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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無宴身形有些僵硬,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緊緊抱著他的小姑娘,識海中混沌不堪。

顧南挽用力地攥著他厚重的長袍,她的眸光閃爍,聲音中帶著絲微不可查的顫抖,“戚無宴,你不是說你要保護我的嗎?”

詭異的黑炎幾乎將二人的身形吞沒,那兇獸的虛影似是守護靈般,靜靜地蟄伏於二人上方,遮蔽了其餘人的視線。

他們只模糊地看到顧南挽緊緊地抱著戚無宴,便再看不到其他,滿目盡是濃郁的墨色,三長老與金鳳幾人忍不住上前兩步,面上的溝溝壑壑中盡是焦急。

卻被大長老止住了腳步。

三長老有些煩躁地看向大長老,他近乎哀求地嘶吼著,“大哥!”

大長老目光沉沉地看向他,他的嘴唇翕動,最終只無奈地嘆了口氣,“老三,再等等。”

*****

身前之人有片刻的沉默,顧南挽看不清他眸底的神色,滿目盡是暗色,她踮起腳尖,染血的唇輕輕地碰了碰他線條鋒利的下巴,而後她復又抬起腳尖,親了親他微涼的唇角。

戚無宴一怔,大掌驀的死死地捏住她的手腕,那幾道似是要將她的手腕折斷一般,他微微用力,便要直接將她推開,那黑炎更是爭先恐後地攀上了她的手臂,劇痛襲來,她的額頭瞬間冒出大片的冷汗。

細微的光亮悄無聲息地自她的掌心浮現,一股微涼的靈力緩緩地流入她的體內。

顧南挽疼得蹙起眉頭,她的目光閃了閃,眼見戚無宴即將掙脫,她忽的附在他的耳邊,有些急切地說了句話。

她的話音方才落下,便見原本還神色冷漠的戚無宴瞬間一怔,琥珀色的瞳孔緊縮,眸底爬上了一絲欲/念,連耳垂都染上了濃郁的血色,他的呼吸漸重,落在她手腕上的指尖驀地收緊。

琥珀色的眸中有片刻的清明。

顧南挽見狀連忙掐訣,又是幾道清心咒落在了他的身上。

戚無宴眉頭微微蹙起,原本洶湧的黑炎有片刻的停滯,他看著滿地的荒蕪以及神色戒備的幾位長老,神色間有片刻的失神。

半晌,似是察覺到腰間的力道,戚無宴微微俯首,便看到趴在他身前,死死抱住他雙眼圓睜的顧南挽,看著她身上的血跡與滿身的狼藉,心底爬上了細細密密的酸澀,他的手臂微微用力,死死地將她摟在了懷中,似是恨不得將她揉入骨髓。

顧南挽眼睛一亮。

良久,戚無宴方才低聲道,“對不起。”

顧南挽連忙搖了搖頭,“你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戚無宴目光深深地看向面前的顧南挽,微涼的指尖落在她溫潤的頸間,感受著指尖下緩緩跳動的血脈,他深吸了口氣,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微微俯首,親了親她染著鮮血的唇角,聲音暗啞,“你說的話可還算數。”

顧南挽的目光有些閃爍,她忙後退了幾步,察覺到那道灼熱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身上。

顧南挽猶豫了片刻,方才有些僵硬道,“算數的。”

戚無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他執起她雪白的指尖,只見她的掌心連帶著整個手臂皆是一片紅腫,他自是清楚地知曉那黑炎的厲害之處。

修長的指尖略過額心的金印,光影明滅,只見那蟄伏於天際的兇獸虛影漸漸化作虛無,只聽一聲細微的聲響,周圍的結界應聲碎裂,無盡的黑炎宛若流水一般向他湧來,而後化作縷縷青煙消散於虛空之中。

眾人一怔,便見那方才還氣勢洶洶的黑炎瞬間散去,兩道身影自空中空中一躍而下。

東方破曉,天光乍現。

第91章祭陣

一絲微光穿透黑暗,遙遙地落於山巔,只聽落雷炸響,大雨傾盆而下。

金鳳與沉三連忙跑上前來,他們有些擔憂地看向顧南挽,看到她面上的血色,幾人當即面色大變,“怎麼樣了?醫修呢?快去請醫修!”三長老亦是神色焦急地看向她,眸中盡是悔恨。

先前那位老者連忙坐著酒葫蘆便要去尋人,顧南挽見狀搖了搖頭,“還好,爺爺你們不用擔心,我沒事的!”她的目光掃過暗處,察覺到數道氣息隱匿於林中,正小心翼翼地窺探這此處。

她伸出掌心,只見一道玄妙的靈紋於她的掌心若隱若現,那靈紋似是團霧氣籠罩於她的掌心,又似是水波盪漾,“戚無宴先前給我繪製了靈陣,沒事的。”

若沒有這個保命的陣法在,她方才定然也不敢貿然上前。

金鳳聞言依舊不滿地瞪向戚無宴,“你怎麼回事啊?大晚上的突然發瘋?”

