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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的房間要比葉三孃的屋子舒適奢華的多。

柔軟的床榻,乾爽的被子,全都是燻過香的,趙讓腦袋一挨枕頭就睡著了。再睜眼,已然天光大亮。

摸了摸自己口袋裡三個沉甸甸的銀元寶,趙讓翻身起床,推開窗戶,深吸了一口外面涼爽的空氣,振奮起精神,就準備出門。

“起來了嗎?”

葉三娘嬌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趙讓沒有回答,徑直開啟門走了出去。

早起的人總是特別有朝氣,葉三孃的目光在趙讓身上反覆打量了幾個來回,而後帶著讚賞之意說道:

“出門往右拐,順著街一直走,就能看到他們。”

趙讓點了點頭,只回了三個字:

“知道了。”

隨即便在葉三孃的注視下走出了客棧。

西北的人起的都晚,尤其在現在是陽關的淡季,街上空空蕩蕩的,只有趙讓一個人在獨自行走。

他按照葉三娘所說的方位,走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看到街邊停著好幾輛馬車,車旁有好幾位穿著道袍的慵懶道士。馬車上有根高高的木杆,頂端掛著一面杏黃色的棋子,上面“金鐘”二字迎風烈烈,極為遒勁。

一時間,趙讓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竟是看的有些入神。直到一位道士很是警惕的上前問詢,他才從自己的思緒裡拔出來。

“我是葉三娘介紹來的。”

趙讓說道。

那道士微微皺眉,橫豎看了看趙讓,隨即走到馬車後的一間屋子裡。

再出來時,身邊多了一位膀大腰圓的壯漢,腰間挎著一把闊面彎刀。

這漢子倒是沒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趙讓,反而極為灑脫的一抱拳,說道:

“在下金鐘鏢局副總鏢頭,金三兩!”

趙讓也抱拳回禮,淡淡的回道:

“趙讓。”

金三兩笑了笑,對趙讓這般冷漠的態度渾不在意。

陽關裡沒有簡單的人,誰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更不用說趙讓是葉三娘介紹來的。

中間人的名頭很大程度上能夠說明趙讓的本事,因此金三兩客氣有加,絲毫不敢小瞧。

“兄弟既然接了這個活兒,那咱有些話還是先說明白!”

“金總鏢頭請講!”

見金三兩不是個眼高於頂,目中無人的主,趙讓也略微端正了態度。

沒人不喜歡和敞亮的人打交道,即便敞亮的人有時候看上去有些傻里傻氣的,但這樣的人卻有種與生俱來的魅力。

“咱們這一趟鏢,就是護送白鶴山的這幾位道爺去西域買貨。只要帶的銀子不丟,道爺無恙,就算是成了,其他的都和咱們沒有干係!”

趙讓點頭應允,說道:

“我接這活兒說到底也是為了銀子,然後順道能去西域看看光景。一切都聽總鏢頭差遣。”

金三兩聽趙讓如此說,心下鬆了口氣。

在他眼裡像趙讓這樣的江湖客都有些臭毛病,有的好色,有的好酒,還有的專愛管不平事。

這些毛病放在平時也不算什麼,就連金三兩自己在閒來無事時,也喜歡摟著姑娘喝幾杯。但若是在行鏢時仍不收斂,說不得就會變成一根暗刺,牽一髮而動全身。

遞給趙讓一件杏黃色的馬甲後,金三兩便開始做出發前最後的準備。

馬甲上照例也寫著“金鐘”二字,不過字型卻和旗子上的不同,是標準的正楷。正下方還畫著一座大鐘,看上去很是威嚴。

在綠林中,“金鐘”二字便是最好的過路牌。識字的看字,不識字的看畫,都能認得出來。

更何況其他鏢局開路的趟子手是敲鑼,而金鐘則是敲鐘。雖說有些不吉利,但經年日久,卻也成了獨一份的例外,極具辨識度。

那些山賊馬匪,大老遠聽到鐘聲,就知是金鐘鏢局的鏢到了,便不會動什麼心思。

把馬甲套在身上後,趙讓看金三兩正把箱子一口一口的開啟,將裡面的銀兩重新清點清楚,再合上蓋子,貼上兩條金鐘鏢局的封條。

這是個極耗時間的活兒,金三兩和兩名道士足足用了半個時辰才將馬車上的銀子徹底清點清楚。

“道爺,咱們可以出發了!”

金三兩朝一名頗具威嚴的中年道士說道。

道士雙目微合,正在打坐,聞言只微微頷首,算是做了回答。

金三兩見狀,立馬轉過身來,揮出一拳砸在兩位趟子手扛著的金鐘上。

“嗡……”

鐘聲長鳴響徹整個陽關。

隨著金三兩雄渾的一嗓子“起鏢”,整個隊伍開始緩緩向前。

趙讓雖然穿了金鐘鏢局的馬甲,但終究不是鏢局的人,所以被安排在最前面,僅次於開路的趟子手。

這個位置看著風光,身後呼呼啦啦的跟著一大隊人馬,但實則最為危險。

一旦前來劫鏢的悍匪,趙讓便是首當其衝。

這也怪不得金三兩刻意如此,因為像趙讓這樣臨時僱傭的江湖客本就是用來拼命的,不然這錢豈不是白花了?

