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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裡,無論是坐騎還是馬車,都不能再繼續前行;江畋一行人也轉為步行前進。沒走多久就穿過了依舊聳立的宮城牆垣,下一刻,大片空曠的場地,還有依次林立的連綿建築,盡數呈現眼前。

實在很難令人想象到,在這外間看起來廢墟一般的城垣內部,居然還有別有洞天般的大片人居建築和忙碌景象;這些建築明顯屬於舊址上翻新重建的產物,因此看起來多少充斥著軍營式的粗狂風格。

在穿過一片房舍的時候,江畋甚至聞到了精煉猛火油在內,多種燃燒物特有的氣味;敞開的門廳裡一群身穿火浣布/石棉罩袍的工匠,正在小心的稱量和灌裝著什麼,最後變成一個個橢圓瓶裝的事物。

而在另一座建築裡,則是充斥著更加熟悉的,正在加工和炮製硝石、硫磺製品的味道。而在露天堆場的涼棚下,更是已經擺放著一些,類似後世煙花放大版的般成品;卻是這個時代沿襲下來的火器;

其中既有綁著木杆排在竹架上,形似竄天猴的飛火箭(黑爾火箭),也有密密麻麻露出閃亮箭矢,帶著輪轂的火巢車;更有像個大長匣子,裝填十多隻箭矢的一窩蜂……但最引人注目還是一管皮炮。

就是用熟鑄鐵的內膛,包裹上皮革或是其他織物的過渡火器;配套的是一種拳頭大的彈丸,或是勺子稱量拇指大的散子。這種玩意看起來雖然簡陋,並且使用壽命相當有限,但是好在足夠輕便簡單。

此外,在另一處場地當中,江畋看見木單弩改造而來的小型網兜投射器;旋轉槓桿一般的大網彈射機械——拋竿;帶著鐵製軌道的車弩;還有成捆預製好的鐵絲攔網,連同固定尖樁被纏繞成紡錘狀;

江畋甚至還注意到,其中除了蒺藜般的尖刺和彎鉤外,還有綁著細小鈴鐺,只要輕輕一碰就響個不停。而穿過了這片四處叮叮噹噹作響不絕,而顯得忙碌紛繁的營造區之後,就來到內裡的宮城臺下。

古時用來校閱中外軍的臺前場地上,赫然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操練景象。只是他們操練的方式和使用的器械,也與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傳統軍隊,明顯有所不同。而是分成許多個小組,散佈在不同區域。

其中一些身穿皮套裝具的軍士,正在聯絡投擲一些特製的勾刃飛斧;而另一些,則是在習慣掌握投擲,一種帶著堅韌細索的勾頭短標。此外,還有人在使用錘頭拋繩,一遍遍旋繞作為目標的樁子。

作為配合,還有一些身材粗壯的軍士,則在揮舞著棘槍、狼牙棒、錘頭棍、鋼連枷等長杆重兵器,搗擊著靶標;但是最顯眼還是唐軍的傳統制式裝備,過人高的長柄陌刀與雙持長柯斧組成的陣列。

只見這些全身披掛齊整隻露口鼻雙眼,宛如鐵人一般的甲士,分作小群緩步向前呼喝砍劈揮擊之下;無論是障道的拒馬、板車,還是刻意做成特定行臺的木靶,都是轟然四分五裂,支離破碎一地。

因此,他們在數量上不過才百餘人而已,卻像是從千軍萬馬當中殺出來的一般,看起來充盈著血氣沖天的勢頭。

看過了這些情景,江畋心中才略微平復下來。這才是一個維持了百餘年的盛世繁華,政權體系依舊運作良好,只是相對龐大官僚(中樞)系統,略有遲鈍的老大帝國,所該正常發揮出的底蘊所在。

在緩緩穿過了這些心無旁騖,沉浸在針對性操練中的軍士之後,江畋的身邊也只剩下傔從張武升跟隨。然而陳文泰卻沒有將他引上宮臺階梯,而是轉到宮臺下一處成色尚新的磚砌門洞裡。

走進去江畋才發現,裡面赫然又是一個相當開闊,哪怕大白天也是燈火通明、暄聲譁然的廳堂。周邊又有數條寬敞的甬道,向內側延伸開來,時不時有穿甲或是戎服之人,行色匆匆的穿行而過。

而在其中最為顯眼的,無疑就是位於兩側,被分隔成大小間的畜欄;以及內裡存欄飼餵的各種大小活物。從最常見的雞犬豬兔等三禽六畜,到麋鹿、驢騾,甚至還有一隻無精打采的駱駝。

