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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城的城中村人口密集,房子與房子之間幾乎只隔著一扇窗的間距。

狹窄的巷子內,肖逸文手裡夾著根菸,低頭看向腳邊被制住的人,好聲好氣的勸誡。

“家裡供你讀書,不是讓你成天惹是生非,男子漢大丈夫,你難道想一輩子都窩在這個小地方?”

被人一左一右制服在地上的男生叫餘然,在二中不學無術,成天跟在張潮後面打架鬧事。

那晚圍堵年鶴聲他不僅在,還是那個拋籃球點炮,誤砸傷顏以沐的人。

他跟在張潮身邊很久,知道張潮有多喜歡顏以沐,自從砸傷顏以沐後他就開始提心吊膽,害怕張潮弄他,所以這幾天不管父母怎麼吵怎麼勸,他都死活沒敢去學校。

好不容易熬到這週四,他才勉強敢下樓,結果立刻被肖逸文帶人給摁住了。

他不認識肖逸文,但看他那副樣子就知道不是善茬。肖逸文跟他老子似的教育他,他也不敢沒反駁。

肖逸文拿出他爸教育他那副口吻,正教育餘然教育的上頭,就看見自己的小弟衝著他背後喊了句:“年少。”

肖逸文轉頭一看來人,看他手裡還抱著個籃球,古怪道:“你喊我來堵人,帶籃球幹什麼?”

餘然本來還一頭霧水,看見年鶴聲和那顆籃球瞬間就慌了。

“你想幹什麼?要堵你的人是張潮,被我砸到的人也是顏以沐不是你,你要報仇也不該找我……”

年鶴聲抬了抬手,制住餘然的那兩個人立刻鬆開了他。

餘然轉頭就要跑,卻發現身後是牆壁,再轉過去,看見年鶴聲正在一下一下拍打手中的籃球。

他的動作慢條斯理,籃球每在地上砸出一下的聲音,都彷彿在切割著餘然的神經末梢。

被行刑雖然恐怖,但比行刑更恐怖的是行刑之前,等待著行刑降臨,內心不斷湧出的恐懼和害怕。

餘然被年鶴聲拍球的聲音整的都快崩潰了,旁邊的肖逸文往他褲\襠上看了一眼,罵了一聲:“操,這小子嚇尿了。”

年鶴聲折騰人的手段是真的夠讓人膽寒。

他勸道:“Viktor,別玩了,給他個痛快。”

年鶴聲漫不經心“嗯”了一聲,手中的球飛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餘然的額頭上,位置角度,和顏以沐受傷的地方不差分毫。

餘然當即跪坐在地上,□□上深色的水跡和疼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羞憤的用手捂著。

一仰頭,看見年鶴聲居高臨下的站在他面前,嗓音冷淡開口:“限你在這周之前,和顏以沐道歉。”

餘然愣住,就這麼簡單?

他還以為今天自己不廢也得殘,怕年鶴聲反悔,他瘋狂點頭,“我去學校!我現在就去學校跟她道歉……”

肖逸文也愣了一下,“Viktor,你搞什麼?”

這麼輕易就放過這個小子?也太便宜他了。

年鶴聲沒說話,往巷外走,肖逸文立刻跟上去,“這都不像你了……”

處事手段竟然這麼溫和。

年鶴聲有一千種方法能讓餘然和張潮後悔對他出手,但在他出手之前,張潮遵循了顏以沐的要求來找他道歉。

即便那個道歉他根本沒入眼,不過那樣的處理方式,是顏以沐希望看到的。

對付餘然,更是再簡單不過。

但年鶴聲猜自己對付人的手段,不是她想看到的。

那個善良又天真的笨蛋。

“阿文,謝了。”

吳銘拉開車門,年鶴聲一坐進去,肖逸文就撐在車窗玻璃上一臉笑嘻嘻的開口。

“處事方式變得這麼柔和,是不是怕那個妹妹仔受驚?”

肖逸文自認為分析的頭頭是道:“你坦白跟我講,你是不是因為人為你受了一次傷,你就鐘意上人家了?”

