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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煩暑,烈日杲杲,流金鑠石。

嘠珞手舉陽傘,餘光瞥見容淖額角濡溼,吐息帶喘,忍不住嘟囔道,“公主若不樂意與芳佃姑姑共處一室,把她打發去寶華殿尋通貴人即可,何苦自己頂著日頭避到御花園來,過了暑氣可不好。瞧這四下,竟無一人。”

容淖眉梢輕掃,精準捕捉重點,“你偷聽了?”

“呃——只聽見隻言片語。”嘠珞小圓盤臉皺成包子,老實交代,“奴才替公主取鞋回來,從珠簾裡窺見芳佃姑姑正好跪下了,便沒敢進去。”

“嗯。”容淖漫不經心應了聲,有一搭沒一搭搖動白玉宮扇,不當回事的閒散模樣。

嘠珞見她反應如此冷淡,憋了一路的疑問悄悄冒頭,明知四下無人,還是硬湊到容淖耳邊,聲若蚊蠅道,“公主不想要佟佳氏的少爺,那便只剩下和親漠北了。可是奴才聽說,是輕車都尉……”

“嗡大點聲。”容淖面無表情用宮扇拍開嘠珞,玉頸卻染粉霜,她怕癢,“聽不清。”

“公主,”嘠珞猶猶豫豫,“這事不好大聲說的。”

容淖不勝其煩,直接把陽傘橫拉下來,兩人身形遮匿其中。

雖是掩耳盜鈴的做法,但嘠珞總算安心兩分,鼓足勇氣道,“先前奴才聽見長街上的太監嚼舌根,說公主的臉是輕車都尉與騎都尉兄弟兩劃壞的。”

輕車都尉與騎都尉是宮人對策稜及其幼弟恭格喇布坦的尊稱。

“奴才本來不信,因為並未聽說皇上懲處過他二人。可是方才在殿內,芳佃姑姑提起他二人時,咬牙切齒,直言冤孽,不堪為偶。公主,難道真是……”嘠珞進宮稍晚,並不清楚多年前的舊事。

容淖不答反問,“流言還傳了什麼?一併說來我聽聽。”

“啊,這……”嘠珞偷瞥一眼,見她並無怒色,一咬牙,倒豆子似的全吐口了,“外面還說,公主一怒之下,雙拳敵四手,勇猛無敵,先是把一口熱湯鍋子扣在了輕騎都尉身上,接著又活生生把騎都尉的腿打瘸了。”

“那群碎嘴子當自己說書吶。”嘠珞深覺離譜,輕呸一聲,“簡直荒謬,公主受傷時才四歲,輕騎都尉兄弟比公主大五六歲。四歲的孩子打趴兩個十歲左右的半大少年,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容淖慵懶搖扇,玉腕纖頸,弧線雅美,猶如湖心舒展遊弋的白天鵝,語調可謂平和,“我當年確實很強。”

“……”嘠珞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裡,伺候容淖七|八年,她還是沒徹底習慣這位矜貴‘病西施’時不時流露出的銳利張狂。

“所以,”嘠珞小心翼翼道,“傳言竟都是真的?”

“是。”容淖走出兩步,眼神落在南郊方向,莫名一暗,又低喃道,“也不是。”

嘠珞一顆心跟著起落,她見容淖意興闌珊,識趣的沒再追問,若無其事關切道,“公主可是累了,我們去前面亭子擺盞茶暫歇片刻吧。”

容淖道,“多走兩步,去毓翠亭歇。”

嘠珞面上擔憂一收,笑意揶揄,“難怪公主午膳只進了兩口米湯,還堅持頂著大太陽出來‘消食’,原來是惦記這處。”

毓翠亭頂覆三色琉璃瓦,日光潑灑而下,頓時活波若棋盤,並有修竹作襯,紅牆相鄰。端的是光景怡人,僻靜雅緻。但因偏於御花園東北一隅,平時極少有人來往。擱在這正午時分,更是人跡罕至。

容淖主僕目的明確,絲毫不為美景駐足,浮生偷閒,一心只惦記著亭前古樹的團枝杏稠。

今年夏日來得早,枝頭杏果早就一片肥黃。

“你在路口守好。”容淖安排嘠珞放風,“我去摘杏果。”

“還是我去吧,公主。”嘠珞阻止道,“這天兒太熱了,動一下遍體生津。”

“不用。”容淖微不可察挺腰,眉梢上揚,“我比你高!”

“……”嘠珞眼睜睜看她踩著兩寸高的元寶鞋走遠,又緩緩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平底旗鞋。

毓翠亭的杏樹有些年歲了,主枝比人腰還粗。

容淖背立樹幹,整個人籠在陰影裡,盯著滿樹黃橙橙的肥杏出神,半點不見主動來摘果子的熱切。

自然,也沒注意到,不遠處嶙峋假山之後,閃身出來兩個身著侍衛服的青年男子。

“哥。”個頭稍矮的男子皮相俊朗但眉目略帶沉抑,猛地駐足,遙遙往容淖身上一指,意外問道,“那可是小十格格?”

