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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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冬季天亮晚，天剛亮，宋厘迷迷糊糊從夢中醒來就接到了一通電話。
對方的語氣算不上好。
“你好，宋厘女士，我是G牌的工作人員，請問你的詳細地址是？我上門來取禮服。”
宋厘醒神一些，聲音還有些啞：“二十棟1401。”
“好的，我馬上過來，請你先準備好，我們這邊比較忙，需要快一點結束。”
宋釐正想回答“好的，我已經收拾好了”，電話那邊的人沒有給她任何的機會，直接就結束通話了這通電話。
聽到那邊冰冷的“滴滴滴”聲，宋厘放下手機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工作人員，對她說話卻如此不禮貌，連基本的平等尊重都沒有，看來圈子裡大家都知道她現在的處境。
好歹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本來宋厘也覺得她們至少不會如此，她估計是李思又在其中說了些什麼話，不然對方倒也不會這樣狂妄。
圈子裡的事情，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本來是誰都說不清楚的。
李思的確有些能力手段，在行業內很多人面前說得上話，也能保證一些東西，她若是告訴所有人，宋厘現在沒有翻身之日，那的確很多人都會來踩她一腳。
宋厘也自知自己的勝算很低，但她不會輕易地就被這世俗所打敗。
十分鐘後，門鈴被摁響，來的是一位年輕的小姑娘，看起來也就是二十歲出頭的模樣，宋厘還算是禮貌。
“要喝點什麼嗎？”宋厘問她。
女生抬頭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還帶著一絲鄙夷：“不用，我來檢查一下有沒有受損情況。”
宋厘點頭，側身讓她進去。
“本來是應該你們工作室的工作人員送上門的，但也沒想到你這邊連個工作人員都沒，還要我跑一趟。”女生嘀咕道。
宋厘沒說話，懶得爭辯。
正常的合作下，品牌方安排人把東西送上門和取走都是很常見的，這小姑娘看不起宋厘才會說，應該她自己去歸還。
她一直在嘀嘀咕咕地抱怨著。
“你可別給哪裡弄壞了，賠起來得花多少錢你知不知道啊？而且我還得給寫一份報告。”
“要知道，我家的禮服是不會借給非一線穿的，更何況這還是個新款！？也不知道怎麼給你拿到的，真是奇怪！”
“這次就算了，我看你也保護得挺好，也很乾淨，不過我拿回去以後，上面怎麼說是上面的事。”
小姑娘白眼都快翻到後腦勺，連個正眼都不願意給宋厘。
宋厘從頭到尾沒有反駁一句，只是溫和地說了句：“這是公司安排的，有什麼事情可以聯絡我的經紀人，謝謝。”
她取走禮服以後，宋厘還特地禮貌地道謝。
“麻煩你了，辛苦啦，路上注意安全。“
只是宋厘把這些禮節做得再好，傲慢的人都是不會放在眼裡，他們只會把你的謙卑禮貌當作是你別有所圖的表面功夫。
他們取走禮服以後，宋厘就開始整理收拾東西，準備回去基地那邊繼續訓練。
下午還沒出門，微博微信就全部炸了。
因為G牌在剛才出了一個公告表示——
他家今年出的春季新款，本來是不打算外借的，這次拿出來本來也只是給某公司的藝人試穿，但有個別人為了彰顯自己，欺騙品牌方，竟身著此套禮服去參加了珠寶晚宴。
這條公告一出，網友很快就鎖定了宋厘。
昨晚她的禮服照還上了好幾條熱搜，評論區清一色的都在誇她仙女，誇她厲害，竟然拿下了這款高定禮服。
沒想到第二天就打臉。
並且宋厘公司這邊的公告也是說得模稜兩可的，他們表示了對G牌的歉意，並說明此次公司旗下藝人會穿著出席，是一個“意外”。
這個所謂的意外就很微妙。
一時間就把所有的矛盾都指向了宋厘，會在這些公告裡找缺口的只有宋厘的粉絲，但競爭對手遠比粉絲要多。
她競爭的並不是只有楊爾一個人。
在這樣的競爭下，在只有一個人能殺出重圍的時候，有人落到了陷阱裡，那他們一定都會選擇落井下石。
於是她開始被群起而攻之。
反對她的，想要把她拉下來的人不計其數，更何況，她背後並沒有一個可以去支援她的團隊和公司。
就連團隊都跟她站在對立面的時候，宋厘的處境不過就是獨自站在即將被沉沒的，搖搖欲墜的小島上。
吃瓜網友都是牆頭草，節奏一帶就到處跑。
短短兩個小時的時間內，風向就完全逆轉了，昨晚還有人在心疼宋厘被搶了資源，心疼宋厘的資源看起來不太好，今天就一口咬定她是個裝可憐的白蓮花。
宋厘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已經被各位“神通廣大”的網友書寫好了人生的劇本。
他們說，她是心機女。