幾位長老看了眼有些侷促地站在一旁的三首將,復又神情凝重地看向戚無宴,大有一有不對直接將他們絞殺之勢。

三首將的目光在戚無宴與老鳳凰之間流連了片刻,神色有些古怪。

戚無宴沉默地立於顧南挽的身後,看著滿地的狼藉,他指尖微動,只見一縷黑煙隨著晚風遁入了虛空。

“是聞鈺與他的父親。”

戚無宴面無表情地看向三首將,三首將摸了摸鼻子,他一臉老實道,“就是那什麼聞蕭把我們放出來,然後讓我們到處作亂殺人。”他將先前知道的那些訊息,事無鉅細通通說了一遍。

“聞蕭他們據說在各大門派都安插了人手,還用種蠱蟲培養了一堆死侍,你們先前看到的那些便是。”三首將摸了摸腦袋,幾雙眼睛打量著眾人面上的神色,見他們沒有殺意,三首將眯了眯眼睛,“他們本體應該也是種鳥,平日裡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群鳳凰,天天說要滅你們全族報仇!”

幾位長老聞言皺了皺眉頭,“找我們鳳族報什麼仇?”他們避世已久,哪怕是先前也沒什麼需要滅族的血海深仇。

三首將嘿嘿笑了兩聲,“這我就不曉得了。”

他的目光在顧南挽與戚無宴之間流連了片刻,眸底閃過一絲精光。

大長老與大祭司對視了一眼,察覺到越來越多的氣息正快速地向這邊趕來,大祭司沉聲道,“先隨我回去,有事明日再說,此地不宜久留。”

顧南挽聞言點了點頭,她抬起頭,只見戚無宴正面無表情地盯著虛空處,銀色的長髮間沾染了些許的鮮血,暗色的妖紋自他的衣物中蔓延至頰邊,比起平日裡的冷漠凜然,此刻的他多了些許的邪肆危險,周身的靈力隱隱有些起伏,他的心緒並不如他面上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

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琥珀色的眸子一轉,二人視線有片刻的交匯。

戚無宴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避開了她的視線,他現在竟不知該如何面對顧南挽,那些一直藏匿於暗處,不可為人所知的秘密忽然間暴露在了顧南挽的面前,以那般醜陋的姿態。

他的本體醜陋又噁心,若非迫不得已,他不想讓顧南挽看到他那般模樣,尤其還是在那般的情況,以那種突兀又狼狽的姿態。

戚無宴微微垂下了眼睫,他額心的紋印都隨之黯淡了幾分。

顧南挽卻不知他心中所想,她快步走到了戚無宴的面前,而後扯了扯他的寬大的袖子,小聲道,“回家了。”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戚無宴一怔,琥珀色的眸子中泛起點點漣漪,似是暈染了些許的墨色,他本以為經此一事,顧南挽會討厭他。

哪怕他從未挑明,顧南挽也一直極力掩飾,他依舊能隱隱察覺到,顧南挽有些怕他,他們早已做過最親密的事,卻不似尋常道侶那般親暱,仍是有些說不出的生疏與距離,再經過方才一事後,他以為顧南挽會越發小心地避開他。

卻沒想到,顧南挽會說回家吧。

家。

對他來說極為陌生的一個詞。

戚無宴薄唇緊抿,眸底洩出了絲光亮,半晌,他方才低低應道,“好。”他的指尖動了動,反手握住了她微涼的指尖,而後牢牢地將那小手納入了掌心。

“我們回家。”

*****

一行人有些沉默地坐在酒葫蘆之上,戚無宴不知從何處尋來一瓶靈藥,細緻地塗抹在她被灼的紅腫的胳膊上。

幾位長老與大祭司皆是有些沉默地看著一枚羅盤,就連金鳳亦沒了往日的神采,他躺在酒葫蘆之上,有些失神地看向天際的那絲亮光。

氣氛無端地有些壓抑,就連粗枝大葉的沉三與三首將都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三首將連銀魚都不敢多吃,他們瞧著戚無宴給顧南挽笨手笨腳上藥的模樣,忍不住挑了挑眉。

三首將挪了挪位置,好奇地看向顧南挽,“小鳳凰,你方才給神君說了什麼,他怎麼突然就冷靜下來了?”他們這群人自小在外域長大,體內容納了濃郁的汙濁邪氣,有時動用靈力便可能會被邪氣侵佔心智,短時間內失去理智不分敵我大開殺戒,這隻能靠著自己硬生生髮洩或者硬抗過去。

許多人都死在了那個時間。

方才看到戚無宴來到那地方,他便猜到這事兒要遭,卻沒想到顧南挽方才卻幾句話便讓他恢復了正常,這怎麼可能讓他不好奇,“你告訴我一下唄,以後神君要是再失控我老三也不怕了!”

