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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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喬夏雙腿癱瘓的第四年。

入夜後，他睡得不安穩，心跳快極，夢中翻來覆去就是他尚還健康時的過往。

他能走，能跳，能肆意地奔跑。

他喜歡踢足球，就在那塊綠茵場上，陽光追逐著他，風陪伴在左右，所有追趕他的人都被甩到身後。

跑著跑著，他張開手臂，大笑出聲，胸口盡是那種極致的自由和暢快。

他知道這只是夢。

夢也好。他喜歡這個夢。

他想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模模糊糊中，喬夏聽到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死……重生……穿進……機會……你想要什麼？】

前面的話語模糊不清，最後的問題卻是十分清楚，喬夏毫不猶豫：【速度，速度，速度！！！給我速度！】

那聲音：【……確定？】

喬夏（破音）：【速度！】

心中渴望突破天際。

下一秒，他得到“速度”了。

他越跑越快，比風還快，比光還快，什麼都追不上他。

那樣美好的夢境裡，他安然睡去。

*

他猛地睜開眼。

頭很暈，呼吸不暢，腦子亂糟糟的。

他定定心，往四下看。

自己正坐在地上，入目是一條走廊，有著考究的內飾，柔軟的地毯，兩側都是房門，看樣子似乎是個豪華酒店。

可他一個殘疾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誰趁他睡著了，把他搬運過來的嗎？圖什麼啊？

喬夏滿頭問號。

前面不遠處就是扇房門，喬夏以手撐地，向那裡挪動，打算敲門求助試試。

腿就不說了，仍然毫無感覺；手臂也有些不聽使喚，到處都疼，喬夏挪動得極為艱難。

——說“挪動”都有點美化，“蠕動”差不多。

結果剛蠕了沒幾下，那門突然開啟，一位穿著禮服裙的女士走了出來，目光正落在喬夏身上。

喬夏穿著一身黑，以至於她看到的就是一團黑糊糊的東西，正在地毯上艱難蠕動，陰暗爬行，齜牙咧嘴，正向自己而來。

看起來甚至像是不應該存在於地球上的東西。

女人魂兒都要被嚇出來了：“啊！啊啊啊！！！”

喬夏趕緊抬頭：“你好你好，不好意思，你別害怕。”

女人看著喬夏的臉，愣了下神，驚魂未定道：“你你你，你是人？你幹什麼呢這，嚇死我了！”

喬夏一臉誠懇：“我雙腿殘疾，不能走路，只能這樣。抱歉，嚇到你了。”

聽他這麼說，女人心中瞬間被愧疚淹沒。

簡直半夜兩點，都得爬起來給自己兩巴掌：我真該死啊，我居然還問他是不是人。我才不是人。

喬夏：“酒店一般有配備輪椅的，能麻煩您幫我借個嗎？我的輪椅不在，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給偷走了。”

女人睜大眼：“居然有人偷輪椅？！太過分了。你放心，我絕對幫你。”

她回房間撥了前臺電話，結果佔線，她索性道：“你等一等啊，我去前臺叫人。哎呀，你也不能就坐這地上啊。”

隨即利落地從房間裡拖出個椅子，二話不說就攙著喬夏坐到椅子上。

喬夏：“謝了謝了，姐。”

女人：“客氣什麼，你這麼輕，又不費力。等我啊。”

說著風風火火就走了。

被位女士評價“輕”，喬夏簡直腳趾摳地，想替自己摳出個地下車庫。

……等等。

等一等。

一種奇特的感覺冒了出來：他的腳趾，好像真的，正在摳地？

喬夏吞嚥一下，覺得自己會不會是大腦出現了幻覺。

腦海中，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宿主你好，我是你的輔助系統，編號502。這具身體正在逐步接受你的靈魂，此前有點不適配情況，現已解決。試試看，你現在應該可以使用雙腿雙腳了。】

喬夏長舒一口氣，心中恍然大悟：果然是腦子出現幻覺了啊，那沒事了，哈哈。

那聲音：【你腦子沒病。】

喬夏：【精神病人都這麼覺得。】

那聲音：【站起來走兩步。】

喬夏：【啊？】

那聲音：【站起來，走兩步。】

或許是那聲音穩得一筆，或許是時隔多年他彷彿真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腳趾，或許是剛剛的一切都不太正常——喬夏第無數次，嘗試站起來。