他們說，《人間煙火》的資源給誰都可以，本來沒有官宣就沒有確定，何來楊爾半路截胡一說。
他們說，現在這些都是她應得的報應。
他們，她愛慕虛榮，偷拿品牌高定卻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他們還說，她長著一副最人畜無害的臉偽裝了最楚楚可憐的模樣，就是為了讓全世界都來心疼她。
宋厘看到這些，嘴角嘲諷地勾了起來。
她很想問，可是真的有人在心疼嗎，如果我真的那麼會偽裝，為何你們都沒有心疼我，為何全世界的髒水都是往我身上潑。
網友都以為自己人間清醒。
他們最喜歡的不過就是這種所謂看透真相的劇本，最喜歡的就是所謂的“反差”，長相干淨清純，那她最適合拿壞女人的劇本。
長相明豔撩人，那她最適合拿純情劇本。
他們永遠不相信表裡如一，他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反轉”，只有“反轉”才是他們世界的真理。
鋪天蓋地的訊息就這麼席捲而來。
郭沈雅給她發了微信，寥寥幾句，她們之間的默契無需多言，宋厘看到她給自己發了擁抱的表情。
郭沈雅是一個實幹主義者，口頭上的東西提得少。
但宋厘都是知道的，她一定在為自己想辦法。
只是郭沈雅的力量有限，她也盡力了，宋厘也不能因為自己這栽了跟頭，把朋友也一起賠進來。
李思自然會趁機給她打電話。
她還是那個意思。
“現在很多事情才剛開始，你如果不想繼續吃什麼苦，就聽話一些，宋厘，想想公司對你好的時候。”
“你只要想通了，告訴我一聲，還能讓你繼續當小公主。”
這是宋厘人生中第一次覺得，“小公主”這個稱謂竟讓人覺得如此噁心，這還曾經是她的驕傲。
宋厘合上行李箱，聲音冷漠：“你只需要把解約要求再給我發一遍。”
其實她早就爛熟於心。
李思見她還是不識好歹，倒也不會氣急敗壞，畢竟她現在把宋厘玩弄於股掌之間，她只是說——
“行啊，那繼續往下走走看。”
…
這麼大的事情，宋厘難免心中煩悶，但她還是飛快地收拾好了行李打車去了基地那邊。
她坐在計程車上，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那些光景，側頭回來看到司機導航上奔向KG基地的地圖。
宋厘忽然有一種自己在逃亡的感覺。
她竟然把那個地方當成了自己的避風港，好像在那裡，是她可以安心停泊的地方。
半小時後，她到達基地門口，拎著行李箱熟練地開了大門。
開啟門的一瞬間，她其實是有些慌亂的，大家都是人，也都會看到那些訊息，她與基地的各位也算不上特別熟悉。
大概也只算得上是有些交情，也沒有到她和郭沈雅那種程度。
大家有什麼理由一定要相信她呢？
若是以前的宋厘大概會覺得，我們認識哎，我們是朋友，你們是知道我的為人的，你們會相信我的呀。
後來在這個圈子裡太久，也就瞭解了人性。
她是曾經交過很多朋友的，只是後來都分道揚鑣，留到最後只剩下了郭沈雅。
那是宋厘進入社會圈層以後被上的第一課——
沒有人會無條件地相信你。
即便你以為你們已經擁有所謂的“朋友”關係。
宋厘想了想，覺得那就暫時不要跟大家碰面好了，她放輕了一點腳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結果剛路過訓練室就被人看見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大家一窩蜂地突然衝出來。
“厘厘姐！你回來啦？”
“前排出售瓜子花生，薯片汽水！”
還真有人拎著個塑膠板凳出來，就要在她面前坐下的樣子，宋厘愣住，看著他們。
“啊…？”她沒懂他們在幹什麼。
“我們準備好了！”尤博文拍了拍胸口，“你開始吧！”
宋厘：？
“網上那麼多訊息，他們說話那麼難聽！你不想罵人嗎？”尤博文說。
其他人也接著話。
“就是就是！你總得想吐槽一下吧，但咱也不能上網跟這些人對線，你直接跟我們罵！我們給你當情緒垃圾桶！”
“太過分了！！厘厘姐，你要是不會罵，我們教你！我們罵人可厲害了！”
原本這些年來她早已習慣。
李思跟她放狠話的時候，宋厘都沒有什麼心理波動，可這一刻她的眼睛忽然一熱，鼻腔裡有些酸澀。
她站在原地，也不想丟人，想把眼淚憋回去，但怎麼都憋不回去。
在大家的真誠熱情面前，什麼偽裝都使用不了，眼淚直直地往下掉，一時間給他們幾個都弄得手足無措，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
十幾歲就在基地訓練打職業，根本不會哄女孩子。
大家慌亂之際，有人側身越過他們，幾個人聽到那剝開糖紙那窸窣作響的聲音，隨後看到一雙修長的手伸過來，動作算不上溫柔，甚至有點簡單粗暴。
他直接把一隻棒棒糖塞進裡宋厘嘴裡，微微彎腰看著面前眼睛紅得很小兔子似的宋厘。
“哭什麼？”
“你這小朋友，怎麼隨便給人欺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