴，而且那天的一面下，伏黑惠不認為對方會是拒絕追求者後刻意藕斷絲連的那種人，雖然更不像會答應別人的告白，但現在看來對方沒什麼惡意就是了。

站在床邊看著虎杖雙手握著手機，鼻子裡胡亂的塞著阻止鼻血流下來的紙巾，此時一臉熱切的看著手機螢幕的模樣，伏黑惠緩慢的眨了眨眼，平靜的轉身離去。

腦海中回憶起那個男人站在虎杖身前，單手拎著書包面無表情的模樣。

……啊，果然，和會主動發資訊關心別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樣呢。

果然還是很違和吧。

*回覆了“晚安”的少年躺在了床上，快速入睡的他呼吸平穩。

昏暗的房間裡，被褥之下，綠色的蛇尾輕輕搖晃著。

忽然，他睜開了雙眼。

淡金色的雙眼此刻全然變成了暗金色，豎瞳毫無情感的睜開，他平靜的轉移視線，看向窗外。

——血的氣息。

*

“咕咕咕。”

從肚子裡傳出的叫聲在空蕩蕩的大街上響起。空無一人的偏僻街角處，一抹頗為引人注目的身影出現，他微微躬著身子，移動的頻率也有幾分奇怪。

身穿一身黑袍的男人忽然停下了“腳”步，嘆息一聲後，轉身拐入了隱秘的無人衚衕之中。

良久後，一抹矮小的身影走出來，“她”身穿簡樸的白色睡裙，走在這樣的大街上讓人內心平白生出一股詭異來。

黑袍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會在夜晚變回半蛇形態的折原路枝。

周圍的街區明顯出現了不妙的事情，他才會被血腥氣激醒。

身為冷血動物的他嗜血的本質讓他無法入睡的同時，決定去稍微探查一下週圍發生了什麼。

雖然他有想過周圍發生命案的話，自己的房租或許會降低一點。

但看到自己的蛇尾，折原就收回了這個理智到了沒人性的念頭。

他是人類，不是冷血的妖怪，他必須讓自己時刻明白這一點。

半蛇形態的他最終還是回到了房子裡，選擇分出一具蛇身幻化成人形，獨自去探查。

畢竟在他出現之前，百年裡八岐大蛇都是以八個生命體存活，如今好不容易才匯合成一具身體，分開身體並不是一件難事。

可惜的是，雖然他完全隨機分出了一條蛇頭蛇尾，但是沒想到這條蛇的人身形態居然會是一個小女孩。

看來這一重身體上一世死去的時候很不幸，還沒來得及體驗人……哦，蛇生。

此時完全使用著小女孩視角的折原路枝掃視著周圍，黑亮的瞳仁目光順著鼻間的血腥氣轉移，靈敏的感官讓她立刻鎖定了方向。

赤腳的小女孩在無人的街道上跑動起來，白色的睡裙隨風而動，墨綠色的長髮有幾分雜亂，她面無表情的努力朝著一戶住宅中跑去——

奮力的手腳並用越過高牆，輕盈落地的一瞬間，鼻間的血腥氣立刻高漲了一個維度。

黑色的瞳仁收縮了數下，看著眼前異樣的場景，臉色蒼白的小女孩繃緊的臉此刻有幾分僵硬：

身形高大的男人單手放在口袋裡，若有所思的看著腳下的地面，大片的血跡漾開，在不知名犧牲者的血跡中央，大股只有“小女孩”能看見的專屬於妖魔的邪惡氣息餘韻正在飄蕩著。

當男人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身睡裙、柔弱無助，雙眼卻黝黑沒有任何高光的瘮人小女孩的身影。

金髮男人推了推自己的護目鏡，沉靜的看著對面顯然是人類的小女孩，勉強從收縮的瞳孔看出她的驚懼，又有幾分躊躇的看了一眼自己腳下的血跡，反手將手裡的長刀收起來。

他轉身，微微蹲下來，將自己對於小女孩來說略顯壓迫的身高降低：

“你好……我不是壞人。”

沉穩的聲音傳入折原的耳中，驚醒了第一次見到“命案”的他，警惕的後退兩步，他沒有回應眼前這個打扮像是個上班族的傢伙。

……像個社畜，是被工作逼瘋了才會大開殺戒的嗎。

看到小女孩後退的動作，蹲在那裡的七海建人無能為力的看著對方警惕的盯著自己，發覺自己沒有動作後，毫不猶豫的轉身跑開的舉動。

他站起身來，這次不能視若無睹。

快走兩步一把抓住小女孩的睡衣衣領，將她輕到似乎完全沒有重量的身體按住，禮貌但不容拒絕的阻止了她繼續的動作。

七海建人再次蹲下身來，這次低沉的聲音直接在折原耳邊響起：

“孩子，你家在哪裡。”

“這麼晚了，你怎麼會一個人在外面。”

折原面無表情的臉上，眼角快速的抽動了一下。

……

良久後，坐在不知名地點醫務室中的白衣小女孩默默地盯著蹲下來為自己處理腳上傷口的黑眼圈女醫師，抱著懷裡被強塞進來的玩偶的手微微用力。

被“誘.拐”了。

我得去救“我”才行。

————

“誒？詛咒師？”

輕飄飄的聲音帶著好奇，高大的男人微微躬身湊在金髮男人的身邊，後者不為所動的後退一步拉開距離：

“是。自爆的畫面似乎被這個孩子見到了。”