谷僎

因此,在這片地下空間裡,不免顯得有些氣味感人;但是一點兒都不會空氣渾濁,還可以感受到明顯空氣流通的風聲,顯然是別有排氣通風的手段。只是在這裡,江畋也感覺到隱隱的窺探和威脅。

直到陳文泰對著在居中甬道旁端坐的文吏,出示一面憑信之後;這種被人窺視和隱隱的威脅感,才逐漸消退不見。顯然,在這處宮臺之下挖掘和拓展出來的前門洞廳裡,也不是毫無防範和戒備的。

接下來,沿著居中最為寬敞,幾乎可以通行馬車或是並行騎乘的過道。江畋很快就見到這處宮臺地下,所延伸出來的各種功能區域。其中有武庫、物料房,居舍和飯堂,更連線著大小試驗區域。

儼然很有些地下秘密基地的形制了。當然了,按照陳文泰介紹的說辭,這些地下空間格局,其實是現成就有的;乃是前朝留下類似藏兵洞和地宮所在,因此接手後也只是進行了修繕和拓寬而已。

因此穿行其間,江畋甚至看到了當初被活捉,那隻形似野豬的小號兇獸;居然還挺有精神的活著。只是全身皮毛都被剃光,露出傷痕累累粉色表皮;體型也圓鼓鼓的漲大了一圈;懶洋洋臥在籠內。

只有偶然有人上前,用粗針管給它抽取體液的時候,才會習慣性的嗷上一兩聲;然後就繼續一副不反抗也不掙扎,看盡滄桑躺倒任錘的哲學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從精氣神上,都被人玩壞了一般。

當然了,唯有在其他人用手推板車,送來整桶宰殺好並泡著濃稠血漿的牲畜內臟;它才會突然露出兇殘本能的另一面。突然裂嘴到耳邊咆哮著,埋頭在鐵皮桶裡哐當有聲,吮吸和舔舐得汁液亂飛。

而當它吞噬將血食的七七八八,開始意欲未盡的裂嘴彈舌向外,欲以沉聲咆哮起來。下一刻,一個奇形鐵叉被用力敲在籠柱上,發出的當當震響;頓時就讓它口裂合併,縮舌回去,重新趴服下來。

那副無動於衷的賢者狀態,就好像之前的兇性萌發,根本是不存在過的一樣。這一幕,讓江畋想起了一個,名為“巴普洛夫與狗子”的試驗段子。顯然這隻曾經的兇獸,已經習慣了這種躺平日常。

“這可是咱們當下的寶貝啊”陳文泰見狀解釋道:“尤其是從它身上抽取的那些體液,更是排上了大用場了。不但可以用來遮掩氣息,還能調配成針對異獸的藥箭。射中之後便可麻痺削弱之。”

而後在相鄰的另一間大廳裡,江畋則是見到了成排的展示架。那是被金吾衛所捕殺的各種異獸和鬼人的樣本,多數只剩下個頭顱而被釘在了特定的案板上,看起來形貌大小不一也有上百具之多。

與之相對應的則是對面洞廳裡,被用厚實鎖鏈和鐵箍限制住;而只能在鐵欄籠具裡低聲嘶鳴的幾隻異獸。它們身上傷痕累累或是肢體殘缺,爪牙也不復存在,顯然之前那隻試驗品就是出自於此。

側旁相連的大間裡,還有些一些厚實琉璃的透明罐子;裡頭則是裝著浸泡在某種防腐液體的肢體、器髒。再加上那些罩衣沾著汙漬,疑似仵作/醫官的人員,正在埋頭處理一被開膛破肚異獸的情景;

而讓這處腥臭十足的場所,充滿了某種反派式地下人體實驗基地的意味。然而這一幕,反而令江畋更加安心了。因為,這也代表著這個時代的政權機構,為了對應這種突發異變的各種努力成果。

接下來,在陳文泰的引領之下。江畋又參觀了了專門用異獸身上的體液和器官,所加工出來各種副產品的配藥間;其中已經透過過往的活體實驗,取到了好幾項成果,並開始用在實戰中檢驗了。

其中就包括用草藥配合調製出來,能夠讓大多數異獸和鬼人,短時間內麻痺和衰弱,或是傷創處暫時無法癒合的藥箭之毒;用來擾亂異獸嗅覺等感官的噴灑式藥餌;乃至爪牙骨骼製作的矛頭箭簇……

而後,江畋也在最裡面的地宮盡頭,見到了這處地下場所的實際掌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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