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來一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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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儂想過沒有？這個胖子不可能一天24小時幫你洗照片，人家也要生活，人家還要上班，儂搞的這個，說到底，靠的是人家膠片李！”
“爺叔，客氣勒，我跟阿峰是兄弟呀！”
“不客氣，親兄弟明算賬，儂現在是得意，可是，吳阿根再給你帶來新的客戶，能消化得了吧？靠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
“爺叔！那儂講，現在到底要咋辦？”
“咋辦？”
三伯還在啟發陳青峰，陳青峰此時也聽懂了。
於是他轉過頭來對膠片李說道：
“膠片李，儂講過……滬上電影製片廠有一臺從德國進口的全自動膠片洗印機……”
“誒？”
“三伯，儂的意思我明白了，儂是讓我去買一臺機器回來？”
“儂還不笨嗎！把機器買回來，以後接再多的生意都不怕，只要把價格壓下來，整個黃埔灘拍照片的都要變成儂的客戶，那就等於是這些人一直在幫儂賺錢……”
“爺叔，可是阿峰他現在連個正式工作都沒有，他怎麼搞得起機器啊？”
“儂不是還有一個農場辦事員的身份嗎？”
聽到三伯的這句話，陳青峰頓時醒悟了過來。
“爺叔！可那是北大荒啊……跟膠片洗印機有啥關係？”
“關係，是靠著人的一張嘴，儂講沒關係，我偏要講有關係，到底有沒有關係，還重要嗎？”
三伯說著，起身走到了一旁，然後拿起桌面上一份剪報，慢慢的推到了陳青峰的面前。
一旁的照片李見狀，連忙拿過來好奇的看了起來。
“《關於開展對外加工裝配業務試行辦法》？爺叔，檔案上講的是啥？”
陳青峰連忙拿過檔案，最後自己讀了一遍。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熟悉的詞彙。
“來料加工，來樣加工，來件裝配，補償貿易！”
這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三來一補。
也是我國最早的對外貿易的基本形式。
簡單的說，陳青峰要做的，就是最後一條補償貿易，利用產品和服務來補償外商提供的機械。
不過雖然有文獻支援，但做起來依舊困難重重。
“儂明天告訴吳阿根，暫時不要介紹新的客人來了，明天儂陪我去一趟郵局……”
……
陳青峰拿著這份檔案，他心裡面此時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喜悅感，三伯終於願意親自教導自己了。
這個當初在怡和洋行當過大班的老法師，終於看不過眼自己的小打小鬧，打算親自下場，讓自己重振家族。
……
這天晚上，陳青峰讓辛苦了好幾天的膠片李先回去睡覺了。
而他則躲在暗房裡，替小胖收拾著剩下的工作。
三伯有一句話說的對，靠著壓榨人的體力，所能獲取的利益是有限的。
只有獲得更高階，更有技術含量的生產資料，他才能繼續保持對其他照相攤位的領先地位。
……
第二天，陳青峰睡了個懶覺，直到鬧鐘響起，他才驚訝的發現，三伯已經穿好了一身行頭，就坐在沙發上喝著咖啡等他。
“做生意，最忌諱的就是浪費時間，儂還有10分鐘的時間……”
陳青峰見狀，連忙手忙腳亂的穿上了衣服，然後就跟著三伯一起出去了。
今天陳青峰下樓的時候，阿紅嬸和阿慶嬸看到陳青峰都過來熱情的打招呼，就連住在樓下，自詡為知識分子的阿慶叔，也破例跟剛從提籃橋監獄出來的三伯問了聲早。
“看來那碗鴨肉起作用了！”
“儂想好了吧？既然打算採購裝置，萬一搞不好的話，儂可就歸零了。”
“不要緊，就算我阿峰立正了，大不了從頭開始……”
“好！儂有信心是好事，當然做生意可不是靠運氣，要動腦子的呀！我可以幫你這一回，但還是那句話，親兄弟也要明算賬！”
“三伯，能不能跟我說說？咱們去郵電所做什麼呀？”
“我給你舅舅寫了封信，眼下你這種情況，除了靠他們，沒有啥子辦法！”
……
陳青峰就這樣，跟著三伯一起來了郵電所。
三伯先跑去櫃檯填單子，而陳青峰則坐在郵電所周圍的木頭椅子上，拿著三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學習檔案，一點一點的啃著。
三伯有一點說的對，陳青峰現在也不能算是沒有工作單位。
只不過北大荒農場那邊還不放人，而陳青峰暫時也沒有辦法把戶籍轉到滬上，因此也就沒有辦法在這邊分配工作。
但……這年頭只要有工作單位，陳青峰留在滬上就不算是盲流，只不過他還得想辦法讓單位那邊再給他開一封介紹信。
三伯在櫃檯那邊寫了很久，陳青峰有些坐不住，因為一直以來他都很好奇，自己父親和其他三位兄長之間的關係。
不過等他走近之後，三伯卻已經把信寫好了，然後裝進了信封。
陳青峰看到信封上居然寫的是英文，而且還有HONGKONG的字樣。
“三伯，舅舅他們家住在香江啊！”
“我給儂的檔案，儂好好看過了吧！”
“看過了！”
“記住，從現在開始，就是北大荒農場派到滬上這邊的工作人員，儂要代表農場採購一臺國外的先進自動膠片洗印裝置，提供裝置的是來自香江的港商，至於農場這邊，想辦法用農產品來補償對方的貿易，現在跟我走吧！”
“咱們這又去哪兒？”
“去27號，滬上外貿局！提前先去跑跑關係，等香江那邊來訊息了，我們就可以接著做生意了……”
陳青峰跟著三伯一起離開了郵局，最後兩個人就乘坐有軌電車，一路來到了位於外灘的27號。
此時三伯站在這棟建築物外，不知為什麼，陳青峰覺得他的心情很複雜。
當初這裡是十里洋場，也是外國人從中國攫取大部分利潤的時候，而那時，外灘27號就是怡和洋行的總部。
至於三伯，則是當時怡和洋行內的大班，放在現在，其實就是總經理。
三伯開啟自己的公文包，隨後從裡面掏出了一個點心盒子。
“走，跟我進去！儂好好看著，看看能不能跑下來儂的第一張外貿單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