而這一次，奇蹟出現。

5秒鐘後，他成功站了起來。

10秒鐘後，他邁出了第一步。

30秒鐘後，他逐漸重新習慣了走路。

60秒鐘後，他在走廊上旋轉，跳躍，他閉著眼。

100秒鐘後，腦海的聲音忍無可忍：【你真的有病。監控老夫之前已經黑掉，只能維持五分鐘，不想被人看到你犯病，就趕緊走。去電梯，下樓，我們路上說。】

喬夏：【走起！走，我說走，聽到了嗎，是走！我在走！我不只能走，我還會跑！】

502：……

開始懷疑自己選中這個宿主，是不是一個錯誤。

喬夏樂顛顛地跑去了電梯口（沒錯，用跑的），根據系統提示，前往酒店四樓。

路上，系統也和他簡略地說了下情況。

據502所說，喬夏此前已經死於心梗，多虧有它，給了對方重活一世的機會。如今，喬夏穿進了這篇名為《戀愛禁區》的都市耽美小說裡，穿成了同名的主角受。

原主出了一些問題，靈魂離開這個世界，需要喬夏代為走完整本書的劇情，維繫世界的穩定性。

待劇情完成，喬夏可以帶著系統給予的獎勵，過他想要的生活。

死於心梗。喬夏心情複雜。但這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死法，且他父母雙亡，雙腿殘疾，對上一個世界，他已無留戀。

他看著此刻修長健康的雙腿，心中更多的是對新生活的喜悅和憧憬。

就還有一個小問題需要提前問清楚。

喬夏：【耽美小說？還主角受？我是喜歡男的沒錯，但走劇情的話，不會需要我獻身吧？賣藝不賣身。】

系統：【我們是晉家小說，主角攻的脖子以下盡是虛無，你可以把他當成太監，差別不大。到時候拉了燈，一切皆可規避，宿主大可放心。】

喬夏：【妥，幹了！】

系統：【很好，以後你我就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你放心，有老夫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湯喝。接下來將為宿主釋出任務。】

它其實是個少年音色，偏偏自稱“老夫”，喬夏覺得有趣。

系統：【新手任務釋出：和主角攻晏雲西的第一次見面，你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任務獎勵，1000積分。任務時限：24小時。】

……這任務，喬夏有了種蛋疼的預感。

喬夏：【這是本什麼小說啊？】

系統：【劇情較長，來不及詳細說明。】

喬夏：【一句話總結一下。】

系統：【“他逃，他追，他們都插翅難飛”。】

喬夏：。

大概知道這小說的風格了。

耳邊，系統開始介紹故事背景。原主是江家流落在外的真少爺，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受過虐待，也養成了木訥懦弱，沉默寡言的性格。

終於回到江家之後，本以為可以感受到家庭的溫暖，卻不想親生父母偏寵會撒嬌賣萌的假少爺，讓他受盡委屈。最終他選擇默默離開。

就是這種情況下，他遇見了主角攻晏雲西。

整個就是位小可憐啊。喬夏感慨。

電梯裡有鏡子，他透過鏡子，看向“自己”。

小小的一張臉，精緻的眉眼，高挺的鼻子，自然上翹的唇，完美無瑕、看不到絲毫毛孔的面板，像個能工巧匠精心雕琢的漂亮洋娃娃。

跟他原本的樣子，八成相像，只是他原來雖然殘疾但身體不錯，臉色紅潤，如今這位卻是面色蒼白，不帶血色，身材瘦弱，腰細得能用手環住，像是常年營養不良。

很明顯，這些年他過得不好。

系統接著又說起了主角攻晏雲西，話語中充斥了“豪門掌權者”“俊美無儔”“金字塔頂端的男人”這類誇張用詞。

系統：【今天就是你們的第一次見面。在JW酒店最豪華的宴會廳裡，將舉行一場超高規模的酒會，一向深居簡出的晏氏總裁晏雲西，也會到場。】

喬夏來了點興致：【哦？我是什麼檔次，能和他參加同一個酒會？】

系統：【你是這家酒店的服務生。】

喬夏：…………

灰姑娘竟是自己。

不過他還是挺高興的。

他能走能跳能跑，他能感受到他的腿了，這不就是他夢想中的生活嗎。

服務生也好，他會好好地服務的。

一人一統說著話，很快，喬夏去員工更衣室裡換好服務生制服，又去往酒店那間奢侈華麗的宴會廳。

現場已是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領班看到他，訓斥了一通，大抵就是“剛才去哪兒了、怎麼才來”一類，隨後給他安排了工作。

他負責為客人提供香檳酒，便用餐盤端著幾杯香檳，行走在諸位貴客之中。

喬夏沒受過什麼服務生的訓練，這時只是有樣學樣。

癱瘓四年，單純這麼走走路，都讓他心情非常愉悅。他嘴角始終都是彎的，身上帶著種“花兒都開了”的興奮勁兒。

以至於領班和一些同事都很是詫異：這人和之前那個總是低著頭不吭聲的“喬夏”，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兩模兩樣。

