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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覺得開心,哥以後都不會阻止你想做的事了,阿青,哥別無所求,只願你平安、健康、快樂。”

“哥,我也是,我也希望你能健康、快樂,等我賺了大錢,我一定帶你跟風眠去當今最好的神醫那兒治好。”

桑大哥聞言多少有些吃味,她這是提哪樁事都不忘帶上她那寶貝夫婿。

但見他們倆夫妻關係融洽,彼此關愛,桑大哥心底也是真實欣慰的。

“我這條殘腿啊,都習慣了,倒是你,現在更要緊的是你們趕緊給咱們桑家新添一孩子,我已經無法替咱們鄭家留下香火,唯有指望你了。”

孩、孩子?!

她乾笑道:“哥,你只是瘸了腿,又不是不能人道,要不,我幫你找一個賢惠漂亮的嫂子,叫你們三年抱倆?給咱們老鄭家延續香火?”

桑大哥聽完她的話,古銅色的臉皮徒然漲紅,既有羞亦有怒。

“桑、瑄、青,你這張嘴是什麼都敢往外說啊,你哥今日不教訓你,你只怕是忘了自己還是個姑娘家了。”

他隨手提拎起拄杖,便要朝著她身上招呼去。

鄭曲尺哪有那麼傻,站著叫他打,她左躲右躥:“哥,人家說十五前不準打家裡的孩子。”

桑大哥冷笑一聲:“你還是個孩子?一個嫁了人,又有了夫婿的孩子?”

鄭曲尺委屈了:“你不是說,無論我長多大,在你眼裡都還只是個孩子嗎?”

“你……”桑大哥一時氣結,又覺好笑,便一拄杖戳在地上,也不追了。

倒是鄭曲尺自己屁顛顛跑回來,他伸出手,朝她肉嘟嘟的小臉蛋捏了一把。

“哥……”

“以後給我小心些講話,別將外邊兒學到的葷話帶進家裡,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疼。“

桑大哥鬆開她,他深知自己用了多大力道,見她假模假樣揉得起勁,他失笑:“等我搓了餈粑你帶回去,還有煮好的臘肉、蒸好的菜粿、米粑粑,我都給你拿紙包好了,知道你力氣大,那就多帶一些,多吃些好的,省得一直長這麼矮。”

一提到她矮,鄭曲尺就覺著自己不能忍了:“你還嫌我矮?你倒是分些身高給我啊,省得我在外邊,老被別人叫是小矮子。”

“身高是分不了了,吃食倒是可以多分你一些,記得吃飽些,別餓著、冷著,爭取來年能翻騰個個。”

兩兄妹在一番話別之後,鄭曲尺見天色不早了,就背起家兄準備的大包袱,在村頭叫了輛牛拉板車,出發去鬼羧嶺了。

直到她走,柳風眠都沒有回來,雖說無法跟他道別,但她特地給他留了張紙條,等他回來就知曉她又去“開工”了。

——

駐軍營寨

宇文晟幽沉慵懶坐於鋪了虎皮的將軍椅上,戴了雪白束套的手掌,漫不經心輕撫著柔軟的虎皮短絨。

“傷得不輕啊。”

付榮是半死不活被人給抬上來的,他胸前纏滿的繃帶都沁血了。

“將軍,這一次,卑職絕對是立了大功了。”他急不可耐道。

宇文晟挑眉:“怎麼說?”

付榮想翻身起來細說,可這稍微一動,周身被那可惡的黎師戳出的血洞,就痛得他表情扭曲起來,“哎呦、哎呦”地又躺了回去。

默佇一旁蔚垚見此,噗嗤忍不住樂開花,他蹲下來,戳了付榮的腦袋一下:“悠著點吧,要不,將自己作死了,將軍豈不是聽不到你好不容易掙來的功績?”

王澤邦在蔚垚右側,他面容冷硬,掃過付榮一眼,僅詢問了一句:“誰將你傷成這樣?”

“鐵石心腸王澤邦,幸災樂禍狐蔚垚,老子偏不告訴你們。”他硬氣地拐過頭,探向上方神色莫測的將軍,急巴巴道:“將軍,這個訊息,卑職必須第一個告訴你。”

宇文晟笑睨著他:“沒死的話,就趕緊說。”

付榮正色:“那個黎師的身份,付榮已經探查出來了。”

黎師?

