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得來全不費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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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東昇心想：“算了吧，還是乖乖的把掛麵賣完，再用零錢換車工兩元吧。”

顧客手裡的錢並不多，都是買一兩斤掛麵，也不會給他兩元的紙幣。

沈東昇的生意很好，有五六個客戶等著買掛麵，他有些忙不過來。

不遠處，來黑市買布頭的蕭香蓮、董曉萱看見他忙得不可開交。

“萱萱，咱們過去幫幫忙吧？”

“可以呀，剛才還吃了他的掛麵呢。”

兩人相視一笑，走過去跟沈東昇打招呼，站在旁邊幫忙打包掛麵。

胡大偉過秤，顧客確定重量無誤，蕭香蓮就用破報紙捲起掛麵交給客戶。

客戶付錢給沈東昇，沈東昇檢查有沒有背綠壹角。

沒有，沒有，就是沒有。

帆布袋裡的掛麵越來越少，口袋裡零錢越來越多。

這時，有個老太太拉著小孫子過來買掛麵。

老人六十歲左右，大夏天竟然穿著棉褲，滿是皺紋的臉看起來和藹可親。

“小夥子，俺家又添了一個大胖小子，給我弄兩斤掛麵。”老人說道。

沈東昇豎起大拇指：“這是好事兒，恭喜您家又添男丁！”

說著把一塊報紙放在秤盤上，掏出掛麵不停地稱重。稱夠兩斤，蕭香蓮等老太太看完秤，就把掛麵捲起來遞給她。

老太太從兜裡掏出一本紅寶書，書頁中間夾著幾張整齊的紙幣。

她把四角錢遞給沈東昇，不等沈東昇看錢，就拉著孫子急忙離開。

上面是三張普通壹角，最下面竟然是一張嶄新的棗紅壹角。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看這品相至少能賣兩千元。”沈東昇興奮了。

就這麼一愣神兒的功夫，旁邊的蕭香蓮看見了這張錢。

急忙說道：“老太太你別走，這是一張已經被國家作廢的一毛錢。”

老太太馬春花加快腳步，她知道棗紅壹角是廢錢，她來黑市就是為了花掉廢錢。

棗紅壹角的正面圖案是幹部帶著社員去上工，這一隊人向右前方走。但現在的政治路線是左，所以向右走的錢就被打成右派。

國家緊急從民間回收棗紅壹角，那年的馬春花也聽到了這個訊息，也拿著自己家的棗紅壹角去大隊兌換成零錢。

她給沈東昇的這張壹角紙幣，當時因為嶄新不打折，就被她夾在紅寶書裡。

時間一長她就忘了這回事，所以沒有及時兌換，後來國家宣佈棗紅壹角作廢，並停止流通。

五天前她收拾東西，無意間發現這張廢票，當時就心疼哭了。因為一角錢可以買五斤紅薯，可以買十盒火柴。

馬春花馬上去市場買紅薯，去供銷社買火柴，折騰好幾次都沒有花出去，於是決定來黑市碰碰運氣。

看見賣掛麵的沈東昇很年輕，臉上總是帶著和善的微笑，說話也好聽，就覺得沈東昇是個老實善良的人。

這時，董曉萱追上馬春花，抓住她的袖子：“那是廢錢，你給我們換一張。”

“那是好錢。”馬春花抱住掛麵，帶著哭腔說：“那是好錢，我沒有給你們廢錢。”

蕭香蓮急忙走過去，露出溫柔甜美的笑容：“老人家換一張吧，這真的是廢錢。”

“那是好錢，你們欺負人。”馬春花突然蹲在地上，抱著掛麵放聲痛哭。

她的孫子也被嚇哭，拉著奶奶的袖子一個勁兒的喊奶奶。

沈東昇有些哭笑不得，心說道：“兩位知青好心辦壞事，我寧願用20斤掛麵換這張廢錢。老太太運氣不錯，天下間估計只有我願意收這張廢錢。”

不過蕭香蓮和董曉萱確實是好心，沈東昇只能走過去陪她們演戲。

哭聲驚動了其他人，一群吃瓜眾過來看熱鬧，此情此景他們選擇同情弱者。

有個中年大漢瞪著沈東昇：“同志，你們為什麼欺負人？”

“誰欺負誰？”沈東昇把棗紅壹角懟他臉上：“她用廢錢買我的掛麵，你說誰欺負誰？”

中年人瞬間尷尬了，努力擠出苦笑：“不好意思啊同志，我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吃瓜群眾知道這是廢錢，用已經作廢的錢買東西就是詐騙，於是紛紛勸老人換一張。

老太太突然跪在沈東昇面前：“可憐可憐我吧，俺老伴兒死了，俺兒子有病，俺兒媳在坐月子。”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俺兒媳不吃細糧就沒有奶水，俺孫子餓得哇哇哭……”

哭聲催人淚下，她把自己說得比竇娥還冤，現場氣氛也變得微妙起來。

沈東昇產生了共情，前些日子小寶也是因為沒奶吃而餓得哇哇大哭。

一箇中年漢子勸沈東昇：“老太太確實不容易，小同志吃個虧吧。”

“同志，話不能這樣說。”董曉萱馬上反駁：“一毛錢不小，這年頭誰家都不容易。”

中年漢被董曉萱懟得啞口無言，只能長嘆一聲閉上嘴。

沈東昇盯著他：“大叔，我媽生我小妹時難產去世，後孃不把我們兄妹當人，逼得我跟著大伯過日子。大叔，你說我容易嗎？”

比慘，沈東昇不怕任何人。

中年漢子又是啞口無言，擺擺手向沈東昇表達歉意，退出人群轉身離開。

蕭香蓮已經知道了沈東昇是誰，她來沈村插隊已經三個月，聽說過沈東昇的故事，一絲憐憫在她心中油然而生。

老太太突然磕頭：“小同志可憐可憐我，俺兒媳婦的奶不夠吃，我買掛麵給她下奶呀！”

沈東昇又有些哭笑不得，他寧願用全部的掛麵，換這張在未來價值至少兩千元的廢錢。

“老人家，你別哭。”蕭香蓮從兜裡掏出一本紅寶書，翻開書拿出一張嶄新的車工兩元。

轉身看著沈東昇：“小沈，那壹角錢我幫她出了，你讓她走吧。”

蕭香蓮比沈東昇大一歲，稱呼就從沈東昇同志變成了小沈。

人群裡響起一陣讚美聲，吃瓜群眾紛紛稱讚蕭香蓮是個好人。

沈東昇盯著她手裡的車工兩元，這是一張在未來至少價值千元的幣王。

“幸福來得太突然。”沈東昇心想，於是擺手讓蕭香蓮閉嘴，轉身看著馬春花。

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老人家，只要你把紅寶書給我，我就向雷鋒同志學習。”

馬春花一愣，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掏出破舊不堪的紅寶書遞給沈東昇。

“小兄弟，你真是個大好人。”馬春花又幹嚎了兩聲，抱著掛麵美滋滋的走了。

紅寶書就是XXX語錄，沈東昇把嶄新的棗紅壹角夾進書頁，心說道：“紅寶書就是個好錢包。”

忽然覺得書裡還差些什麼，沈東昇嘿嘿一笑，又對蕭香蓮那張嶄新的車工兩元來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