怎麼了這是？看到個高階酒會而已，至於嗎？

他身姿挺拔，儀態極好，渾身朝氣十足，又有著極美的一張臉，現場很多目光都若有若無地落在他身上。

喬夏倒是目不斜視，鎮定自若。他大學時就是校草，又當了四年的殘疾人，坐輪椅出門時，落在身上的目光也不比這時少。

淡定。

不久後，賓客們相互轉告著什麼，隨即人群朝宴會廳門口處微微靠攏，更多人將目光投向了那裡，硬是營造出了一種“萬眾矚目”的氛圍。

喬夏凝神。

系統甚至還在他腦子裡加了個《鬼怪》的BGM，而《戀愛禁區》的主角攻，這個世界的核心，他的任務物件晏雲西，出現了。

第一感覺是，冷。

他很高，穿了套簡單的黑色西裝，眉目英俊，有著稜角分明的一張臉，周身從容矜貴。卻氣質極冷，表情不耐，冷淡疏離，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場。

像一捧遙不可及的雪，高山仰止，難以接近。

自他步入宴會廳開始，他就已經成了這裡當之無愧的最中心，富麗堂皇的宴會廳，精緻裝扮的男男女女，在他面前已是淪為陪襯。

他緩步前行，周圍都是溫柔笑著，上前搭話的人，不乏一些面露諂媚之輩。

系統煽風點火：【怎麼樣，這就是整個世界的氣運之子，權勢天花板的男人！宿主，你不想站在他的身邊，迎接所有人羨慕嫉妒的目光嗎？你不想征服他，讓他為你輾轉反側，驟然失神嗎？你不想將這樣的男人，拉下神壇嗎？】

喬夏：【冰雕。】

系統：【？？？？？】

喬夏：【你看他氣質那麼冷，就像個冰雕，摸著就挺涼的那種。夏天應該很節能環保，冬天就有點遭罪了。他應該好好保護自己，省得老了會得老寒腿。】

系統（氣急敗壞）：【老什麼寒腿啊老寒腿，人家那是冰山！冰山攻你懂嗎！】

它吼得太大聲，喬夏不禁笑了笑。

沒說的是，他覺得這位主角攻還挺好看的，像是漫畫裡走出來的人。

喬夏：【說正事，原著裡，主角受怎麼吸引到他的注意的？】

系統：【出現在他的面前。憑這張臉，他瞬間就吸引到了晏雲西的注意。後來主角受不小心將香檳酒灑到一位貴客的身上，也是晏雲西替他解圍，兩人就這麼認識了。】

好老套的情節。

喬夏琢磨著，找著機會不動聲色地從晏雲西跟前晃過。

晃了一次，無事發生。

晃了兩次，無事發生。

晃了三次，仍然無事發生。

晏雲西中途還將一個香檳酒杯放到他托盤上，但壓根一個眼神都沒給過他。

喬夏：【……這就是你說的“靠臉吸引注意”嗎！】

系統：【啊這，晏雲西是不是眼神不好使。宿主你再靠近點，讓他睜大狗眼，好好看看清楚你的臉！】

喬夏：【還靠近，再靠近都要把臉懟他臉上了吧。安靜，等我想個辦法。】

任務說的是“成功吸引他的注意”，那隻需要吸引注意力就行了，至於好的方面還是壞的方面，倒沒有限制。

那用些其他方式，也無可厚非。

喬夏心中一動。

也就這麼失神的一瞬間，背後突然有雙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喬夏殘疾幾年，對腿的掌控還沒那麼強，這時手上餐盤掉了，人也跌跌撞撞地衝了出去，正向著晏雲西的方向。

衝出去的速度，居然還挺快，活像腳上裝了輪子。

等等……這未免也太快了！真的很快啊！超快的！感覺比自己那個電動輪椅都要快了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是自己癱瘓太久了？但這是正常的速度嗎？？？

總之也就是一瞬間的工夫，喬夏以一種令人瞳孔地震的速度，衝到了晏雲西的身前。

差不多就是，我跌跌撞撞奔向你。

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他下意識抓住了離自己最近的物體來保持平衡。

指晏雲西。

確切地說，指晏雲西的胳膊。

下一秒……

空氣中傳來了“嘶啦”兩聲響。

喬夏成功地站在原地，沒有摔倒。

但他手上多了兩樣物體。

他迷惑地甩了甩，發現那兩樣物體，是晏雲西的袖子。

他……拽掉了晏雲西的袖子。

兩個。

晏雲西原本的西裝失去了袖子，露出穿著白襯衣的手臂，像是穿著一件剪裁奇葩的——馬甲。

周圍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驚呆了。

晏雲西穿著馬甲站在那裡，望向喬夏，面色不善，周圍溫度驟降。

喬夏不禁心想：晏總，你不屬於這裡！你不屬於這個溫暖如春的酒店大廳，這裡會讓你融化。你應該待的地方，就是——

哈爾濱的冰雪大世界！

去吧，去吧，去哈爾濱，那裡才是你的家。

回家吧，晏總。

於此同時，喬夏聽到了腦海中系統驚喜的叫聲：

【宿主！任務完成了！！！老夫沒看錯你，新手任務完成了！】

喬夏嘴角抽搐。

完成了吧絕對是完成了吧，上來就斷袖，這絕對是吸引到他的注意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