好在趙讓很滿意這個位置,因為可以坐在馬車上晃悠,不用自己辛苦走路。

他把身子往後一趟,雙手交叉在腦後枕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上方隨風飄揚的鏢旗。

今天天氣清朗,只有陣陣微風,著實是難得的好天氣。陽光灑在趙讓的臉上,很快他便萌生了睏意。

反正只要三天就能抵達目的地,身後又有金鐘鏢局的副總鏢頭坐鎮,想必不會生出什麼亂子,所以趙讓極為放鬆,閉上眼睛開始小憩。

臨近中午時,金三兩叫停了隊伍,命隨行的廚子埋鍋造飯。

趙讓伸了個懶腰,從馬車上跳下來。

車上放的木頭箱子,膈的他背有點痛。睡著時還好,一醒來卻是就有些受不住了。

趁著做飯的檔口,金三兩走到趙讓身旁,說道:

“兄弟,吃過了飯,咱就徹底離開了陽關的地界。前面有一處綿延幾十裡的丘陵,一直很亂,你可要打起精神!”

趙讓聽後反問道:

“難道還有人敢劫金鐘鏢局的鏢?”

金三兩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不瞞你說,前不久金鐘鏢局在北境的一處分號就被馬匪洗了個精光,還死了三個鏢師。”

這事要是出在別處,倒也還說得過去,但北境可是金鐘鏢局的發家之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洗了一處分號,不論銀錢人馬,單這名頭的損失可就夠讓人吐血的……

趙讓沒想到風頭無兩的金鐘鏢局都會發生這樣的事,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啊,不論在哪,還是得小心為上!”

金三兩感慨道。

閒聊之際,飯已做好。

兩道菜,一葷一素。

眾人拿碗排著隊,挨個走到鍋邊讓廚子打菜。

趙讓看了看鍋裡的肉末茄子,覺得很有食慾,便讓廚子給他多打點,誰料廚子恍若沒聽見一般。

見狀,趙讓撇了撇嘴,暗罵了聲小氣,隨即走到一旁,尋了處陰涼地,吃了起來。

剛低頭扒了兩口飯,一把長柄勺突然伸到他面前,裡面盛著滿滿一勺肉末茄子。

“多吃點,下午才有力氣!”

趙讓剛抬起頭,金三兩便把勺子朝他碗裡一扣。

“多謝總鏢頭!”

趙讓客氣的說道。

金三兩擺擺手:

“能一起走鏢就是緣分,你也不用一口一個總鏢頭的叫。我大你些年歲,你就喊我大哥吧。”

這話雖說的自然,卻使得趙讓有些奇怪。

金三兩為人灑脫敞亮是不假,但他也的的確確是金鐘鏢局的副總鏢頭。

對自己如此客氣,甚至還有些討好的意味,難不成是葉三娘給他說了什麼?

不等趙讓細想,金三兩已經離開他身旁,朝著那群道士走去。

在與那位威嚴的中年道士耳說道了一陣後,金三兩催促大家趕緊起行,務必要在日落前透過那片丘陵地帶。

趙讓整了整衣衫,把一直藏在罩衣裡那把沒有刀鞘的刀取出,握在手中,重新坐上了馬車。

一陣清風拂面,趙讓只覺得四下靜好,想來金三兩的擔憂是多餘的。果然在江湖裡跌打的人,越老膽子越小。

行了一個多時辰,依舊是太平祥和,眼瞅著再過不久就能穿過這片丘陵,趙讓抻了抻腿,準備把刀重新收回罩衣裡面。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亂糟糟的馬蹄聲。

單憑聽聲響,怕是有四五十人之多。

趙讓回頭看了眼金三兩

他當然也聽到了這般動靜,立馬舉起胳膊,攥拳緊握。

最前方的趟子手看到總鏢頭的手勢,立馬連敲了三下金鐘,而後停下步子。

鐘聲悠揚,卻蓋不住馬蹄聲急。

很快,趙讓看到正前方偏西的位置塵土飛揚,竟是真有不長眼的人前來劫鏢!

眾鏢師個個握緊手上的刀,迅速將裝有銀兩的馬車和一眾道士圍在中央,嚴陣以待。

金三兩也下了馬,走上前和趙讓肩並肩站著,眼神凝重的朝煙塵處望去。

“一會兒先彆著急動手。”

“嗯”

趙讓應了一聲。

走鏢的人都知道一句話,叫做破財消災。

對面的陣仗再大,人再多,也都是為了錢而來。若是散些銀兩能將其打發走,那就沒必要動刀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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