高一些的男子面容肖似其弟,氣質卻大相徑庭,舉手投足間,一派鷹視狼顧的野性,如草原餓狼。

這二人,正是漠北來的策稜與恭格喇布坦兄弟兩。

策稜循聲望去,只見樹下少女額飾花鈿,頰勾斜紅,一張嬌靨活似向漫天驕陽借來了胭脂色,豔光裹束,極盡招搖,與尚端雅之風的後宮格格不入。

整個清宮之中,只有一人敢如此張揚裝扮,而不怕引來斥責口舌。

“應改稱六公主。”策稜迅速收回眼,不易察覺輕眨一剎,沉聲道,“她前些年已排進序齒。”

“當真是她。南郊種痘以後,我再也不曾見過她,十一年了,不曾想在此處碰上了。”恭格喇布坦面上沉鬱一掃而空,目露欣喜,立刻便要上前。

他走動一急,左腿微跛的毛病便顯露出來。

策稜目光掃過弟弟一瘸一拐的腿,又往古樹下穠麗攝人如精怪的女子身上落了一眼,阻止道,“皇上還在等著要《四庫全書薈要》。”

他兄弟二人不隨軍徵北時,便由皇帝欽點,領御前侍衛銜,在乾清宮行走。

今日路過此處,也是因為皇帝從上午起,一直在御花園東南角的延輝閣與太子說話,父子二人談到疑處,爭執不下,午膳都沒心思用,特令他們速到東北角的摛藻堂取《四庫全書薈要》回去解惑。

“我不耽誤功夫,去幫她摘了杏果就走。”恭格喇布坦示意策稜看,“她摘不到。”

就在兄弟兩說話間隙,容淖已抬手費勁去夠低處的杏果。她不夠高,人又羸弱瘦削,一手扯著樹枝壓低,另一隻手半天也沒能成功拽下一枚果子,白使勁兒,旁觀者看著都急。

策稜把幼弟的小算盤看得分明,隨手捏了一粒細小碎山石飛擲出去,容淖扯著的那根樹枝應聲而斷,“走吧,她不會想見……”

策稜話未落音,只見那邊容淖收力不及,伴著一聲低呼,直接被斷口樹枝砸躺在地,一時間竟再也沒有動靜。

兄弟兩同時驚了,策稜拔腿朝古樹跑,恭格喇布坦緊隨其後。

可沒等二人跑出幾步,便看見原本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人,伸出雙纖纖素手,從那截斷口樹枝上捋下枚黃杏,慢悠悠剝開皮。

還能惦記著吃,看來是無事了。

策稜呼吸一鬆,一把拽住恭格喇布坦,強行把人往延輝閣方向拖走,不許他藉機上前。

兩人都是習武之人,腳程飛快,片刻間便消失在了毓翠亭。如出現那般,了無痕跡。

容淖全然不知方才發生了什麼,只覺倒黴,摘個果子還被斷樹枝壓摔了。

從後腦勺到腰臀,整個背後大片地方都是火辣辣的疼,容淖暫且起不了身,索以仰躺摔倒在地的姿勢,閉目把杏果喂進口中。

食物的味道在舌尖溢開,自胸腹到嗓子驀然升起一股熟悉的反胃。來勢洶洶的噁心感翻江倒海,好像暫壓住了後背的疼痛。

容淖勉力撐肘坐起,推開身上的樹枝,踉蹌兩步跑到古樹後,嘔吐不止。

醒來時吃的藥丸子,午膳喝的幾勺果子粥米湯,以及剛才那半口杏果,全給吐了乾淨。一直到腹中乾癟,口中生苦,好像膽汁都吐出來了,才勉強止住。

過了許久,容淖才頂著一張面無人色的小臉從樹後歪歪扭扭走出來。

她斜倚毓翠亭廊柱,緩緩從自己左前臂掌側皮肉裡,取出一枚插得極深的細小銀針。

若有熟悉針灸的醫者在場,必能認出,那是手厥陰心包經穴。

用銀針扎此處穴位,有降逆止嘔的功效。

不過,對容淖來說,現在好像也快失效了。

從前夏季,她最愛毓翠亭的杏果。今日本想來碰碰運氣,看可有奇蹟發生。

又歇了片刻,容淖隱約聽見嘠珞催促的聲音,胡亂嚼了一塊清口香片葉吐掉,又包了幾個果子,若無其事走出去。

“公主臉色為何如此慘白?是過了暑氣?還是心口疼?”嘠珞一眼看出不對,忙替容淖打了幾下扇子,關切道,“咱們趕緊回宮吧,得宣御醫過來瞧瞧才是。”

“不必,我就是有乏累,回去歇歇便好。”容淖虛弱安排道,“規矩在那裡,御醫只能隔著簾子給內廷女眷診病,症狀全靠向伺候的宮人打聽,也不許下重藥。望聞問切的道行大半都使不出來,醫術不見得比我強。待回去後,我自己配一副藥,你幫我煎好便可。”

俗話說久病成醫,容淖染疾多年,醫術不弱,承乾宮的宮人病了,多半都是她治好的。嘠珞想了想,最終應聲同意了。

因為宮中延醫問藥的規矩確實繁瑣,忌諱頗多。就拿針灸來說,任憑太醫有金針還魂的本事,按照規矩,針也是不能往主子身上使的。

據聞連皇帝都嫌條框雜陳,乾脆自學了岐黃之術,如今還會偶找太醫去乾清宮解疑。

嘠珞扶著容淖,主僕兩撿陰涼處走,回到承乾宮。

正殿酬食神鳥的熱鬧過去了,只剩一地老鴉黑毛,宮人正躡手躡腳收拾前庭庭院。見容淖回來,一個個的縮著脖子請完安,便飛也似的溜到一旁,唯恐容淖搭話的模樣。

氣氛沉得古怪。

容淖正疑惑間,明德堂裡快步迎出來一個身量圓潤的宮女,是通貴人跟前伺候的忍冬。

“公主,你可回來了,奴才正要去尋你吶。”忍冬眼眶緋紅,似剛哭過的模樣,“貴人暈過去前一直唸叨你。”

“我額娘暈倒了?”容淖強撐精神,疾步往明德堂走,一邊詢問,“是何因由?”

“也是趕巧了,倒黴得緊。”忍冬一嗓子哭腔,“先前神鳥混亂奪食時,不知怎地把屋簷垂脊上的小蹲獸撞了下來,正好砸到回宮的貴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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