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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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五感再一次被他喚醒，棒棒糖的甜味在口腔中慢慢散開，把剛才拿覺得苦楚的情緒一瞬間消散掉一半。
大家看到沈辭舟過來，都乖乖往旁邊靠。
宋厘很少在別人面前掉眼淚，因為眼淚是最廉價的東西，不能獲得一絲的同情，還會被人嘲笑。
她已經二十好幾歲了，竟然還會跟十幾歲一樣。
好像在世人的眼裡，二十幾歲的人隨便掉眼淚就是一件很“綠茶”的事情，只有小孩子才會哭，或者只有故意想要博得別人關注的人才會。
但今天這眼淚怎麼都止不住，大家也不出聲，乖乖地站在旁邊，沈辭舟的身形把她全部擋住。
就像是給她修建的避風港，可以隨時躲在他的身影之下。
但宋厘還算收得快，用力咬碎了這支棒棒糖，四分五裂的糖果在口腔裡亂竄，甜味充盈，她把每一顆碎掉的糖放在嘴裡的每一個角落，自己還能聽到糖果碰撞牙齒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她的聲音還有點悶悶的。
“什麼叫隨便給人欺負…”宋厘小聲嘀咕，“你這樣說得我很菜的樣子，明明就是被對面最強的人給殺了，被你說出來我像是被小兵殺的。”
沈辭舟聽聞，還輕笑了一聲：“不錯，現在還會用遊戲打比喻了。”
也算是進修成功。
宋厘沒有說話，隨後被沈辭舟輕輕敲了一下腦袋。
“跟我過來。”他說。
宋厘只能乖乖跟在他身後，本以為會直接去三樓的訓練室，結果沈辭舟繞了一圈，把她帶去了基地的會議室。
“很寬敞，想坐哪兒選哪兒。”沈辭舟挑了下眉，又要轉身。
宋厘有點迷茫，回頭看他：“來這裡是…？”
難道要開什麼批鬥大會嗎？
“你可以在這裡處理一些你想處理的事情。”沈辭舟沒有明說，但其實意思已經非常明白。
宋厘在現在這個處境之下，肯定是要處理那些在自己身上的流言蜚語和事端的，沈辭舟說完就又帶上門出去了。
雖然沈辭舟嘴上說著想選哪裡都可以，但其實有一個位置上已經放好了膝上型電腦，他大概是覺得她會用得上，宋厘忽然輕笑了一聲，有一種被注入力量的感覺。
沈辭舟做這些事情對她其實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但至少讓她充滿了力量。
這大概就是人和人之間那微妙的感應力。
電腦上沒有別的什麼東西，都是一些辦公會用的軟體，宋厘坐在電腦面前發呆，又給自己做了一會兒思想建設工作後，她還是決定登入上自己很久沒有上過的微博。
不得不承認，她已經逃避現實太久了。
宋厘根本不敢去看有的東西，她不主動去看都能接收到很多訊息，而那些都只是冰山一角，要是主動去看的話，會不會覺得難以呼吸？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
沒關係！要是一會兒扛不住了！就直接昏倒在沈辭舟懷裡吧！
還能佔到沈辭舟的便宜！一定不虧！
宋厘這麼給自己打了個氣。
她的微博大號已經被李思接管掌控，自己根本不能登入，現在只能上個小號，她這個小號還是當初的“追星”號。
關注列表裡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她的星星，沈辭舟，另外一個是她自己。
宋厘剛入行的時候，剛接觸到這個圈子，也很好奇大傢俬底下到底會怎麼評價自己，於是趁著自己不太紅，偷偷開了個小號潛入粉絲群，看大家進行“小糊豆”養成計劃。
後來她粉絲越來越多，這個號用的時間就越來越少。
登入的時候，宋厘突然在心底問自己：“你還記得自己的初心嗎？”
當初只是在小號看一下群聊就會開心很久的宋厘。
當時她是個殭屍潛水號，沒有太多互關好友，畢竟她怕自己說漏嘴，但只當時跟一個叫“餅乾”的女生有過一些交流，“餅乾”給她的感覺非常親切，而且從來不會問她生活有關的事情，不會越界。
她只會把自己的彩虹屁發給宋厘看，問她：“怎麼樣怎麼樣？一會兒我就帶著這條去搶我們厘崽的熱評，姐妹你記得給我點贊哦！”
宋厘總會回她：“特別好！她肯定喜歡！”
宋厘每次都說得十分確定，後來有一次餅乾跟她開玩笑說：“你這肯定的樣子，你是宋厘本人嗎！你怎麼知道她喜不喜歡！”
再後來——
宋厘上號的時間少了，跟餅乾交流的時間也少了，兩個人好像就這樣漸行漸遠，而餅乾好像也漸漸從宋厘的評論裡消失了。