年鶴聲眸色淡漠,按下升高車窗按鈕的動作稱得上從容不迫。

“我對小朋友過家家酒的早戀,不感興趣。”

今天週四紀檢部例行檢查,派幹事到學校各處巡邏,主要是抓男生抽菸女生燙頭。

但有貓膩的同學早就在前一天把自己的“罪證”銷贓,怎麼可能等著被查,所以紀檢部的人在這一天也基本上是四處遊蕩,玩玩耍耍,沒指望能抓到人。

王麗姿作為副部長,也帶了幾個玩的好的女生在教學樓裡閒逛,旁邊一個女生突然把手機拿給她看了條空間匿名牆。

“麗姿,有人看見顏以沐昨晚放學上了年鶴聲的車。”

王麗姿接過來一看,下面已經有了幾十條匿名評論。

【每晚放學,都有港城的連號牌豪車來接nhs回家,他到底是哪家的大少爺啊qaq】

【家世可以後面再扒,重要的是他昨晚讓yym上了他的車誒!!】

【哇靠近水樓臺先得月啊,可是聽說wlz之前也在後門堵過nhs啊,三角戀?】

【wlz唔行的啦,我要是nhs我也選yym】

王麗姿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匿名言論,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可是麗姿,你難道忘了之前我們讓顏以沐幫你要年鶴聲的聯絡方式,她居然說不認識年鶴聲……”

“是啊,不認識到都能上人家的車了!”

王麗姿的臉色更不好看。

幾人邊說一邊走到高二所在的樓層,剛好看見走廊盡頭的女洗手間,顏以沐從裡面走了出來,披散著的一頭淺栗色捲髮,在人群中很顯眼。

王麗姿盯著顏以沐沒說話,旁邊的那兩個女生很有眼色的走過去把顏以沐圍了起來,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學生證交出來。”

顏以沐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我是自來卷,頭髮顏色也是天生的。”

“這些話你留著跟教導主任說吧,跟我們說沒用。”

顏以沐護著自己胸口戴著的學生證,還想解釋:“我真的沒有燙也沒有染,你們不信可以去我的班上問問我的同學,他們都知道的……”

她是六班的班長,被收走學生證就意味著班級不僅要因為她被扣分,還要在下週的升旗儀式上被當眾批評,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們拿走自己的學生證。

另外兩個女生見她護的緊,便動手去搶,一個扯住了顏以沐的頭髮,一個把學生證從她脖子上取下來。

顏以沐掙扎的厲害,頭皮被扯的發疼,瞬間紅了眼眶,“別扯我頭髮,我的頭……”

正是課間時分,走廊上的人不少,但看見紀檢部的人在辦事,都只敢遠遠的打量,沒人敢上去幫顏以沐。

顏以沐疼的眼淚雙滾卻還是不肯屈服,取她學生證的女生也怒了,用了蠻力一下子把掛在她脖子上的學生證硬拽了下來,剛拿到手裡還不到一秒,背後就被一道陰影籠罩。

“鬆手。”

年鶴聲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她們背後,言簡意賅吐出的兩字,讓她們的動作全都僵住。

年鶴聲垂眸,眼中是顏以沐被拉扯凌亂的頭髮,和委屈到梨花帶雨的臉。

他再度開口:“我不喜歡重複第二遍。”

面前的少年面容仍舊俊美,出塵的氣質依然襯的他優雅從容,可週身所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卻與他的溫和外表是兩個極端。

抓著顏以沐頭髮的那個女生幾乎是立刻鬆了手,然後和另一個女生一起,退到了王麗姿身邊。

顏以沐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用手背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年鶴聲,你來上學了。”

年鶴聲沒說話,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肯定很狼狽,轉身想要回教室,手腕忽然被人拽住。

“你打算就這麼回去?”

顏以沐回頭看向他,迷茫的咬了咬下唇,“……那我該怎麼做?”

她已經儘自己的努力據理力爭了,可是根本不管用。

年鶴聲拽著她往前走,餘光瞥過王麗姿三人,“當然是找教導主任。”

王麗姿連忙從另一個女生手裡奪過顏以沐的學生證,遞還給顏以沐,“一場誤會,顏以沐我知道你是自來卷,誤會誤會。”

她們行使紀檢部的權力沒錯,但剛才的做法實在太過激,鬧到教導主任那裡她們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顏以沐接過學生證,剛才還委屈的小臉一下子就笑開了來。

王麗姿也笑了笑,眼神偷偷抬高去打量年鶴聲,卻發現對方的視線都落在顏以沐的身上。

她別過臉,拍了拍另外兩個女生,含著歉意道:“抱歉顏以沐,這兩個幹事都是這學期新來的,想辦事的心情太急切了,剛才弄疼你了吧?我替她們跟你道歉。”

顏以沐心裡確實是委屈的,但王麗姿都開口和她道歉了,她也不會再和人斤斤計較,搖了搖頭。

王麗姿這才帶著另外兩個幹事離開,顏以沐想把自己的學生證重新套上繩,發現另一隻手還被年鶴聲拽著,她順勢晃了晃他的胳膊。

“她們走啦,你可以鬆開我了。”

年鶴聲鬆開五指,看她低頭擺弄學生證,露出的那節細白脖子上,還殘留著被繩子拽出的紅痕。

“不去找年級主任?”