蔚垚訝道:“這個人,你之前不就查過了嗎?”

“當初是你飛鴿傳信,說他的身份資訊確認無誤的吧?”王澤邦眼神犀利。

“之前是之前,你們倆先別打岔!”付榮撐肘坐起,然後小幅度翻身,再伏低跪下:“先前,是卑職一時大意,未見真人,只聞其名跟觀畫相,遭受了他的矇蔽,實則目前在福縣的這個黎師,便是將軍一直叫付榮去尋找的公輸即若。”

“你說什麼?”蔚垚瞠大了眼睛。

王澤邦聽到公輸即若這個名字,也著實是愣了一下神:“黎師,怎麼會是他?我們與他還見過數次,但卻沒有發現端倪。”

“卑職絕對不會錯認,黎師就是公輸即若,他戴了一張假面具,那面具浮凸的五官骨骼,與他真實的面容並不契合,因此他時常面容僵硬無水色,更無多餘神情。”

難怪他們一直遍尋整個福縣,還戒嚴了外出通道,卻始終不見公輸即若,原來他換了張皮,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待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原來是他啊。”

宇文晟似沒覺意外,甚至良好接受了這件事情,甚至這個訊息對他而言算不上多大的一件事情,也無法影響他任何決定。

付榮看不懂將軍為何如此平靜,他難道不覺得這個公輸即若如此戲耍他們,著實可惡嗎?

“將軍,公輸即若為何會化名為黎師,選擇留在鬼羧嶺呢?卑職認為,他只怕是揣抱著與墨家之前一般的心思。”王澤邦抱拳道。

“想必定是如此。”蔚垚贊同。

唯付榮心思觸及旁角,有了別的猜測:“可卑職卻覺得,他會選擇留在鬼羧嶺,恐怕還是為了桑瑄青吧?”

桑瑄青?

“哦,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宇文晟問。

付榮將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全部傾倒出來:“那公輸即若是何等金貴自傲的一個人?倘若他跟桑瑄青倆人無緣無故,那公輸即若會屈尊下榻在他們桑家那座寒酸宅邸?”

說宅邸那都是美化了,實則桑宅就一個不倫不類的小宅子,雖設計還挺少見的,可與他見過的各類豪宅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喂喂喂,你可別忘了,咱們家將軍不也是一樣?

蔚垚頗為無語地掃過他一眼。

還有那寒酸宅邸可是咱們將軍夫人的家,你再口無遮攔,一會兒就別怪將軍找你算帳了。

“繼續。”

“我猜測,公輸即若與那桑瑄青絕對關係匪淺,換言之,桑瑄青與公輸家有著千絲萬縷的糾葛。”

王澤邦聽到這,忽然也想起了一件事情:“如此說來倒也有這種可能,那一日城牆坍塌,人人都急著逃難,唯獨桑瑄青不顧生命危險跑去救黎師,當時我並不查黎師真實身份,只當桑瑄青此舉出自仁善之心,乃一個熱心腸之人,但如今想來,對於一個陌生人,他未免拼命得也太過了。”

蔚垚聞言,臉色凝重了下來。

而宇文晟張臂靠於扶手上,指尖輕敲,緩緩闔上纖長如羽眼睫。

“鉅鹿國,陌野,墨家,秋,北淵國,公輸即若……他桑瑄青所認識的這些人,每一個都不簡單啊。”

岑寂主帳之中,散佈著遍地的涼意,主位之人雖在笑,但他周身卻疑似有無名狀的黑色魔氣在瘋狂湧動,隱隱還傳來一片鬼哭神號之驚悚錯覺。

在場三人心驚,皆垂眸噤聲,懼畏以待。

蔚垚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替桑瑄青辯解這一切,因為她身上的確有太多無法解釋得通的疑點在。

蔚垚走到中間,跪下:“將軍,可否不要這麼快就對桑瑄青下結論?桑瑄青為了替城中百姓修築城牆,也是盡心盡力,廢寢忘食,您曾說過,會再給她一次機會的。”

宇文晟睜開了眼,坐直起身,一掌壓在膝上,身形向前傾著告訴蔚垚:“我說過的話,自然不會反悔。蔚垚,我也很希望桑瑄青不會叫我失望。”

“謝將軍。”

王澤邦見蔚垚屢次在將軍面前替桑瑄青求請,忍不住道:“你為何就不信她根本就是一直在演戲,欺騙我們的信任呢?”