等宋厘回過神來的某天，她一直往下拉評論，卻一直沒看到餅乾的身影，那天她覺得悵然若失，像是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但人生的路只能往前走不能回頭看，只是會在某些瞬間想起這個人的時候覺得有點難過。
宋厘有些失落地斂了一下眸，隨後登入上這個微博賬號，剛登入上去，忽然彈出了私信訊息，傳送時間是一年前。
對方發了好幾條。
【好久不見啦梨子，追星路上沒有你都覺得沒什麼意思了，想你嗚嗚嗚，你悄無聲息的就消失了，難道是脫粉了嗎？以前明明跟我說要一起愛我們厘崽一輩子的！！！】
她當然會說愛宋厘一輩子，因為她就是宋厘。
怎麼會自己不愛自己呢？
【我們崽越來越厲害了，大明星嗚嗚嗚！你不在都沒人幫我看我的彩虹屁怎麼樣了，都搶不到我們崽崽的評論前排了啊啊啊！】
【我現在已經開始當低調的老粉了，哼，現在我們崽是開始紅了，但是我的前排呢！它沒了！不過沒關係呀，我會在崽崽需要我的每一個時候出現！】
【娛樂圈的事情複雜，真擔心我們崽被騙啊，感覺以後紅了就會開始被人買黑通告，寶，我說如果（不是詛咒啊），只是我從很多人身上看到的經驗和教訓，如果某天我們厘崽被人踩到谷底，在她的低谷期，我想，就是我們出手的時候啦！】
很多人會慕名而來，在你巔峰時而來，但他們也會在你落魄的時候轉身離開，甚至可能會脫粉回踩，粉絲脫粉回踩是最致命的，他們最知道你的弱點是什麼。
但是像餅乾這樣的老粉，就算脫粉也不會回踩，並且如果她一直在，在每一個低谷的時期，她都會陪伴的。
畢竟，她本來就是看著她從一無所有走到後來的，無非就是回到最初的起點。
【所以梨子寶貝，你早點回來哦。】
最後一條私信停在這裡，就沒有再更新過，顯示使用者ID是2027371299，宋厘試圖點開她的主頁，卻發現這個賬號已經登出。
餅乾登出了賬號。
她應該是脫粉了吧…
宋厘開著這個介面發了很長時間的呆，覺得自己的眼淚又要掉下來，這種失去了一個朋友的感覺…好難受。
是她自己沒有維繫好這段關係。
網路時代，有時候覺得已經是很親密的朋友，其實都互相不瞭解，網線一拔就互不相認，在這個世界裡她們只是一串虛擬的資料和程式碼。
網路上的輿論還在持續發酵，宋厘也看到了，但她現在很無力，還沒找到切入口。
要怎麼做呢？她好像也不能為自己辯解什麼。
她的賬號被回收管控，就算在自己手裡也不太好發文，這次的事情並不是她解釋兩句就能說明的，除非——
除非公司出來，給出證據，證明這條禮服就是當時談好給她的。
宋厘看了一圈，發現正如餅乾所說，這浮浮沉沉的圈子，大家都是浮躁的，很少有人能靜得下心來去尋求一個事情的真相。
內心的無力感讓她覺得很疲憊，她覺得很是暈眩。
宋厘開著這混亂的介面，覺得有點累，趴在桌上準備休息一下，整理一下自己這混亂的思緒。
她本來就沒休息好，趴了一會兒覺得昏昏沉沉的快睡著，聽到有人溫柔地敲門。
宋厘抬頭，眼神朦朧地看過去，沈辭舟站在門口，手上捧了一大堆零食，滿滿當當的，他抱了個滿懷。
“可以進來的。”宋厘輕聲說著，起身，想要去接他手上的東西。
沈辭舟側身，沒有讓她拿，抱過去以後灑在她面前，鋪開都佔滿了她面前的桌面，填滿了空隙。
“隨便吃點。”沈辭舟說著，挑眉，“你這不是體力活兒麼？”
宋厘心情還沒緩過來，大概是餅乾的原因，有些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覺得很窒息，難以呼吸。
她垂著眸，聲音低落，忽然叫他：“沈辭舟。”
很少很少，這樣直接叫他的名字。
“嗯。”他回應著，他是在的。
“如果已經差不多看到了結果，如果這一次不能翻盤了，你會放棄嗎？”她現在，覺得眼前的霧變得更重了。
李思會不斷給她增加難度的。
沈辭舟反問她：“你覺得什麼算是看到結果？人只要還活著，你看到的就根本不是結果，那只是想讓你放棄產生的假象。”
宋厘沒說話。
沒過幾秒，感覺自己的衣領被人拎住，沈辭舟把她往後拉了一下，就跟拎小雞仔似的，隨後他在電腦前坐下。
他點開電腦資料夾，在找比賽的回放影片。
“我拿冠軍那年，水晶差最後幾十滴血被對方點爆，隊友雙手都要離開鍵盤了，解說都準備恭喜我的對手了，這就是大家眼裡的已經看到了結局。”
只要再有一個人A一下水晶，就贏了。
宋厘倏然抬眸，看向他。
沈辭舟側身，回頭跟她對視。
“我在最後一刻復活的時候，把他們全殺了。”
“因為我知道——”
“那不是我的結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