“不去,去了我的頭髮肯定會被要求拉直的……”

之前班主任已經提醒過她了,要求她拉直,但她每次檢查都靠扎頭髮矇混過關。可要是今天真的鬧到年級主任那裡,她這頭捲髮就真的保不住了。

年鶴聲語氣不明的說了句:“看來是我多管閒事了。”

顏以沐連忙抬頭,有些急切的抓住他的手臂解釋,“沒有啊,剛才要不是你來,我的頭髮都快要被她們扯掉了,還有我的頭也被她碰到了,好疼啊。”

本來披髮就是為了遮住她額頭上淤青的包,剛才那一場騷亂整層樓的人都差不多看見了,她什麼形象都沒了。

顏以沐還是很愛美的,一想到這裡又有些欲哭無淚,“年鶴聲,我現在是不是很醜啊?”

她清甜的嗓音裡滿是委屈,聽到人耳朵裡,就像只受了欺負的小貓在沖人喵喵叫的賣乖。

年鶴聲沒答話,走廊這時忽然起了一陣清風,將她臉頰兩側的長卷發吹了起來,露出她完整的臉。

泛著水光的淚痕還掛在她紅紅的眼尾,即便髮絲還有些微亂,額頭上淤青的包還在,仍舊掩蓋不住她這張臉蛋的漂亮。

過了很久,久到顏以沐都以為年鶴聲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她聽見他嗓音淡淡的開口。

“不醜。”

得到他的肯定,她才破涕為笑:“那我就放心啦。”

晚些的時候,餘然跑來六班找顏以沐道歉,說自己那天扔出去的籃球不是故意砸她的,希望她能原諒自己。

年鶴聲坐在窗邊,降噪耳機裡傳來少女被隔開拉遠的聲音,語氣是難得的嚴肅。

“我可以原諒你,但是你要保證以後再也不和張潮一起欺負年鶴聲了……”

“……欺、欺負年、鶴聲?”

“你辦不到嗎?那你不用跟我道歉了,我不接受。”

“辦得到辦得到!我保證!我發誓,我以後絕對不會再招惹他了……”

少女回來坐下,拍了拍他的肩,又指了指他的耳朵,想要和他說話。

他摘下一邊耳機,她便立刻開口,“那個用球砸我的男生剛才突然來跟我道歉了……”

“嗯。”他淡聲,頗有些興致的問:“你就這麼原諒他了?”

“當然沒有啊,我要求他以後不會再來欺負你,才原諒他的!”

她和他說話時仰著頭,臉上洋溢著自得的笑容,就像只尾巴高高翹起的小貓,一副等著人來誇的模樣。

年鶴聲笑了一下,“那我還要託你的福了?”

顏以沐用手指勾了勾耳發,又有點不好意思,“也沒那麼誇張啦,不過都過了好幾天了,他怎麼突然想起來跟我道歉啊?”

他隨口道:“也許是良心發現?”

顏以沐卻點了點頭,似乎認同了他的這個說法。

“對了年鶴聲,月考完就放國慶了,你要回港城嗎?”

年鶴聲看她的目光變得有些意味深長,“我有跟你說過我是港城人?”

“沒有啊,但是你的車牌上寫著港啊,而且老師跟我說過你是從港城來的。”

平時是個冒失笨蛋,這件事倒是記得清楚。

“要回,怎麼了?”

顏以沐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那你記得晚上別去重慶大廈,那裡不安全。”

“怎麼不安全?”

顏以沐皺了皺眉,“就是、就是……反正就是不安全,我上次遇到了一個人,都把我嚇哭了。”

年鶴聲聞言眉梢輕挑,緩聲說:“人怎麼會這麼輕易被嚇哭?他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事才讓你哭的?”

做了什麼事?

被捂嘴,被握手,還被壓在牆上用流氓話戲弄,那些回憶簡直不堪入目。

顏以沐不想告訴年鶴聲,“……總之,雖然你是男孩子,回港城也記得保護好自己!”

外面惦記男孩子的變態可多了,尤其年鶴聲還長的這麼好看。

年鶴聲像是沒料到會得到這麼一句囑託,神情微怔,隨即對上顏以沐一本正經的臉。

“年鶴聲,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他回神,失笑著從鼻尖裡“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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