“蔚垚跟那個叫桑瑄青的,關係很好?”付榮在旁,多少也看出些明堂來了。

他初來乍到,自然有些事情還不清楚,但他僅憑直覺就認為,那個叫桑瑄青的人,絕對有大問題。

蔚垚笑了笑,瀟灑無謂道:“我只是想堅持自己的信任,直到最後一刻罷了。”

王澤邦聞言,冷嘲地瞥他一眼。

“愚蠢!”

宇文晟懶得看他們鬧騰,揮揮手:“都下去吧。”

付榮還想說什麼,但攝於宇文晟那冰封不容撼動的氣息,隱忍了片刻,才與其它兩人一併應:“是。”

沒喚士兵入帳,王澤邦跟蔚垚自行動手,將付榮一併抬了出去。

人氣一走,整個空闊的大帳內便只剩宇文晟一人孤坐於上將軍椅上。

他從腰間掏出一個細密針繡的糖袋,捻出一顆裡面的糖果,放入口中,細細抿著,等待那股香甜到膩人的滋味溢滿整個口腔。

他半闔起眼眸,伸手撫過脖子上的狐毛圍脖,這也是鄭曲尺送的,旁邊整齊疊放的狐青裘也是她放的。

還有她獵下的大蟲皮此刻正墊在他身上,他此時放空自己的思緒,就好像被包圍在她的氣息當中。

“曲尺……”他低啞的聲線響起。

看在你的面子上,哪怕桑瑄青最終選擇了背叛,我依舊會饒他一條性命的,雖然之前,按照他一貫的做法,他這樣兩面三刀之人必死無疑,甚至會死得很是悽慘,可是……

他是你兄長,你若知曉,定然會不高興的對吧。

哪怕,你並不知道你厭惡、懼怕的這個宇文晟,便是你那個叫“柳風眠”的夫婿。

從此之後,他不會再說了。

至此,在她的面前,他只是“柳風眠”,而宇文晟這個叫她厭棄、排斥的身份,就永遠藏在那被鎖死的秘密之中吧。

——

鄭曲尺行坐牛車至半途,忽覺牛車停了下來。

她拐轉過頭:“車伕,怎麼不走了?是遇上什麼事了嗎?”

這時,對方一下跳下板車,揭開了頭上的斗笠,扯下身上的蓑衣,鄭曲尺一下就看到了伢那張寒風曉露的冷峻臉龐。

他那雙泛灰黑色的眸子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

“是你!你怎麼又來了?不是說好等我通知的嗎?”

鄭曲尺也趕緊跳下板車,下意識看了看周圍有沒有人在。

伢似被她現在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子給逗笑了:“曲尺,你好像跟以前的你,不大一樣了,以往你可不會這麼容易受到驚嚇,也不會這麼毫無防備之心就搭上了一輛陌生人的牛車。”

鄭曲尺:“……”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啊,她的確不是曾經的鄭曲尺,她既沒培訓過間諜跟殺手專案,更沒練出非凡辨別眼力,她的行為、想法,都還不曾轉變成那種兢兢業業、萬物皆為敵的程度。

“這輛牛車的主人,應該是一個老伯吧,他人呢?”她臉色一下嚴厲起來。

他哥說,村口時常有一個鍵壯的老伯在趕牛車,她若遇上便可租搭一截路,節省些腳力。

她一開始想省錢,不肯,但他哥說,他早付了錢,她若選擇奔波勞碌走回鬼羧坡,那錢就等於白付了。

因此,她當然只能妥協了。

伢見她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這般認真的模樣,再次覺得她的確變了。

難不成是跟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百姓待久了,就忘了自己曾經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了?

“人暈倒在草垛裡,你會在意這些人的生死?”

聽到人沒事,鄭曲尺也不想跟他拉扯其它事情,直接了當道:“找我什麼事?”

伢聳了聳肩,順她意只講正事,不提過往。

“我之前忘了與你說,我探過宇文晟的營寨,卻沒有找到秋,只看到其它人被關押在一起,所以在行動開始之前,你最好混入營寨,先將關押秋的地點位置打探清楚。”

鄭曲尺想了想,道:“營寨是我參與一同修起的,秋如果沒有與其它人羈押在一塊兒,那就很可能是被關在南山水牢那邊,你可以去探一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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