沉三聞言亦是好奇地將腦袋湊了過來。

顧南挽與戚無宴同時一噎,顧南挽面容隱隱有些發燙,抬起頭看了三臉好奇的三首將一眼,聲音有些僵硬,“這是秘密,不能告訴你!”

“有啥不能說的,我老三做人你放心,我定不會告訴其他人,我發誓!”

“我發誓給你看怎麼樣?!!”

顧南挽連忙搖了搖頭,“你說什麼都不行!”

戚無宴面無表情地看了三首將的三個大腦袋,那話顧南挽說出來讓他心神盪漾滿心歡喜,可若是三首將亦或者是其他人,只會讓他暴躁的想殺人,將那個碎嘴的人挫骨揚灰。

他眸色涼涼地看向三首將,只聽一聲脆響,他手中的玉瓶倏然碎裂。

細碎的瓷片被狂風吹的糊了三首將一臉,看著那破碎的玉瓶,三首將瞬間噤聲。

他有些乾巴巴道,“不問了不問了,神君您莫生氣!”

三首將安靜地坐了片刻,他又忍不住湊到了顧南挽的身側,“小鳳凰,你有吃的沒有?你們這裡的東西可真不錯!”

顧南挽發現人是真的不可貌相,這三首將看著兇悍毒辣不愛言語,卻是個自來熟閒不住的話嘮,她從袖中取出給小肥啾準備的零食靈果丟到了他的手中,“就這些了。”

三首將美滋滋地接過去,立刻塞入了口中。

戚無宴靜坐於一側,他的餘光落在顧南挽的面上,只見她正拖著下巴瞧著三首將,溫暖的曦光洩在她雪白的頰邊。

他微微垂下眸子,神色晦暗。

*****

聞蕭幾人匆匆趕至一片山脈,此處群山環繞依山傍水,他長袖一揮,只見原本茂密寂靜的叢林瞬間從中裂開露出其下的光景來,卻是一個數丈之深的天坑,下面凌亂地躺著數百名黑衣修士,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九頭蛇卻是深吸了口氣,有些享受地眯了眯眼睛,“這是什麼?”

聞蕭的斷臂略過虛空,星星點點的鮮血自他的手臂滴落,隨著那鮮血落入天坑之中,只見無數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自地下鑽了出來,而後爬入了那群修士的體內。

聞蕭瞬間面如金紙,他擰了擰眉頭,取出一枚靈丹囫圇塞入了口中,“現下那戚無宴已經發現了我們,這地方也不能再呆,必須得儘快將他們搬離此處。”

話落,聞蕭的聲音一頓,他驀地看向了九頭蛇,他勾了勾嘴角,笑意卻不達眼底,“不知那戚無宴究竟是如何發現我的存在的?”

九頭蛇聞言挑了挑眉,“你懷疑是我們?”

他看著聞蕭眼底的冷意,嗤笑了一聲,“六尾三首將他們是神君的舊部,若他想知道,哪怕他們不說,他也可以知曉。”

聞蕭森森地看了他一眼,只見那天坑之下的修士已然全部甦醒,他們神色空洞地看向聞蕭,一言不發。

聞蕭深吸了口氣,目光落在一側的聞鈺身上,只見他神色淡淡地看向遠處的山脈,神色比那些被蠱蟲控制的死侍更加空洞,他的聲音漸緩,“接下來那棲梧山的望天碑還需你去處理。”

聞鈺的目光一滯,沒有片刻的停頓,他冷聲道,“你先前不是說不會動鳳族的望天碑。”

聞蕭聞言輕笑了聲,他目光森森地看向聞鈺,“此一時彼一時,現如今不僅鳳族,海域的我也要破,我就不信他們能是那麼多人的對手……我定要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聞鈺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聞蕭卻是瞬間變了臉色,“如果沒有我,哪來你的今天?!聞鈺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別想逃出我的手心!”

*****

天色將明。

待他們回到隱族之時,大祭司與幾位長老甚至沒來得及說幾句話,在收到一枚傳音紙鶴之時便已匆匆離去。

顧南挽將仍在熟睡的小肥啾送回房內,整個隱族都似是西山落幕,有種令人心悸的死寂,山下傳來幾道嬰兒的啼哭聲。

眼見戚無宴方才回來便又要隨著三首將一同離去,顧南挽連忙小跑上前,“戚無宴,你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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