“啊呀，那還真是糟糕~”五條悟手指輕點額頭，一臉苦惱的樣子，“娜娜米也是的，那麼恐怖的畫面怎麼能讓一個小孩子看到呢？”

七海建人對於五條悟無理由的指責習以為常，他只是平靜的將懷裡的任務報告翻動著，陳述道：“但是據排查，那街區中沒有人家是這孩子的家長。”

他抬眼看向對面不著調靠著門抱臂而站的五條悟，聲音平穩：“這孩子是突然出現的。”

“嗯？突然出現？瞬間轉移？時空穿梭？”

五條悟無厘頭的猜測被七海建人無視，他繼續道：“至於具體的身份，伊地知已經去調查了，目前能知道的是，這孩子很可疑。”

——“誒？可疑？什麼？”

忽然出現的健氣聲音打斷了七海建人的陳述，他平靜的收起檔案，身後搖晃著的粉色腦袋也被閃開的他暴露出來，虎杖悠仁一臉好奇的看著他們。

五條悟打了個響指，上前一步：“喲西！悠仁來了！正好，醫務室被娜娜米拐來的迷失少女就交給你照顧了！”

“誒？誒？！”忽然被交付任務的虎杖迷茫的眨了眨豆豆眼，隨後在伏黑惠一臉同情的後退的注視下，錯愕的大叫一聲：“要、要我來照顧小孩子嗎？！”

“Bingo！我相信有愛的悠仁一定會做好的，對不對？”五條悟一臉自信的看著虎杖。

“……喔，我、我會努力的！”上一秒還自我懷疑的虎杖立刻幹勁滿滿，旁邊的伏黑惠變成了死魚眼。

別那麼簡單的接受了啊我說。

“喂，不是說今天去接新同學嗎？”伏黑惠如此說著，打斷了兩人即將開始的討論，虎杖也被提醒了，疑惑的看向五條悟。

後者擺了擺手：“那種事情不用在意啦，我和惠一起把她帶過來就好了哦！”

“在此期間，醫務室裡的小女孩就拜託你了哦！悠仁！”五條悟一臉元氣滿滿，“相信小折原也會對愛心滿滿的人相當讚許的！”

虎杖雙眼一亮：“真的嗎！我知道了！”

汗珠從伏黑惠的臉上滑落，他雙眼微微上翻，腦海中，面無表情的簡筆畫冷漠的折原肩膀上坐著小女孩……畫面傷害好高。

伏黑惠一臉接受不能的閉上了雙眼。

*

當坐在病床上，下意識微微搖晃著雙腳的折原聽到門口的動靜，抬起頭來的時候，入目的就是自己的新晉戀人。

“……”呆滯的繃緊了嘴。

被、被看到這種狀態了……

絕對不能被發現，否則剛剛開始的戀情可能就要泡湯了。

於是——

“喲西！小妹妹你好！”

沉默。

“我、我叫虎杖悠仁哦，你可以叫我悠仁哥哥！”

沉默。並轉身。

虎杖石化著看著眼前慢吞吞的將一個後背留給自己的小女孩，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在家入硝子挑眉的動作下欲哭無淚。

——被、被討厭了？為什麼？！我長得很噁心嗎？！

家入硝子雙手抱臂靠著手術檯而站，凝視著那邊可憐的虎杖，好笑之後，看不下去的她低聲道：

“比起這個，這還是她被帶來後做出的第一個反應。”

第一個反應就是討厭我的舉動嗎？！

看到自己的話非但沒有安慰到虎杖，反而讓他更萎靡了之後，家入硝子索性聳聳肩，也不再說話，轉身端著自己的東西離開了這裡，給他們留下了單獨相處的空間。

當關門的“砰”聲響起後，虎杖深吸一口氣，重新打起精神來，臉上再度浮現出友善的笑容，他來到小女孩的前面，歪頭看向她：

“你叫什麼名字呀？”

“……小葵。”

意外得到了回應的虎杖悠仁雙眼一亮。

在沉默的這段時間裡，折原進行了快速的思考。

與其擔心自己說錯話被推理出身份，倒不如營造出一個全新、和“折原路枝”沒有半毛錢關係的人出來，這樣反而能可信一點。

“原來叫小葵啊，好可愛的名字！那、小葵，你餓不餓，悠仁哥哥帶你去吃飯好不好？”得到了回覆的虎杖更加幹勁滿滿，他熱情的笑著看著眼前抬眼看他的小女孩。

然而，當那雙黑亮的眸子看向他的一瞬間，他心跳忽然一停。

虎杖茫然的眨眨眼，對於自己反常的行為感到困惑，不過心大的他立刻拋之腦後。

相反，心思縝密的折原路枝則是臉色有些沉下來。

看著那笑容肆意的開朗少年，折原果斷的躲開了他要抱起自己的動作。不管赤腳的狀態，直接落地，冰涼的地面接觸到腳心，讓他的意識瞬間變得清醒幾分。

他面色沉沉的看著驚呼一聲立刻轉身給自己找鞋子的虎杖的背影，看著少年熟悉的身形，他如臨大敵的眯了眯眼睛。

糟糕了，自己一看他就會心跳加速，這可真是太容易暴露了。

好在他似乎沒什麼影響……他表情一滯，荒唐的搖了搖頭。

怎麼會有人能直接看到人的靈魂呢。

“蛇？”

忽然傳出的嘶啞聲音讓在場的兩個人都僵硬如石像。

一張嘴在轉身的虎杖悠仁的臉邊裂開。

兇鷙的獨眼快速轉動著，最後死死的垂眸，眼底帶著本能的殺意和興致，望著眼前面無表情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